第15章 章節
被窩中抱起來,朦胧的睡顏只看到爹那灰色的眼眸。爹的眼眸雖然是冰冷的灰色,但是我可以從那滿是笑意的眼眸中感受到溫暖,就像我最喜歡的那件娘為我做的一件紫色的小衣袍,穿在身上異常暖和。
“爹爹,我還想睡。”我揉揉眼睛,口中嘟囔道。
“承兒乖,要起來做功課了。”。
“我要找娘親抱抱。”我推開爹爹想要下來。
“好,那承兒要先穿好衣服才能出去找娘親。”爹爹将我放到床上,還幫我拿來衣物。
雖然我還很小,但是爹爹什麽都讓我自己做,有時候我真的很讨厭爹爹。而娘親就不同,娘親永遠都會把我抱在懷裏,我最喜愛娘親的頭發,摸起來滑滑柔柔的,很容易就可以睡着。只是我不喜歡娘親白白的面容,讓我感覺娘親随時都要離開承兒。
可是爹爹好讨厭,我每次才在娘懷裏呆不到一會兒便将我抱下來,然後便要我去謬音師父那裏紮馬步。
“爹爹我好了。”我今日穿了一件純白的衣服,爬下床便沖到門口打算出去。
每日一早爹爹把我叫起來,我出門便可以看到娘親在那亭子內撫琴,娘每天都奏我最喜歡的《濯滴曲》,直到我從謬音師父那裏回到浮水小軒後便是由我來為娘親和爹爹彈奏。
“啊……嗚嗚嗚……”或許是我跑太急,一個絆腳便摔倒地上,額頭重重地磕到地上。
“承兒!”爹爹連忙将我抱起來,慌張地跑出去。
我在爹爹懷裏大聲哭喊着,其實也沒那麽痛,只是我很喜歡看到爹爹慌張的表情,因為爹爹每時每刻都是胸有成竹,很是自信鎮靜。
只是那一天,我看到爹爹的淚水,不禁想要閉上眼睛。
“承兒怎麽了?”剛出房門我便在一片水霧中看到了娘親朝我跑過來,那本就慘白的臉色更加顯得虛弱,那雙水靈的眼眸滿是淚水,我看到這樣的娘突然不敢哭了,我沒想過我的哭聲能讓娘親如此心痛。
“娘親抱抱,承兒沒事!”我不管自己的臉上挂着晶瑩的淚珠,擡手為娘親擦擦淚水。
很快我便被娘抱在懷裏,我聽到娘親不停地嗚咽說道:“承兒不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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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承兒真的沒事哦。”我完全聽不懂娘的話語,擡手朝自己的腦袋打去,證明自己真的沒事。
“承兒答應娘親,要好好活着知道嗎?”
“承兒要和娘親和爹爹,還有謬音師父永遠在一起!”天真的我真的聽不出來娘親絕望的語氣。
“好……娘親會永遠陪伴着承兒長大。”
“我要快點長高,摘那朵最高的旦馨花給娘親!”我伸手指向那課搖曳枝條的旦馨樹自信地說道。
十年後的我才知道那棵旦馨樹真的不高。
觸手可及。
“娘親一定能看到。”傅水看着那棵才及自己的肩頭高的旦馨樹,頓時淚眼模糊了漫天的淡紫。
“娘親不哭,承兒會吃很多蘭花小米粥,很快就可以摘到了。”
“好……娘親這就去為承兒做……做蘭花小米粥。”說着娘就将我放下來。
“那承兒去找謬音師父學習了。”我揚起純真的笑容,開心地朝留影閣跑去。
我興奮地跑離娘親,看不到身後娘親那滿含淚水的眼眸終是閉上,她倒在了爹爹的懷中……而爹爹抱起昏倒的娘朝着與我相背的方向跑去,那深蹙的眉心透出宛若夕陽的掙紮。
一如從前,日中過後我便從謬音師父的留影閣回到浮水小軒,我來到那棵很高很高的旦馨樹旁,踮起腳,盡力伸長手臂,可是那最頂端的旦馨花依舊離我甚遠……我看看周圍的旦馨樹,也許花季已過,那無數的旦馨樹上已然無多旦馨花,只有零星的幾點淡紫。旦馨花瓣都落到地上。
零落成泥碾作塵。
我突然覺得很害怕,慌亂地滿地将那旦馨花瓣撿起來放到懷裏護着,只是小小的人兒終是無法扭轉大自然的規律,風一襲來,旦馨花便随風離去……
“不要吹走!”我下意識地喊道,突然眼中甚是酸疼,大顆大顆的淚珠就這樣滴到地上,到最後我直接趴到地上,張大手臂将地上的旦馨花瓣緊緊護着,潔白的衣衫被那花汁染得一塊一塊的淡紫。
