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殺
蘇離将目光鎖定在黑衣人身上。
白色的面具在陽光下泛着冰冷的光,他看着蘇離,細細體味了一下蘇離的那句話,為了确定事情的真相而不得不問:“你是蘇夜的弟弟?”
蘇夜被蠱妖啄得遍體鱗傷,憤怒大喊:“蘇離,快動手!”
蘇離從他身邊走過,張開十指,無數冰蠶絲從他指尖探出,猶如一條條毒蛇般射向冥焰。冥焰沒有動,散發着絲絲寒氣的冰蠶絲距離那張白色的面具只有一寸,只要蘇離稍稍一動,它們就會像細針一樣往冥焰臉上紮進去。
冰蠶絲是近乎透明的,尋常人很難發現它的存在。冥焰身形未動,眼睛卻毒得很。面對利器的威脅,他絲毫未見慌亂,而是用終于醒悟的語氣道:“傀儡術。”
先前他見蘇離帶着一只又呆又笨的木甲虎,威力根本不能和蘇藥郎的傀儡相提并論,并未做過多猜測。現在蘇離露了這一手,冥焰看到了他對傀儡線的靈活操控,意識到他從前一直在隐藏實力。
“這是天羅教的傀儡術,原來你真是蘇藥郎的兒子。”冥焰冷笑,“你居然一直藏在莫愁山,怪不得幾大仙門聯手都找不到你的蹤影。”
“我是天羅教祭司蘇藥郎的兒子,蘇離,你給我記住了。”蘇離邁步向前,冰蠶絲又向冥焰延長了幾分,眼看就要觸到那張白色的面具。
“你的名字不值得我記住,因為過了今天,你就會變成一具屍體。”冥焰看着他,沙啞的聲音略帶嘲弄,“看看你兄弟的樣子,你不會以為你對我,會有勝算吧?”
蘇離沉下臉,他的傀儡線沾了攝魂香,冥焰卻并未受到影響。他運轉元神決,對方的精神防禦卻固若金湯,連一絲波動都沒有,仿佛一具傀儡!蘇離無法用傀儡術控制他,只能硬碰硬了。
像是看穿了蘇離的心思,冥焰發出一聲冷笑,身形突然動了。
那個黑色的身影一下子就從冰蠶絲結成的羅網中消失,蘇離凝神,手指微動,傀儡線瞬間撤回,在他身前組成堅固屏障。一道劍光從上而下劈來,蘇離擡頭,看見冥焰手持長劍,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頭頂上方。
蘇離踏步避開,冰蠶絲齊齊散開,像無數條靈蛇卷住了那把劍的劍尖。冥焰人在半空,腰身已經騰轉,将劍從冰蠶絲的束縛中解脫出來。
“當!”冰蠶絲無比堅韌,第一次和劍器相交,發出了金鳴。
冥焰再次揮劍,洶湧的澎湃的劍意充滿了四面八方。山道的塵土被一次又一次激起,路旁的枝葉紛紛墜落。冥焰靈力渾厚,稍有不慎,便會被他所傷。
沒有傀儡,傀儡線變成了蘇離的傀儡。他的手指不斷變幻,像在像一場奇怪的舞蹈,又像在編一個複雜的花環,在他的操控下,冰蠶絲可以變成攻擊的利劍,又可以變成防禦的堅盾,變化莫測,令人眼花缭亂。
“當當當!”轉眼間,冰蠶絲和利劍完成了數次碰撞。
蘇離屏氣凝神,十分小心。這是他第一次面對如此強敵,稍微粗心大意都可能斷送自己的性命。他一邊抵擋冥焰的攻擊,一邊尋找他的破綻,但強者的精神防禦實在太強了,面對冥焰,他仿佛是在和一具沒有任何感情的木偶交手。無論怎麽試探,都突破不了對方的神識。
蘇離的修為遠遠不及冥焰,再僵持下去,遲早會因靈力耗盡而慘敗。他知道這個問題,冥焰自然也知道,邊打邊道:“就這麽點實力,怪不得身為蘇藥郎的兒子,卻要隐姓埋名茍活。”
為了避開他的劍氣,蘇離後退了一大步,落在了蘇夜身邊。冰蠶絲探出,纏住那只蠱妖的爪子,狠狠一拉扯,蠱妖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經過蘇夜身邊,蘇離簡潔短促地道:“走。”
蘇夜又驚又怒,顯然不甘心放過冥焰。但蘇離卻向他使了個眼色,蘇夜還沒想通是什麽意思,忽覺身體微微刺痛,全身靈脈被無數細針盯住了!
蘇夜的身體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自覺跟着蘇離跑了起來。他看着蘇離指間的戒指,後知後覺地想到,自己這是……被蘇離操控了?
