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楔子 (34)
情敵，我只見過區區幾面。
我見過她清純的樣子，見過她一身婚紗發瘋的樣子，也見過她死去的樣子。
迄今為止，我也不覺得，她除了美貌還有什麽能吸引我丈夫的魅力。
或許能說出理由的愛，都不是純粹的愛。
總之她就是有本事，吸引着他一直到死。那個輝閣，是他每周必去的地方，那裏一直有幾名傭人料理，我們偶爾也會吵架，或是工作上煩悶了，他就會去那裏呆一段日子。
對那裏，我也是好奇的，但我也有我的矜持，那個女人的地方我才不要去。
但在他病重那會兒，我終于忍不住，去了輝閣。
如時光倒流，這裏完全是二十年前的裝修，不論從燈飾，家具，電器，床品，雖略顯陳舊，可維護的很好。
這裏是他們曾經的愛巢，我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看着，嬰兒房，畫室，書房......
最後我讓傭人領我去齊程常住的房間。
打開房門，居然是個女人的房間，公主床，奶白的紗幔，鍍金的穿衣鏡，除了那個女人的照片，梳妝臺上擺着好多雜七雜八的東西，一絡紅繩紮着的秀發，油綠的玉佩，銀簪子，還有一盒CD......讓我震驚的是那個烏木首飾櫃，掀開一個個盒子，亮出的每一樣首飾，都不是凡品，那套著名的被神秘人物以天價拍走的“至愛”居然在這裏。婆婆送我的那套祖母綠首飾與之比起來，明顯遜色多了，同時我意識到，我擁有的衆多首飾，沒有一樣是由齊程挑選的，他作的至多是付帳。
只有真心愛一個女人，才會親自挑選如此昂貴，精美絕倫的首飾來讨她歡心吧。
齊程拒絕換心手術，後果可想而知，這裏不會再有人來了。為了保險起見，我通知了丁助理，讓他過來清點一下，把這些貴重的首飾送到銀行的保險櫃。
這個世界不适合作夢的人，我喃喃道，便推門離開輝閣，如果我沒聽錯，背後似傳來一聲女人的輕笑。
其實我是有愧于她的。
May最開始聽命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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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只是想通過她了解一下雲端到底是個什麽人物，并無惡意。可我太失望了，如此單純的女人，單純的可恥，齊程居然喜歡這種平庸的角色。
一天，May告訴我，她發現了雲端衣櫃裏有盒磁帶，放在一個首飾盒裏保存着，這個年代哪裏還有人留着這個，收藏嗎？
不知為什麽，從她眼中，我看出她對雲端隐藏的嫉妒，也是，同樣是女人，縱然沒有雲端的美貌，也是個清秀的姑娘，學習成績又好，如果不是為生活，也一樣上大學，前途光明。哪至于在這裏伺候人。而幾乎和她同齡的雲端，一個有缺陷的女人，卻被別人捧成公主一樣。
我有意又似無意的提了一句：“沒準是什麽秘密呢，要是落到讨厭她的人手中可就糟了。”
不久之後，關寧和齊程的財産之争就開始了。齊程莫名與雲端絕裂。
那個磁帶作為證據也出現了，我才明白它果然裝載了一個巨大的秘密，我知道是誰作的這件事，可我當然不會說出去。
和他複婚後，齊程有次和我提過May，說她勒索我的婆婆，他拿錢擺平了。然後似乎不經意的打量着我的神情，我一臉不知情的樣子。
不久，我在新聞裏看到一篇報道，前湘峰總裁丁漢西的情婦，被棄後迷醉賭博，被多名債主追賬，最後在輝閣對面的一家商場頂層跳樓自盡。
第一次我覺到了身邊的這個男人的可怕。
我哥哥劉銘之繼承了父親的産業，可他莫名其妙的投資失敗，連續幾次，半年中，公司股票已經跌到上市以來最低。沒有銀行幫他，一個星期後，公司就易主了，而這個主人就是我的丈夫。
我氣憤的問他為什麽這麽做，他只是回答說：“一顆很小的種子，往往它結的果實卻是巨大的。而且這個果實很可能是惡果。”
我聽不懂，只能去找天天借酒澆愁的哥哥。
他一陣狂笑過後，咬牙切齒的說：“還不是因為那個跛腿女人，呵呵，真沒想到。我不過得罪了他的情婦，就能被他恨成這樣。玫之，我後悔當初讓他娶你。我不過在他們去馬爾代夫旅游時給他打個電話，不巧是那女人接的，我就威脅了一下她，讓她遠離齊程，就算說的過份些，難道不是為了你們倆好嗎？！舉報信又怎麽了，說她未婚先孕不符合為人師表，不對嗎？哼，他不如意，把帳都算別人身上了......”