風刮地很猛烈,我只知道眼睛裏都是水,浸濕了很多……
也許是天公憐憫,風過後是一片寧靜,死一般的寧靜,我踉跄地起來,看着浮水小軒裏的旦馨花只剩零散的幾朵在茍延殘喘,轉身看向那最高的那一棵旦馨樹,那朵長在最高處的旦馨花緩緩飄了下來,我胡亂一抹那淚水,伸出手去接着那嬌弱的花兒。
“啊!我摘到!”美麗的面龐是耀眼的笑容。
我一邊歡叫着,雙手捧着那嬌弱的花朵跑去娘親的房間。或許是我跑太急,又是絆倒在地上,我毫不哭鬧地起身,而那朵旦馨花被我壓得有些散亂,我的心突然有些騰空,好像娘親要不見了。我急忙将那花朵拿起來保護在手心裏,繼續往娘親的房內跑去。
剛進房門便看到謬音師父、宸爺爺圍在床邊,而爹爹表情呆滞地擁着有些困倦的娘親。
還好,娘親還在……
“娘親很困嗎?”我壓低聲音說道,稚嫩的童音顯得有些可笑。
“嗯。”我只聽到謬音師父的聲音。
“娘親,承兒摘到那最高的旦馨花了!”我小心翼翼地将那旦馨花放到娘親手中,聲音雖小但是掩飾不了那興奮。
“承兒很厲害。”我終于看到娘親那深入心底的笑容,娘親擡手摸摸我的腦袋,我聽到娘親的聲音好小好小,幾乎聽不清楚,我只能将耳朵靠近娘親的嘴邊。
“娘親想睡覺了?”我問道。
“娘親不想睡覺,可是好困。”
“那承兒彈曲給娘親聽,娘親就不困了!”我開心地說着便跑去娘親的琴旁。
很快《濯滴曲》歡快激揚的曲調便充斥着那房間,我惡作劇地彈亂幾個音,想要将困倦的娘親吵醒,可是我眼中的娘親還是緩緩閉上眼眸睡去,那朵殘缺的旦馨花滑落床下。
娘親真的好厲害,承兒的曲子那麽難聽都能睡着。
那日之後,我再也沒有看到娘親在淡紫的落英中為我撫琴,也許是該承兒為娘親撫琴了。而我終于如願以償地看到爹爹不再風采照人,不再自信滿滿,空落終是爬上了他英俊的面龐,我居然看到爹爹的灰眸滴下了一滴淚水。
可是我不喜歡如此的爹爹。
我問爹爹為何娘親不見了,爹爹指着那漫天的旦馨花跟我說:“娘親變成旦馨花了。”
我也開心地相信了,多少年來每當旦馨花瓣飛舞的時候我便拿出琴為娘親彈奏。只是娘親對不起,《濯滴曲》變得不像承兒當初彈奏的那般歡快了。
而年年日日,那最高的旦馨花依舊盛開。
——風起錄·墜暗無心——
六歲。
沒有看見娘親已經一年了,爹爹告訴我娘親變成了旦馨花,從此我便喜歡天天坐在庭院裏看着那旦馨花從花苞長成一朵一朵繁茂的花,真的很漂亮,像娘親一樣漂亮。
爹爹最近總是喜歡睡覺,謬音師父也不讓我去打擾,我有時獨獨坐在爹爹的床邊看着爹爹的臉蛋毫無生氣,就如同那日自己最後見到娘親的臉一樣,好白好白的,我不喜歡。
“承兒?”耳邊突然響起爹爹的聲音,我欣喜地擡頭,果然看到了爹爹朝自己走來。
“爹爹。你終于醒了!”我一蹦一跳地撲到爹爹懷裏,開心地大聲言道。
“嗯,是爹爹對不起承兒了。”
“爹爹也和娘親一樣喜歡睡覺。”我嘟起嘴來,不開心地指責道。
“爹爹今日陪承兒玩,賠罪。”褚佑微笑寵愛道。
“好,我們玩躲貓貓!爹爹來找承兒!”我說着便沖到房內到處找綢布。
我永遠也看不到自己轉身的那一刻,爹爹灰眸中竟是何樣的脆弱絕望,就如同深溺于水卻抓不到一根救命之藤。
“水兒……我對不起你和承兒。”
我興高采烈地拿着一條白綢,拉着爹爹蹲下來,親手為爹爹蒙上雙眸,而後便貓着腰步伐極輕地躲到房子的床底下。外面是爹爹一邊尋找一邊叫喚自己的聲音,幸福與滿足愈發填滿了小小的心窩。
很快爹爹便找到了房間,我立刻屏息,緊張地從床底看向外面。
“承兒,再不出來爹爹要走了。”爹爹那半含趣味的聲音響起,而我哼了一聲,得意地笑起來。
“水兒,你孤獨嗎……”我只聽到爹爹這句話,接着便是爹爹離開房間的聲音。
我呆呆地伏在床底,反複思考着爹爹的話,可是那時的我無法聽出爹爹到底是何意思。就在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