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錯路（中）
往前走？不知道路。
往回走？豈不是白浪費了時間無功而返？
向陽一時陷入了兩難的境地，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四周，不知道要如何是好。聽着歌聲和笑聲漸漸逼近，她額上冒出一層薄汗來。
葉上幾滴露水滑落，清清冷冷。
向陽回過神來，剛才如果沒看錯的話，花陽是側過臉笑了吧？他絕對笑了吧！而且向陽可以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肯定，那個笑容絕對是給她的！
他是什麽時候發覺她的？
說不定從一開始就發現她偷偷跟着他了，所以才走得不緊不慢的，将她帶到這個地方來……欺負她？太天真了！
打定主意，向陽咬咬牙，開始繼續朝深處走去。
不知怎的，剛才包圍着她的笑聲和歌聲忽然折了個彎兒，越飄越遠漸漸退去不見。眼前一片濃濃的霧，連隔得不遠處的那棵樹都變得若隐若現起來。
挂在樹枝上的藤蔓在此時仿佛有了新的生命一般，剛才還規規矩矩的垂落着，現在卻雜亂纏在了一起，時不時勾住她的腳踝，絆她一絆，又或是忽然甩下一鞭，有如一條青蛇吐信襲來，實在是叫人膽戰心驚。
林中還有不少野物，偶爾能看見草從忽然一動，窸窸窣窣，驚得向陽一顆心都蹦到嗓子眼兒了，這才看見不過是只野兔。
山路一路往下，但是不知為何，空氣仿佛越來越稀薄了，向陽每走上幾步，就不得不停下來喘上幾口氣。
天氣雖然很涼快，她卻早已出了一身汗。
“到底是什麽鬼地方？百曉谷？不會是騙人的吧？”
她嘴裏不斷嘀咕着，眼睛也一刻不停的到處亂瞟。
她平日裏雖然大大咧咧的，但是到底也是個女孩子，林子越走越密，光線也越來越暗，她心裏也就越發害怕起來了。
這樣子簡直就像是……從太陽下面回到黑暗裏面去一樣！
她一時有些恍惚起來。
“花向陽，你敢不敢到太陽下面來？”
“天下哪有怕光的向陽花？我看你改叫毒蘑菇才對！”
“這孩子，身體上沒有病，我覺得，病在心裏，難治啊。”
“花向陽，你家裏給你取這個名字，是為了諷刺你麽？”
“向陽，你是個好孩子，但是，我不該生下你。”
……
耳朵裏面塞滿了熟悉的不熟悉的聲音，眼前仿佛也浮現出或是譏诮或是嫌棄的臉來。
向陽忽然抱住頭蹲下身子。
“混蛋花陽！”她埋頭擦擦眼睛，心裏既煩悶又害怕，居然有些哽咽起來，“欺負人，過分！”
身後掃過一陣風，冷冷的。
四周靜悄悄的，只有她的聲音在林中回蕩，飄的遠了，才漸漸消散。
老實說，這事兒終究是怪她不好。花陽明明說過不帶她來，但是她還是忍不住偷偷跟了過來，受罪也是活該。
但是……一想到花陽是知道她跟着的這件事，她就覺得十分生氣。
果然沖動是魔鬼，剛才說什麽也不該賭氣進來的，她就該直接回去……現在好了，前路看不清，後路全忘了，說句不好聽的就是……她迷路了。
想到這一點，她更加洩氣：“不就是素鴨麽，都不肯帶朋友來吃，太小氣了！”她往後一靠，倚在樹幹上，打算自暴自棄了：“這深山老林的，誰找得到路？反正到時候來找我，累的也是你，自作孽，不可活！”
話音剛落，背後便忽然傳來個聲音：“你……你是什麽人？”
呃……有人？
那是個沒聽過的女聲，清脆悅耳，猶如銀鈴。雖然還沒看到她的人，但是向陽卻已經想象出了聲音主人的樣子，絕對是個美人兒！
等向陽轉過身看清背後來人之後，她便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向陽發現自己再一次想錯了，因為這次遇到的女孩，比她所想象出來的樣子還要美上千倍萬倍。
有許許多多的名字在她腦袋裏面接二連三的跳了出來。
宋甜兒，水靈光，小龍女……全都是書中的名字，因為向陽覺得，這樣的人只能存在在書中，圖畫根本就描繪不了她的容貌，只有能夠給人留下無限遐想空間的文字才能描述她。
但是，她卻比宋甜兒更仙氣，比水靈光更嬌蠻，比小龍女更靈動。
她的眼波比盈盈秋水還要溫柔，她的眸子比璀璨星光還要明亮。她的長發有如黑色的瀑布，雖然處在昏暗的環境中，但是發絲上卻有光點在躍動。她的皮膚是那麽的白，欺霜賽雪，透上一層薄粉，顯得那麽可愛。
她穿着一襲白裙，看起來是那麽純潔那麽高貴。白霧在她的腳邊浮動，她看起來似乎快要羽化登仙一般。
向陽見過的美女雖然不多，但是也絕對不少，但是她可以保證，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美的人！
站在她的面前，她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來。
向陽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她的腦袋還處在呆滞的狀态中，根本就忘了還要回答她問題這種事情。
見她如此，那少女微微歪了歪頭，對着她甜甜一笑，道：“我叫風荷，你呢？”
向陽又是一愣。
風……荷？