我只覺得全身發冷，這已不是我認識的齊程了。之後，我們表面還像過去一樣，可我心裏明白，他，什麽都知道了。我想幸虧我為他生了個孩子，念端和雪兒極為依賴我，否則我不敢想象。
按齊程的遺囑，他和雲端葬在了一起，我沒有待到葬儀式結束，就匆匆離開了，因為我怕自己會發狂，踏着滿是冰雪的石階，我魂不守舍的向山下候着的車子走去。呼嘯的山風打在我的面上，我踉跄了一下，摔在了雪地上，我狼狽的伏在那兒，疲倦得不想站起，腦海中只有那墓碑上的字，“吾妻雲端”，呵呵，是，我又輸了，或許我從未贏過，為齊家熬了一生，連和他同葬一起的資格都沒有，我風光的一生一下子成了衆人眼中的笑柄。呵呵，我就知道，齊程，你哪裏會放過我。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2
她可以不愛我，可以永遠躲開我，可我沒想到她會死，連30歲都沒活到。
站在她的墓碑前，看着上面已經被日光照射得褪色的小像，祭臺邊萋萋的芳草，我再也無法忍耐，伏地痛哭。
她終是被她深愛的男人逼死了。
而我呢，何嘗不是幫兇，當王鳳薔讓我接近她，引起齊程誤會的時候，我就不是無辜的了。雲端這種毫無反擊能力的人，哪裏會是城府深沉的齊家主母的對手。果然，不久，腿受到重創，被抛棄了，瘋了，前途盡毀，遠走他鄉。
我明白，她想逃開，想開始新的生活，可惜，命運再一次顯示了它的殘忍，你無法重新開始了，你的人生接近終結了。
于是，她只能再一次回到他的身邊，也終在他懷裏咽下最後一口氣。
她當然還愛着他，但我心中，明白她有多無奈。
其實，我才是最懂她的人，只是她不肯選擇我。
我像痛恨自己一樣痛恨齊程。可看到他不到40歲頭發就白了一半，我想自己明白了，孽緣便是如此吧。
齊程還寄給我一個文件袋，打開後，我驚呆了，居然是多年前，我送給雲端的素描，每一張後面都有她的評語。
我不知是喜是悲，吻着她的筆跡，撫摩着當年為她畫的側面像，她那時才十六歲。原來她真的喜歡過我，是我當時只顧着喪父之痛，斷絕了聯系。
我比她狠心多了，即使我離開那麽久，她還一直記得我，是我抛下了她，我有什麽資格埋怨她。
衣櫃裏有她曾買給我的衣服，二十年了，即使再用心保存，纖維也磨損的嚴重了，每年我都會翻出來，一件件試穿，對着鏡子，想象她曾落到我身上驚豔的目光，她曾說我穿白襯衫最帥。
可看着鏡中自己日益衰老的臉龐，松馳的皮膚，如果她現在見了，一定會發笑吧。
某方面講，她也是幸運的，只有你，雲端，你永遠那麽年輕，那麽美貌，永遠不會老去。
我和美儀一生恩愛，兒女出色，我的小兒子，喜歡上了雲端的女兒雪兒，一直苦苦的追着人家，可雪兒比她媽媽當年還不懂風情，一次戀愛沒談過，滿腦袋都是數學公式，和漂亮的男孩子外出游玩對她來講遠不如解開一組難題帶來的愉悅多。我經常接到她的告狀電話，要求我這個作表叔的管管自己的兒子，別讓他總去騷擾她，耽誤她的課題研究，語氣義正辭嚴，我撫額，這姑娘都二十六了，我那兒子跟她站在一起別提多登對了，這姑娘啥時候能開竅啊？
兒孫自有兒孫福，雲端，知道嗎，我們的後代比我們幸福多了。
如果有來世，再給我個機會吧，我不再要什麽財産了，我不會再接受齊程的條件了，我會想辦法抓牢你，保護好你，不會再不告而別，你，還願意坐在那棵大楊樹下的水泥墩上等着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3
齊家的男人都短壽，且都是心髒問題。我的兒子也不例外。
可在醫療已經如此發達的現在，他竟然拒絕幾乎沒有風險的換心手術。讓我這個七十多歲的母親眼看着他一天天衰弱下來卻無能為力，就像當年對着他父親一樣。
我漸漸明白，他這二十年來，不過是在盡一個作丈夫的責任，為了将他和雲端的孩子撫養長大。
情深不壽，自古以來，癡情之人多福薄，我從未想到自己的兒子居然是個情種。
陳秀妹送磁帶給我的事終于被他知曉。那個女人最後自殺了。我知道和他有關。可我是他的母親，他能把我如何？
