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這句話,從根本邏輯上,是對的啊。
白秀蘭是顧钊的妻子,兩人躺一張床上,确實不需要理由。
可是現在處境,站在這裏的是白秀蘭,這件事就有待商榷。
“為何?”
白秀蘭止住腳步,她眸光漆黑看着顧钊。
“督軍何意?”
這院中靜悄悄,閑散人都退了去。
“夫人以為何意?”
白秀蘭眉頭微蹙,半響後笑了起來:“督軍此舉十分多餘。”
“是嗎。”
顧钊語氣淡淡,他的眸光在黑暗中沉靜如水。
手卻始終握着白秀蘭,表情有一瞬間的飄忽,片刻後,道:“夫人也許想多了,我以為夫妻,同床共枕是天經地義。”
月光下,白秀蘭清秀動人,一張小臉冷凝,嘴唇抿的很緊。
顧钊低笑出聲,拉她到面前,擡手摸了摸白秀蘭的頭發。
“夫人是怕什麽?”
白秀蘭也不知道自己是怕什麽,她選擇留下,就必然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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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手掌寬厚,他的笑聲在夜裏十分清晰。
“真是孩子。”
他攬她在懷裏,深邃眸光隔着黑暗望向遠處。
顧钊不是多話之人,也經歷頗多,故而對任何事物都不會流露出太多情緒。他想要的東西,無論如何都會留下,白秀蘭這個人,他想要。
靠在顧钊寬厚的胸膛上,白秀蘭表情略冷,她對這個男人,了解甚少。
興許是有些興趣,可沒有絲毫愛意。
只是無處可去,她也懶得再往別處走。
前一世,太過寂寥。她只想要一個家,即使不會長久,擁有過也是一種體驗。
白秀蘭真沒有別人想象中的那麽心機深沉,她只是寂寞。
白秀蘭沒接觸過異性,可今天,她被這個男人抱了兩次。白秀蘭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知他想要做什麽,只好任他抱着。
“……你想要什麽”
顧钊抱着白秀蘭,她柔軟的發絲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白秀蘭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自由?權利?金錢?安逸?
她沉默着。
顧钊抱了她一會兒,又笑。
沉沉笑聲在腹腔震動,白秀蘭仰頭看着他。
一路奔波,他的下巴長出了胡茬,青青一片。
“白秀蘭,你是不是覺得我混到現在地步,純粹活該?”
沒有人回答。
他臉上依舊笑着,眉宇間卻是驅散不開的陰霾:“确定挺活該。”
偉大的革命,需要犧牲。
他松開白秀蘭,轉身大步朝前走去。
聲音落在身後:“秀蘭,天不早了。”
到底兩人還是同房了。
古舊陳樸的房間,深藍色的床帏,燭光下顧钊斜靠在床頭,靜靜抽煙。長腿跨在床沿上,襯衣扣子上面散開兩顆,露出一片胸膛,表情沉靜。
白秀蘭是洗完澡過來,拿着頭巾擦頭發,她濕漉漉的眼睛瞧向顧钊。
抿了抿唇,卻沒說話,顧钊占了大半的床,她也擠不進去,就坐到梳妝臺前梳頭。
心裏有些懊惱,好不容易過幾天清閑日子,他又過來和自己搶床,總歸是不太願意。
煙霧缭繞中,顧钊濃眉微揚,收回了腿坐直按滅了煙頭,黝黑眸子細細端詳着白秀蘭。論起外貌,她實在算不上美,可能與自己共患難,她是頭一個。
這種微妙情緒,不能與外人道也。
白秀蘭疏離漆黑長發,她讨厭沒人伺候的頭發,肆意糾結。她前世頂着一頭寸板,養的男人一樣,也從來沒對付過這女人的頭發。如今顧钊在,在外人看來,小夫妻久別重逢,新婚燕爾,丫鬟自然不好進來伺候,她獨自和頭發較着勁,恨不得剪了去。
顧钊原想去洗澡,可看白秀蘭在鏡前梳頭,弄得幾乎是渾身殺氣。
都想笑了,走到她身邊。
白秀蘭察覺到男人的靠近,連忙住了動作,下一瞬間,手中梳子就被接手了去。鏡子中,顧钊的表情專注,剛毅面容沒多大情緒。他第一個給女人梳頭,倒是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難。
“夫人。”
低沉男音帶着些許笑意:“和頭發多大的仇?”
