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空氣好像都停止了流動,葉三爺的表情漸漸充滿了戾氣,細長眸子陰森如刀鋒,沉沉望着白秀蘭,很長時間後,他冷笑一聲突然甩袖朝外面走。
“夫人好算計!”
白秀蘭拉開椅子,發出很響的一聲,她看着快要走到門口的葉三爺。
“賭約。”
葉三爺猛的回身狹長眸子微微眯起,看着白秀蘭,聲音緩慢而陰沉。
“夫人什麽條件?”
“三爺是爽快人。”白秀蘭笑了起來,聲音清脆。“幫我找一個人,活的。”
葉三爺表情頓時黑雲壓頂,幾乎要暴怒,冷笑一聲。
“夫人的身份還需要葉某!”
白秀蘭柔柔眸光掃了過去,帶着挑釁:“怎麽?三爺辦不到?”
葉三爺那裏經得起激,眸中冷光射了過來。
“夫人膽子很大。”
白秀蘭看着他的眼睛:“如何?”
“誰?”
白秀蘭忽的笑了,那一笑是傾國傾城之姿,旁邊景物都成了背景布。她身材高挑,面容清隽秀麗,雪白的皮草襯得她更加清純。眸光潋滟,漸漸沾染上魅惑的光芒,嘴唇輕動,緩緩道:
“三爺,能否借一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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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三爺深深看了白秀蘭一眼,擡步直接走了。
白秀蘭視線掃過鴉雀無聲的大廳,她停頓了片刻,也跟了上去。
白秀蘭膽子一向很大,葉崇看着她纖細修長的背影漸漸走出自己的視線,表情沉下來,桃花眼中滿是悲痛。
“七爺?”
葉三爺一走,旁邊桂二忙回過神,忙去看葉崇。
“你沒事吧?”
葉崇猛的收回目光,轉頭狠狠看了他一眼。
“我能有什麽事!”
說完也擡步走人。
身後桂二喊道:“七爺不玩了?”
葉崇表情愈加難看。
等這幾個人一走,賭場炸開了鍋。
剛剛葉三爺和那位夫人兩人眼神交流,兩人面前的骨盅都沒有打開。可葉三爺突然站起來走了,他要不了那夫人的命,說明,葉三爺輸了!
這一個結論讓場中人都震驚了,玩骰子葉三爺何曾輸過?那是他的強項,可是葉三爺就是輸了,輸給那個看起來文弱的女人。
“桂二爺,打開看看呗!三爺都不在這裏了。”
到底是沒忍住,不知誰的一聲喊,下面人都起開了哄。
“就是啊,打開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寬大的賭桌旁,圍滿了人。
“叫什麽叫”
桂二發脾氣了,“湊什麽熱鬧,都滾開滾開。”
他自己上前,上身向前微微俯身掀開白秀蘭面前的骨盅,只看了一眼,臉色都變了。
“桂二爺,是幾點?”
“是不是三爺讓着她的!怎麽可能贏得過三爺。”
桂二表情沉重,他皺着眉頭揮手驅散衆人,匆匆朝二樓走去。
随從跟了上來,他附耳過去。
“查查剛剛那位夫人是誰?”
“剛下人來報了,她自稱顧夫人,當時您和三爺正玩得興起,就沒敢打攪您。”
桂二一邊走一邊思索,顧夫人?徽州顧家?半天後,轉頭一巴掌抽在随從腦袋上,怒喝:“你他媽的傻呀!徽州還有幾個顧夫人!他媽的這不是抽老子的臉?”
心中波瀾洶湧,無法抑制。剛剛三爺是想殺督軍夫人?若今天督軍夫人死在桂公館,顧钊不得鏟平了他,想想都後怕。在想剛剛骨盅下看到的一幕,多大的手勁,能把骰子撞碎。
這個夫人也是個厲害人物。
她敢和葉老三賭,從頭到尾都是不緊不緩,面上沒有絲毫膽怯,實乃女中豪傑。
桂二嘴唇抿成了直線,表情十分深沉。
督軍夫人來桂公館單單是了賭嗎?看起來,一點都不像。
她的目标是葉老三還是葉老七?還是督軍想收拾他桂三?
想想最後一個可能,桂三汗又冒出來了。
媽的,最近三爺好像也有了別的打算,他也得為自己謀條出路,桂三這麽想着。
心思就又拐上了另一層。
三爺勢力雖然大,可現在也不是和督軍動手的時候啊?怎麽就敢殺督軍夫人呢?
桂公館的後院,是完全現代化的莊園。
葉三爺進了一棟洋樓之中,白秀蘭剛要擡步跟過去,副官攔了一下。
“夫人?”