而我還是痛悔的，一切本不會變得這麽糟。
可來不及了，從我買通當年為鐘瑩接生的醫生那刻起，我就停不下來了，再後來，我想挽回也晚了。我沒想到，我愛的男人會受刺激發病，沒想雲端會瘋掉，沒想齊程幾十年不快樂，我只是想維持我作為齊家主母最後的尊嚴，制造些障礙不讓那個女人進門而已。
我如願了，劉玫之一直穩穩的坐在齊家主母位置上，她的确是最适合的人選，風光連我當年都自嘆不如。可我的兒子再也沒有對我發自真心的笑過。有時我也問自己，做了這麽多，為什麽一點報複的快感都沒有，倒似為劉家作了嫁衣裳。
我也盼着死去，可我卻如此健康，兒子已經過世多年了，我還好好的活着。我一點也不快樂，我天天夢見齊伯仲怒視着我，兒子背對着我，懶得看我一眼。我在世上最在乎的兩個人對我無比鄙視。
漸漸長大了的念端和雪兒，一個像極了齊程，一個像極了雲端，我不能向他們透露過去的任何一個字，我不敢想象，他們知道我曾經那樣對待他們的生身母親，會多麽失望，這是我親手帶大的孫兒，我不能再失去他們了，我惴惴不安的看着日出日落，只盼早一日死去，得以解脫。
今年體檢，醫生笑着祝賀我，看現在的情況，我活到百歲不成問題，而且随着科技進步，我甚至還能活得更長。
我苦笑，沒人知道，我活着，是老天對我懲罰的一種。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4
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憶。
第五最好不相愛，如此便可不相棄。
第六最好不相對，如此便可不相會。
第七最好不相誤，如此便可不相負。
第八最好不相許，如此便可不相續。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
安得與君相訣絕，免教生死作相思。
*****
我的雲端，你讓我如何一個人活下去。
我初見你時，你才18歲，你的美貌的确讓我心動了一下，不過，你一定覺得我的眼神溫文爾雅，帶着對美人自然的仰慕之意吧。錯，當時我對你的印象就如對你的名字一樣，滿是不屑。雲端，多麽飄渺做作的名字。不過不愧是鐘瑩的女兒，繼承了母親媚人的姿色。
想接近你太容易了，你的作息時間比學校的上課鈴聲還要準确。我是在追求你，是有目的追求你。
當時，媽媽一直以為我沒有對女人動心過，呵呵，我是正常男人，當然也喜歡過某些個女人，我的生活圈子中，有大把的年輕美女存在，只是我一直在尋找，尋找一個符合我潔癖要求的女人。可我失望了，每一次想和某個人進一步發展，我都會失望，她們眼中流露出的目的或欲望無論如何遮掩都那麽的明顯，我理解她們，畢竟在這個紙醉金迷的世界中，想擁有一雙沒被污染過的眼睛太難了。
所以我一直沒有女朋友。
在我不抱希望的時候，老天把雲端送了過來，無比讓我矛盾的是，她的母親，正是我最厭惡的一個女人。
我對人不容易同情，殘缺、不幸，在我眼中，不過是宇宙能量交替運作的結果，人們自作聰明的套上各種人文色彩，才有了喜怒哀樂之分。
很矛盾，這些道理處理自己的事情，就用不上了。我恨鐘瑩，我恨這個毀了我家庭溫暖的女人。
我總得讨回點什麽吧。
小姑娘很容易上鈎。這種病，一看就已經定型了，哪裏還有得治，不過我還是很輕易的點燃了她心頭希望。
呵呵，女孩子心中，我一定是個溫暖的愛心大哥哥了，下一步輕松多了。
而在從醫院回來的路上，當你的淚珠落到我肩上，我感覺，它沒有停駐，而是帶着溫度順着肌膚慢慢滲入我的心底。
當我的一側肩膀完全被淚水浸濕時，我仿佛心都碎了，甚至要勉強克制住停車擁抱你的沖動。
之後，盡管我一再對自己強調，不過是玩玩而已，也不願承認，恐怕這輩子我都無法擺脫你了。
之後我和世上很多男人一樣，那種占有了女人便有恃無恐的心理也占據了我的頭腦。但不論怎樣，我都沒打算放棄你，哪怕我和劉玫之結婚，你，也必須是我的，除了名份，我會把最好的都奉在你面前，你必須永遠乖乖的等我回去。
