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世仙緣

第17章 瀾瀾

眉月山。

她坐起身，懶懶的打了個哈欠，睜開惺忪睡眼，用手輕輕揉了揉。

“你醒了。”瀾瀾視線逐漸清晰起來，見容與正坐在床邊，俯身吻了下她的額頭。

上次廷晔幫忙轉交的那封信，瀾瀾打開看完後欣喜了許久。容與在信上說，因天帝讓他去眉月山辦些事情，所以要在那地方小住一段時日，讓她也過去。

許多年前在眉月山搭建的小木屋至今還在，所以這段日子瀾瀾一直也容與宿在這裏。白天，容與出門完成天帝交給他的任務，瀾瀾就在木屋前的菜畦裏種菜澆水；晚上，等容與回家，他們二人便一起吃晚飯。她很喜歡這種生活，他不是仙界的将軍，她也不是鸩鳥族的妖王之女，就這樣普普通通的做一對凡人夫妻，盡情享受田園之樂，甚好。

瀾瀾沖容與淡淡一笑，起了身往衣服架子那個方向走，這時溫暖卻從背後包圍而來，容與環住她的腰：“今天我不用出去，怎麽不再睡一會兒？”那聲音有些低啞，又有些輕，一時竟讓她着了迷。她向來曉得容與的性子冷漠，平時不喜多言，但只要她在，容與就會盡量陪她說說話，起碼讓她不會感覺閑的慌。

“一大早上的，怎麽突然這麽熱情。”瀾瀾笑了笑。

容與放開她，沉默了一會兒：“早飯已經做好了，在旁邊那屋子裏，要不要吃一點？”

瀾瀾眼睛突然瞪得圓圓的，笑着戲谑道： “哦？容與大将軍竟也會煮飯？”

容與瞥了她一眼：“以前倒是可以不會，如今你有了身孕後口味更挑些，我自然要想法子好好養你。”說罷眉角輕挑，看着瀾瀾。

瀾瀾抿嘴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昨天，她覺得身體不适，便趁容與白天辦公事時自己回了趟鸩族，找了他們族內的醫師診病，可是這一診卻診出了是喜脈，她被驚到，又擔心她的父王知道了會怪罪，只好買通了那醫師讓他不要告訴旁人這件事。

的确，她有了容與的孩子，這說來還是三個月之前的事，那日地老仙兒來找她，告訴她有螞蟻精在她的巢下面聚衆鬧事，她情急之中只好回去，到了卻看到容與在那裏，事情處理妥當以後兩人便一起飛去了眉月山小住了三天，這孩子也是那個時候有的。

瀾瀾知道，凡人生子需懷胎十月，神仙生子需懷胎三年，但他們妖族和仙族的孩子需要在肚子裏存多久，這她倒是無從得知，只因着從前貌似沒聽說過有這種先例，所以她這段時日要如何瞞着鸩族的人，倒是個值得細細考慮的問題。

“你在想什麽？”容與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瀾瀾從恍惚中回過神兒來，看了眼容與，轉身往外走：“沒什麽，我們走吧，睡一覺起來是有些餓了。”

腳底下剛踏了兩步，瀾瀾的胳膊突然被拽住了，只好轉過身，卻對上了容與有些複雜的眼神，她剛想開口，容與道：“是不是很為難？”

瀾瀾故作輕松的笑了笑：“不過是一起吃個早飯而已，有什麽可為難的？”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這個。”容與表情有些嚴肅。

瀾瀾不說話，她确實有些為難。她很愛他，也很愛這個孩子，但他們二人各自背負的都太多，立場有根本性的不同，拿什麽來愛？

良久，容與握住她的右手，輕聲道：“瀾兒，孩子……”

“我會為你生下他。”瀾瀾擡起了頭道，“這是我們的孩子，自然要留下來，怎麽可以因為為難就去斷了他的活路？”

容與一直盯着她，直到她講完話，終于把她擁入懷裏：“對不起。”

哪有什麽對不起。

瀾瀾踮起腳親了親他的臉：“你說，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按照凡間大多數戲本子裏的劇情，此時應該是男方吻一吻女方，握着她的手深情而道：“只要是你生的，男孩女孩都好。”或是：“我只求我們的孩子生下來後能健健康康的長大。”瀾瀾本以為容與八成也會說個類似的，誰知道他想了想卻道：“女孩。”

“為何？”瀾瀾有些奇，就算他不說凡間戲本子裏的臺詞，也應該說喜歡男孩才對。

“若得一女，能像你一樣善解人意，多好。”容與淡淡一笑。

瀾瀾臉一紅：“你慣會胡說。”

“可不是在胡說，若是男孩，必要習了武才算的上是一個有用之人，像我一樣，整天在各種戰場上厮殺有什麽好，倒不如是個女孩，将來找個好人家嫁了。”