白秀蘭面有窘色,到底是女人幹的活,竟被一個男人做的娴熟。
顧钊沒伺候過人,動作也不十分溫柔,可他有足夠耐心。這大抵是老男人的好處了,經歷的多,白秀蘭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清澈眸光漸漸布上一層霧氣,透着迷茫。
她說:“督軍。”
“嗯。”顧钊應了一聲,帶着繭子的手指擦過她的發。
白秀蘭始終懷疑他的目的不純。
“頭發已經梳順了。”
“嗯。”
顧钊丢下梳子,梳子落在梳妝臺上,發出清脆聲響。
“我去洗澡。”
白秀蘭點了下頭,要站起來往床前走。
顧钊已經走到隔子前,又回過頭。
“擦幹頭發再睡。”
白秀蘭點頭,撿起頭巾,意思明顯。
房子是老式的房子,浴室和房間只有一個屏風遮擋。
顧钊不忌諱什麽,他是男人。
直接在中間的屋子就脫起了衣服。
白秀蘭也不忌諱什麽,她幾乎把自己當成了男人。
顧钊抽掉皮帶搭在屏風上,才慢悠悠的解襯衣扣子。
白秀蘭胡亂的擦了把頭發,丢下頭巾一頭紮到床上,柔軟的床鋪,思緒漸漸渙散,她睡覺的時間到了。
顧钊洗完澡回來,白秀蘭已經睡得踏實。
顧钊嘴角的笑遮掩不住。
他不知這白秀蘭到底是什麽人,明明是大家閨秀,卻身懷絕技。如果她是驕縱性格,也好解釋,偏偏這般古怪。自前妻離開後,他以為自己目光不會在誰身上停留。
燭光暗了下去,顧钊枕着手仰躺在床上,旁邊的小女人抱着被子睡得實在。
他望着黑暗,目光漸漸深沉,眉頭皺成了一團。
父親去世,母親生病。
旁邊人有了動靜,顧钊側目,她翻身,一腳踹了過來。
那力氣極其大,直接踢在大腿上。
顧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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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白秀蘭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大腳,幾乎要碰到她的臉。
愣神片刻,蹭的坐起來,然後就看到了顧钊熟睡面孔。他半邊身子懸空在床沿上,濃眉緊蹙,在床的另一頭睡得深沉,直接擋住了自己下床的路。
白秀蘭從他身上跨過去,剛要穿鞋,就聽身後沙啞嗓音:“幾點?”
白秀蘭也不知道幾點,她沒帶手表。
“七八點了吧。”
顧钊擡起手蓋在眼前,擋住刺目亮光。
白秀蘭匆匆找了鞋子往外面走。
“你睡吧,我去看看娘。”
她在外間換了衣服,丫鬟進來請安,白秀蘭任其梳理頭發。待一切拾掇好,她回頭看到靠着枕頭抽煙的顧钊,顧钊裸着上身,神色怡然。接觸到她的目光,擡了下眉毛:“昨晚睡得可好?”
白秀蘭點頭,沒什麽不好啊!
顧钊按滅了煙頭,眯着黑眸仔細打量白秀蘭,半響後開口,聲音沙啞。
“需要換個大點的床。”
視線掃了這屋中裝飾,房子是他少年時候居住過。
旁邊給白秀蘭化妝的丫鬟聽督軍和夫人說這私密事情,頓時羞紅了臉。何況,督軍還赤-裸着胸膛靠在床上,被子遮住腹部以下,肌理分明,十分精悍。
那個少女不懷春?
“住不了多久,不是就要回徽州,折騰什麽。”
白秀蘭表情一如既往,話語淡淡。“督軍若嫌這屋中床小,家中還有好幾處住人的地方。”
呦?這意思是要趕人!
顧钊摸了摸鼻子,掀被而起,他只穿一長褲,松松垮垮的挂在腰間。下床,寸板黑發不易亂,倒是好的,就下巴的胡茬已經長出很長,顯出成熟男人的味道來。轉身拿了床頭襯衣穿着,黑眸凜冽,掃了屋中丫鬟。
“你們先下去吧。”
白秀蘭穿着一件深藍色旗袍,襯得皮膚更加白皙。厚實劉海遮住了額頭,眸光純淨,看起來實在太顯小了。顧钊扣着襯衣扣子,黑眸一揚,直接走過去擡手撩起白秀蘭的劉海。上下端詳,還是露出額頭好看。
“夫人。”
他想說,明明都十九歲了,為什麽還能生的這般小?
她似乎對歡愛絲毫不懂,至少面對他,白秀蘭不見一絲少女羞赧。
他語氣發沉,手指順勢往下托住白秀蘭的光潔下巴:“你的母親有沒有教過你,怎麽對待男人?特別是你的丈夫。”
剛剛梳好的頭發被他弄亂了。
白秀蘭臉色有些不好看,直接退後兩步躲開他的手,抿唇看他。
“我要去給娘請安,早上天涼,督軍趕快穿衣。”
她快速閃身到了門前。
顧钊眸光意味深長看着她,像是猜透她內心所想。
笑的也是十分有深意,靠在梳妝臺前。
“緊張什麽?”
這低沉嗓音,在安靜的房間裏,他還衣冠不整,特別像是調-情。
白秀蘭到底是露出窘迫來,她一直以為督軍老成,成熟穩重,竟不知道還有這一面。
“督軍說笑了。”
臉微紅,剛剛他們站的很近,顧钊胸膛上的疤痕都看的分明:“我先出去了。”
顧钊眯着黑眸瞧白秀蘭轉眼就沒了影蹤,嘴角微微上揚,快速扣上襯衣扣子。轉身換上軍褲,剛拿了皮帶。忽聽外面一陣淩亂腳步聲,在門口停下,喘氣聲急促。
“少奶奶,老夫人不好了!”
顧钊表情頓變,手中皮帶啪嗒一聲掉落在地,發出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