他表情凝重,似乎十分不贊同白秀蘭如此冒險。
“無礙。”
她朝副官莞爾一笑。
“你在這裏等我。”
副官還想說什麽,白秀蘭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內,他想要跟進去,就被葉三爺的手下攔住。
“裏面不能進。”
副官有些氣憤,他的脾氣一向敦厚,想了一會怒火就壓下去了。站在這奢華秀麗的院子裏,背挺得筆直,面容嚴肅。想起剛才賭場中情景,就十分後怕。夫人如此膽大,督軍回來可又要如何交差?他十分懷念,還躺在醫院的王烈。
王烈膽子大,神經粗,沒有誰比他更适合跟在夫人身邊。
白秀蘭進入,只見葉三爺正半躺在沙發上,眯着眼睛,神色十分痛苦,他有氣無力的罵罵咧咧:“他媽的啞巴死了啊?趕快過來給爺打針……”
葉三爺的脾氣是十分不好的,真是這不好在外人面前很少表露出來,他罵人也是有限。因為平時懶,連打罵下人都覺得費力,十分不劃算。
一個身穿青衫的下人匆匆忙忙的跑過來,半跪在他腳邊,打開一個精致的木頭盒子露出裏面嗎啡用具,小心翼翼的捋起葉三爺的袖子,露出青紫的胳膊,匆匆打進去一針。
原來這人還不是吸大煙,連嗎啡都用上,葉家果然是有錢,能養得起。
白秀蘭不由自主的想,若是再過上十年,經濟大亂,到時候連鴉片都買不到,更別提嗎啡,他是不是該死了?轉念一想,照他現在這狀态,說不定根本就活不過十年就死了。
葉三爺打了一陣,精神稍稍好些,他踢了一腳青衫男子,神情恢複往常,懶洋洋的靠在沙發上。那下人被踢了一腳也不生氣,依舊笑眯眯的收拾着東西,片刻後小跑着上樓。
白秀蘭也不客氣,進門就直接在對面的沙發坐下。
“督軍夫人求別人找人?聽起來十分滑稽。”
葉三爺聲音慵懶,吊着眼梢看她,哼笑一聲,繼續說道。
“夫人身懷絕技,若是傳出去,肯定又是一場趣事。”
“不是求。”白秀蘭端坐在他對面,手指交疊放在腿上,态度莊重,嘴角帶着得體的笑容:“莫非,葉先生忘記了剛剛的賭約?這是葉先生欠我的一條命。”
白秀蘭聲音柔柔,笑聲清脆:“嫁給督軍,若非身懷絕技,怎配得上?”
葉三爺眉眼陰狠,緩緩掃過白秀蘭。
“你真是不怕死。”
“錯了。”白秀蘭笑。“我很怕死呢,倒是葉先生,對命十分不在乎。”
她視線掃過葉三爺的胳膊,雖然很快移開,可意味明顯。
葉三爺眯着眼笑,冷冷陰陰的光從中瀉出,他仰靠在沙發上,聲音緩慢:“及時享樂,其中的滋味,你不了解,怎麽能做出評價。”
白秀蘭住了這個話題,他死了不是正好,關自己什麽事?
“這桂公館是葉先生地盤吧?葉先生是誰的人?”白秀蘭視線在這不大的別墅裏繞,最後落在葉三爺身上,嘴角帶着淡淡笑意:“督軍夫人都敢殺,葉先生不像是怕事的人,找個人應該更簡單。聽說,葉先生和奉軍白司令有些交情?”
葉三爺慢慢斂起神情,看着白秀蘭。
白秀蘭忽的笑了,轉移了話題,好似對葉三爺的怒氣不甚放在眼裏。
“葉先生識局勢,應當知道督軍新娶姨娘姓段吧?”
葉三爺沒有說話,白秀蘭擡手撫了一下耳邊碎發,微微歪頭,嘴角含笑。
“段姨娘消失了,幫我找回來,別死了啊!葉先生。”
白司令和段家沒仇,和顧钊也沒仇,可是,若是段司令和顧钊鬧翻了,如今這局面看,最受益的可是白司令。如果白秀蘭沒記錯的話,葉三奶奶可是姓白。
葉三爺陰陰看着白秀蘭:“夫人怎知我一定會找回來?”
白秀蘭笑容依舊,得體而大方:“若是這點事都辦不成,怎配的上徽州葉家三爺的名號。”
葉三爺看她很長時間,忽然就笑了,細細眸子透着明明暗暗的光。
白秀蘭坐車回去的時候,她閉上眼,表情肅穆下來。一路上,她都在撫摸着手提包中的勃朗寧手槍,金屬的槍身,冰涼的觸感。
她以為,背後的那個人是葉崇,誤打誤撞就碰上葉三爺。這位原來才是真正心機的主兒,想起他在衆人面前,扇葉崇耳光時候的狠勁兒。
這個男人像蛇,陰郁而充滿戾氣。
顧恒不是關鍵,重要的是段曉玉,若是有人利用段曉玉做手腳,此時的徽州還能守住嗎?顧钊在北平計劃還未完成,白秀蘭就得守住徽州。
打仗,勢必要死很多的人,無數的人流連失所。
白秀蘭閉上了眼,車子一路疾馳,回到官邸,鋼鑄的大門緩緩劃開,白秀蘭睜開了眼,前面副官說:“夫人,到家了。”
家嗎?白秀蘭眸中閃爍過一絲迷茫。
副官飛快跑下去,拉開車門,白秀蘭剛剛邁出車身。就見客廳的門打開,顧太太不顧丫鬟阻攔,神色緊張的往這邊匆匆跑來:“秀蘭,找到老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