當時我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傷害了你，對感情，你的潔癖比我的還要深。
我的狂妄、猜忌都用到你的身上，這還不包括一直對你虎視眈眈的一群人。你偏偏又被我刻意嬌慣成最弱小的那種女人。
你之後的悲劇，無可避免。
你清醒了，第一次對我用了心機，非常聰明的利用了我的忌諱，我決定放棄你，我不會把一個不幹淨的女人留在身邊。你果然識趣的走了，放棄了中斷的學業，放棄了念端，沒有留戀的走了。
你離開的四年中，我的白發一天天增多，就如我對你的思念。可我是誰，怎麽會向一個對我不貞的女人低頭。
這也是我最悔恨的事，如果我多一點信任，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礙，早點去找你，你或許不會得上這可怕的癌症。
老天再次開眼，你真的回來了，還帶着我的女兒，我多麽高興。此時我還不了解命運大神的殘酷，世上根本沒有那麽多的機會任每個人揮霍。
**
雲端死後，有一年我陪玫之回娘家為劉守成祝壽。在衆人面前，我和玫之是一對公認的恩愛夫妻。
酒會過後，我來到劉家的小花園裏，這裏種着些草莓，雪兒一直念叨着讓我來時采些回去給她。花園緊鄰劉守成的書房，劉銘之明顯有些醉意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
“呵呵，爸爸，別看齊程人前一副深不可測的模樣，你一定不相信，他會喜歡這樣一個白癡女人，呵呵，我本來要電話齊程的，居然是她接的，我說不用找齊程了，我和你談談吧。不過吓唬她幾句，說因為她，龍騰都快倒閉了，現在我們劉家可以決定龍騰的生死，那女人就緊張的不行，我再說，玫之已經有了齊程的骨肉，讓她明白些事理，別纏着齊程，她就吓的丢了電話，我聽到她在嘤嘤的哭，可憐吶，我真想問問齊程來着，他是不是有戀童癖啊，真是......”
“好了，人都死了，別說這些了。他對玫之好些就行了。”這是劉守成的聲音。
我靜靜退出花園，我不明白命運為什麽這樣安排，我為什麽不晚幾分鐘來到這裏，又為什麽，他們說話不關上窗。
雲端，我可憐的女人，這些人都對你做了些什麽呀。
我終于明白，馬爾代夫的旅行，她雖然唱了那首絕別的歌曲，但還是沒有舍得我，來我房中，主動求歡，說明她願意留下了。
可在看手機照片時，不小心接通了劉銘之打來的電話，當時她的精神狀态還沒有完全恢複，哪裏能受這樣的刺激。
唉，我不在身邊，你就會出問題。如果劉銘之沒有打這個電話，或是沒有說這些話，你絕不會離開我。更不會在大草原上獨自生活了四年，染上重病。
我心中充滿了仇恨，哪怕我最痛恨的人是自己。
那些傷害你的人，我一個一個的清算着。
我的母親，一個可悲的女人，我不需要作什麽，我放棄生命，無法給她送終了，酷似我的念端，肖似雲端的雪兒，會替我陪着她，我記得半昏迷時，聽她在我的病床邊哭泣着，“你們父子倆真是一樣狠心吶，你們就是想讓我活受罪是不是......”
至于玫之，我本決定像雲端叮囑的那樣，努力嘗試去補償她。可我失望了，原來她并不無辜。她是我女兒月琪的母親，還撫育了念端和雪兒，為了我的孩子，我不能拿她怎麽樣，只是她的娘家和哥哥就不那麽幸運了。
......可有什麽用呢，你還是死了。
我的魔障，在我的懷裏咽下最後一口氣。你不知道我已同你一起死去。
我總在想，如果你在入學時我們失之交臂，你今天會是什麽樣子，很可能在校園遇到關寧，順順利利的畢業，然後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吧，之後的驚濤駭浪也不會有出現的機會。
不過，這只是如果，我們還是相遇了。而且，就算經歷無數苦痛，我也願以此為代價與你相遇。哪怕你不願意，我也要纏着你。
你是我的。就像我永遠是你的一樣。哪怕有來世，我都篤定，你是我的，唯一的魔障。
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