這個名字……似乎有點耳熟啊。她使勁回想半天，終于反應過來：風荷風荷，不就是那個讓花陽頭疼無比的少女麽！
花陽會對女人感到頭疼，多半是因為女人對他的糾纏。不過，真的會有男人拒絕這樣絕美的少女麽？
向陽趕緊回答道：“我……我叫向陽。”她轉了轉眼睛，又計上心來，“我和我朋友一起來的，但是剛才和他走散了，不知道……”
沒等她說完，風荷就打斷她：“走散？”
“呃……對。”向陽點點頭，猶豫起要不要爆出花陽名字來。爆出來，大概會對自己有好處，不爆出來，大概對花陽有好處。
風荷卻搖頭：“明明沒有走散。”
向陽傻住：“诶？”
“有人一直跟着你。”風荷微微側過身，道，“不過，他剛才走掉了。”
有人一直跟着她？向陽立刻就想起某張俊美但是又欠扁的不得了的臉來，不由得暗暗咬牙。好家夥，要扔下她就幹幹脆脆的扔下啊，幹嘛還跟着她！
剛才自己害怕的樣子，他絕對也看到了！
搞不好回去又會被他損……這樣一想，向陽郁悶的很，對于爆出花陽這件事也不內疚了，對着風荷眨巴着眼睛道：“那個跟着我的人，你一定會感興趣的。”
風荷道：“哦？”
“你想知道麽？”
風荷靜靜地看了她半晌。
“不想。”她搖搖頭，目光忽然頑皮起來，“我如果想要知道，你會讓我用條件來換？”
“聰明！”
風荷笑道：“我不好奇。”
“真是可惜。”向陽點點頭，嘴角一抿，故作可惜道，“如果是我那個同伴，他就一定會上當的。”
“哦？”
向陽對着她奸笑道：“他最大的毛病就是好奇。”
聞言，風荷一怔。
她目中頑皮之色漸漸退去，有別的什麽情緒湧了上來，或許是期待，或許是興奮，或許是嗔怪，彙在一起，讓她一雙眼愈發流光溢彩，動人無比。
風荷往前踱了兩步，似乎是在思索着些什麽。
片刻後，她轉過臉：“你的條件是什麽？”
向陽對她一挑眉：“很簡單，你帶我找到他就行。”
正是十月海棠花開之時。
百曉莊赫然已經成為海棠之莊，大朵大朵的海棠豔麗盛綻，可愛的花瓣随風輕顫，我見猶憐，香氣浮動，滿庭芬芳。
百曉莊的莊主是個已經七十多歲的老人了，不過他看起來絕對沒有那麽老。他穿着黑色的衣服，看起來十分竟敢，銳利的目光給他平添一分威嚴，他兩鬓的發絲雖然已經斑白了，但是他臉上卻沒有什麽皺紋。
大家都叫他百曉先生。
他從來不參與江湖中的事，但是他卻知道江湖中所有的事情，大到赫赫有名的偷王盜了王宮裏的寶物，小到張三姑婆的女兒與人偷腥。只要是發生過了的事情，來問他保準沒錯。
和這樣一個人交朋友，絕對不是一件壞事。
然而百曉先生願意交的朋友卻少之又少，即便是他宴請來的賓客，他也不願意同他們交朋友。
在百曉先生為數不多的朋友裏面，花陽就是他最喜歡也最頭疼的一個朋友。
現在，百曉莊宴請的賓客已經全部到齊了，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等着見一見這個古怪卻又名震天下的老人，可是他們約莫已經坐了兩刻鐘，百曉先生依然沒有露面。
那百曉先生又在什麽地方呢？
百曉莊後院有個小花臺，在這裏不光種滿了海棠花，還有茶花、菊花……各色花兒搖曳生姿，争奇鬥豔。種在一起非但不會覺得雜亂，反而讓人覺得格外舒适。
各種花香混在一起，濃郁又誘人。
花臺中間擺着兩張椅子，百曉先生就坐在其中一張椅子上面，手中還握着一壺酒。旁邊的丫鬟催促了好幾次，他依然安安穩穩的坐在那裏沒有任何動靜。
丫鬟沒轍，只好先行去招呼客人，不想，她這邊前腳剛走，百曉先生旁邊的空椅子上就多出另一個人來。
那是個很年輕的公子。
一張臉上的線條精致完美的無可挑剔，眉毛長長的，眸子亮晶晶的，裏面全是愉快之色。他穿着一襲白衣，潇灑又張揚，即便是這樣随意歪倒在椅子上，看起來也是優雅動人的。
他手上也拿着一壺酒，和百曉先生手中拿的酒一模一樣。
見了他，百曉先生用驚奇的目光注視着他，仿佛從來沒有見過他似的。
半晌，他才長長的嘆了口氣，道：“我倒是不知道，你幾時學會偷酒的？”
這個會偷酒的公子不是別人，正是花陽。
花陽也看着自己手上的酒，跟着百曉先生嘆氣：“連你都不知道的事，我又如何知道？”
他看起來似乎也非常頭疼。
百曉先生臉上緩緩露出笑意，道：“我雖然不知道你幾時學會頭就得，但是我知道，一定是因為女人。”
“哦？”
“男人通常都不願意為了哪個男人改變自己。”
花陽想了想，贊同道：“這話倒是不錯。那你還知道什麽？”
“我還知道，”百曉先生往後一靠，道，“你現在一定有很多問題想要問我，但是，我卻一個也不想回答你。”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有姑娘說不清楚宋甜兒是誰，所以特意标注一下幾個姑娘。
宋甜兒：《楚留香傳奇》中的角色。非常簡單、極其單純、根本不知煩惱為何物。稍微有些嬌蠻，非常可愛。
水靈光：《大旗英雄傳》中的女主。從小與世隔絕，便形成了其天真可愛無暇的性格，其清麗脫俗，不沾染人間煙火，似空谷幽蘭，集天地間至柔、至靈于一身，可比仙子更勝仙子。
小龍女：《神雕俠侶》中的女主角。這個小的不用介紹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