瀾瀾點頭笑笑：“若是如此，我便給你生一個女兒。”

容與捏了捏她的鼻子：“說的就好像能由你決定似的。”

“就由我決定，如何，你信不信？”瀾瀾挑眉看着他。

容與嘴角輕輕勾起：“信。”

門外的一陣暖風輕輕拂過，飄來了淡淡的栀子花香，這眉月山也已經入夏了。

到了隔壁的屋子，一進門便聞到了一股股的菜香味，再看桌上，那些菜的菜色也是極好，讓人一看就能食欲大增。

“嘗嘗，這菜做的如何？”容與在旁邊随意的坐着，一只手撐着頭。

瀾瀾夾了一筷子進口裏，細細品了品，臉色雖沒什麽變化嘴上卻一直沉默着。

容與皺眉瞧着她：“你這是什麽态度？”

“說實話嗎？”瀾瀾挑眉一笑。

“自然要說。”

“挺難吃的。”

“……”

容與沉默了半天，良久，拿起一雙筷子夾了一口菜往嘴裏送，嚼了半天：“有很難吃嗎，我怎麽感覺還好？”

瀾瀾不鹹不淡道：“哦，因為剛才是唬你的。”

“……”

容與無奈的看着她：“趕緊吃飯。”

“你說咱閨女會不會餓？”瀾瀾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快些，告訴娘親，你下次想讓你爹爹做什麽好東西吃？”

“她在你肚子裏八成連個胳膊腿兒的都還沒長全，哪會說這個。”容與笑着看她。

瀾瀾不理他，卻微微低頭，側了側耳：“我閨女說，她明天要吃紅燒鯉魚、清蒸魚丸和晾肉香腸。”

容與皺眉：“你若是真想吃大可以直說，我又不會虧待了你，何必非要把孩子搬出來。”

瀾瀾努努嘴：“我的孩子和我是一路人，自然想吃的東西也一樣。”

“好，明天做給你吃。”

***

午後的陽光極好，容與和瀾瀾搬了桌椅坐在木屋外面，一起品着栀子花泡成的栀子茶。眉月山這地方算是塊風水寶地，冬天不會太冷，夏天也不會太熱，如今這季節，在這避暑剛剛好。

木屋旁的栀子樹開的正好，恰好能遮蔽出一塊蔭涼地來。

瀾瀾靠在榮與的肩上：“想到現在過的這麽安逸，我竟有些怕。”

容與撫了撫她的長發，随意的抽出幾根握在手裏把玩着，輕聲道：“怎麽會怕？”

“容與，有件事，雖然我們兩人都不想提，但是卻不得不提。”瀾瀾将頭從他肩膀上移開，“現在，妖族的形勢緊張，我雖有你的保護，但是身為鸩妖族的妖王的女兒，我也必須要考慮族裏的其他人。我是你的妻子，可也是……”

容與抱住她：“好了，別說了，那是以後的事情。”

“人、仙二界遲早有一日會同妖族開戰，你我二人也終會在三界的戰場上兵戎相見，我只怕那時候我們都會心軟，然後被旁人看出些破綻，又各自回去受罰，那時，我們的孩子要怎麽辦呢？”瀾瀾低着頭。

容與用清墨般的眼眸看着她：“從前你想事情都會往好處想，從來不會考慮這麽多，如今是怎麽了？”

瀾瀾不說話。

容與抱她抱的緊了些：“如果時時刻刻都在想這些事，那日子還過不過了呢？”

***

這一天，容與陪她呆了好長時間，直到她睡了才悄悄的走出去。

出了木屋，容與一個人到了門前的那條溪水邊，靜靜的站了許久。

“容與将軍。”一個天兵走過來。

容與淡淡看了他一眼：“什麽事？”

“天帝吩咐，讓您明日回九重霄一趟，說是有些要事商議，他辰時在淩霄寶殿等您。”

“知道了。”

“……”

容與轉過身：“還有什麽事？”

那天兵斟酌道：“用不用跟瀾瀾姑娘說一聲。”

容與想了想：“若我走的時候她還沒醒，就跟她說我馬上回來。”

“是。”

報信的天兵走後，容與低頭，嘆了口氣，和瀾瀾這樣的日子能過多久呢？她擔心的，何嘗不是自己也擔心的。若真是有那一天，他不可能抛下仙界，她亦不可能抛下妖族，若是他們二人連責任感都沒有了，就算以後能一生一世的在一起又怎麽能開心。

他擡起頭，心道：未來之事未蔔，現下最重要的應是如何保住瀾兒和孩子。

眼前的天空是濃稠的墨色，沒有月光，也沒有星光，遠處的黑暗如風撲來，讓容與心下一寒。

作者有話要說： 雖不是菱歌和廷晔的感情戲。。起碼也算個感情戲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