眼看二人疾奔而去,冥焰冷笑:“你們今天一個也跑不了。”
長劍斜指,冥焰踏出一足,微微躬身,準備發力追趕。忽然,遠處傳來一片細密而嘈雜的嗡鳴。直覺告訴他,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冥焰迅速轉過頭,只見一大片細小的蚊蟲往自己飛來。
什麽東西?冥焰凝神一看,那片宛如黃雲般的群體……居然是蜜蜂!看清蜂群的一剎那,冥焰似乎想到了什麽,身形凝滞了一瞬。他想用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裏,但已經晚了。
蜜蜂接近了他,薄薄的翅膀輕顫,無色粉末灑了下來。就在那一刻,冥焰心裏湧起了一股無法形容的強烈悲傷。他突然什麽都看不見了,什麽都聽不到了,一切存在對他都失去了意義。心如死灰,便是他臨終前的感受。
蜂群振翅,完成使命後,那些蜜蜂一個接一個墜落,大片樹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無數山林間的生靈接二連三死亡,随着那個黑衣白面的身影轟然倒地,莫愁山外,一方世界終結。
……
…………
不知過了多久,寸心灰的藥力消散,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重新出現在山道。兩人走到屍體邊,蘇夜悶聲悶氣地問:“為什麽回來?”
蘇離不答,蹲下身,揭開了屍體臉上的面具。他從剛才就有一個疑惑,大光明宗擅使蠱蟲,為什麽冥焰卻選擇用劍來對付自己?他雖然強過蘇離,但用劍明顯更浪費時間和靈力。
蘇夜沒有得到回答,倒是也不催。他親眼見識了弟弟的本事,在心裏稍稍改了态度。他睜着一雙只剩眼白的眼睛,仿佛也在打量那具屍體。蘇離将屍體的面具揭開,不禁微微一怔。
冥焰的臉上居然全是蟲子。
除了那雙眼睛,無數蟲子爬了他滿臉。蘇離拿下面具,微風吹來,将那些蟲子的屍體吹落。冥焰的真面目逐漸顯現出來——蘇離瞳孔微微一縮,豁然起身,用震驚的目光看着地上的人。
這張臉很年輕,像是只有二十出頭,眉宇間卻有幾分和年齡不相符的沉穩。他瞪着一雙突出的眼睛,像是看見了什麽讓人感覺意外的東西。蘇離很少見他出現這樣的表情,因為以他的身份,無論面對任何事情都應該冷靜從容。
蘇離知道他為什麽會用劍了,因為這人根本不是冥焰,而是他那位抱恙在身的師父靈劍長老!
昨天,靈劍長老說會親自去盯冥焰,防止他在莫愁山作亂,沒想到居然已經遭了毒手。蘇離知道真正的冥焰一定在附近,立即環顧四周。
“怎麽了?”蘇夜問。
“這個人是莫愁山的靈劍長老。”蘇離道,“冥焰還在附近,大光明宗的人很快就會來,我們快走。”
蘇夜有些呆愣,沒等他有所表示,身體靈脈感覺一陣刺痛,情不自禁地被蘇離帶着跑起來。
“哼。”一陣冷笑從他們身後傳來。
蘇離腳步不停,帶着蘇夜飛快離開了莫愁山。某處林子裏,黑衣白面站在一片陰影中,一雙鷹鹫般的眼睛盯着那兩個逐漸遠去的身影。只要往前一步,就有一棵枯萎的老樹,他就站在寸心灰恐怖的藥力範圍邊緣,看着這片失去了生命力的土地,興奮得渾身血液沸騰。
……
…………
郎軒醒來的時候,大光明宗的弟子已經從莫愁山撤走。賀蘭缺高興地說:“大師兄,師姐請了丹華長老來看你。”
郎軒坐起來,果然見床邊站着一位眉目柔和的年輕人。賀蘭缺站在丹華長老身後,總是忍不住往那張年輕的臉上使勁瞧,像是無比好奇。郎軒揉了揉額頭,道:“見過長老,阿雪呢?”
“師姐和霍師兄找阿離師兄去了。”賀蘭缺道,“清晨的時候,阿離師兄發了求救信號,霍師兄很急,師姐就陪他一塊兒找人去了。”
“我要去找阿雪。”郎軒跳下床,抓起真武劍就準備出發。
“我來的時候,發現大光明宗的人撤走了。”丹華長老突然開口,“若我所料不錯,今天早上應該發生了什麽大事。郎軒,你是掌門親傳弟子,最好能守在掌門身邊,以防不測。”
“這裏是莫愁山,掌門和長老們都在,能有什麽事?”郎軒滿不在乎地一笑,“我比較擔心阿雪,那麽多人在争奪同心蠱,萬一有人傷了她,我……咳,長老也會擔心吧?”
丹華長老微微一笑,正要說話,門外來了個慌裏慌張的弟子。
“出事了……出事了!”那名弟子連門都沒敲,直接闖了進來。
“莫慌。”丹華長老道,“出了什麽事?你慢慢說清楚。”
“山門外出現異象,方圓半裏,沒有任何活物,連草都枯死了!”
丹華長老一怔,問:“可有人受傷?”
“師兄們正往那邊趕去!這事是出門采藥的師兄發現的,他不敢随意靠近,還不知道有沒有人在那裏。”那名弟子道,“聽、聽說這種情況像是有人在山裏下毒,像那個……”
丹華長老舉起手掌,示意他不要随便猜測。賀蘭缺一聽,忙問:“是西邊嗎?今早我們鑄劍峰有位師兄在那邊遇到麻煩,還發了求援的信號。”
“不是。”那名弟子道,“在相反的方向,東邊。”
丹華長老道:“我去看看。”
郎軒遲疑了一下,跟在了丹華長老身後,道:“弟子陪長老一起。”
三人離開木屋,匆匆下了山。沒多久,歸元君被驚動了,也到了山門前。這一天,莫愁山和大光明宗結下了血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