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喜兒
“嘎吱——”鐵門開了。
第二次來到天牢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鬼地方,菱歌內心無限感慨。
因着這次是皇上口谕準了菱歌來看死囚,又因皇上身邊最得力的王公公親自跟來了,所以此時獄卒的态度較當時菱歌被囚在這兒時的态度截然不同,恭敬道:“姑娘請進。”
菱歌一點頭,與王公公一起,跟着那獄卒往裏走。
“菱歌姑娘要見的那女犯就在這兒了。”
菱歌往前一看,在堆了滿滿枯草的牢房中,一個嬌弱瘦小的女子正靠着牆角,把頭埋在胳膊裏蹲着。那女子聽到外面傳來了人的聲音,輕輕擡起頭,撩了撩額前散落下來的青絲,緩緩地睜開眼睛,而後兩條黛眉微微一蹙。菱歌在微弱的燭光中好不容易才看清她的臉,雖是姿色平平,卻生的十分清秀可人。
獄卒掏出鑰匙打開了牢門,對那女子道:“喜兒,有人來看你了。”說罷,引了菱歌進去。
原來這女子叫喜兒。
待王公公和獄卒一塊出去後,那叫喜兒的女子一臉不解的盯着菱歌。
菱歌向前走了兩步,一連串問題如同炮轟:“你是真的下毒害了先皇,現在良心發現了?或是受了什麽刺激一心想去尋死?若是如此,你為何不找個能留下全屍的死法呢,一個女孩子家家的要身首分離是多麽的血腥和恐怖啊!我知道,現下确實有不少姑娘都愛追求個性,可是這死法上還是傳統一點的好。對,你一定沒有去刑場看過砍頭對不對,要是你……”
喜兒聽的一愣一愣的,但還是及時打斷了菱歌:“你是什麽人?怎麽過來同我說這些?”
菱歌正視着喜兒疑惑的目光:“我,還有我爹,是你救下的。”
喜兒一聽,猛的站了起來,薄唇上露出藏不住的笑意:“你是傅醫師的女兒?”
菱歌怔怔的點頭。
喜兒走過來,熱情的一下握住她的手,眼眸如明月:“來,坐。”然後把菱歌引到牆角。
喜兒一笑:“在有生之年能幫到傅醫師,我就算是死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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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歌越發莫名其妙:“喜兒姑娘與我爹,是舊識?”
喜兒眼神裏充滿感激:“傅醫師是我們全家的恩人。”
經過喜兒一大半天的解釋,菱歌大概明白了她要冒名頂罪的原因。原來,這喜兒本是先皇寝宮裏的一個小宮女,兩個月前,她得知了遠在家鄉的父親患了重病這一消息,因自己是個宮女無法出宮,遂在宣政殿旁邊的小花園那哭的梨花帶雨。此時,菱歌她老爹傅瑞和剛好給先皇診了脈出來,看到她如此心生憐憫,便上前去問了她原因,為了安慰她,傅瑞和便替她去家裏看了看,并親自出錢給她父親抓藥診病,所以病情大有好轉,下地活動已經不成問題,不僅如此,用着傅瑞和留下的錢,喜兒的家人如今在王都的某條街上開了家小商鋪,如今生意興隆,家庭幸福。
菱歌聽罷恍然大悟:“你救我阿爹原是為了報恩?”
喜兒笑着重重點頭。
“可是……”菱歌仍覺不妥,“你有沒有想過,若是你就這麽死了,你的家人該有多傷心?”
喜兒眨巴眨巴眼睛:“傅醫師幫了我家那麽多,我怎能看他就那麽死了?”
菱歌:“可是……”
喜兒:“我意已決,不可轉也。”
菱歌:“……”
喜兒突然笑了笑:“方才那獄卒喚你的名字,你叫傅菱歌對吧?”菱歌點了點頭,喜兒盯着她:“我聽說了些關于你的事,現在,滿王都的百姓應該都認為你是仙女了。”
菱歌一愣。
“但是我不這麽想。”喜兒輕輕挑眉,“我一直覺得,好人是會有好報的,那日在刑場上,能出現那些有違常理的事情,一定是因為神靈不想讓你和傅醫師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
菱歌看着她:“放心,你不會沒事的,是壞人總會被揪出來,用不着我們之間的任何人來替他背這黑鍋。”說罷,拳頭握緊了些,“當今皇帝也很是英明,不會讓一樁冤案在王都發生的。”
喜兒笑着點頭。
“時辰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在天牢裏記得照顧好自己。”
喜兒答應:“好。”
***
次日,皇宮裏。
“白澈,你可有法子救她?”菱歌心急。
“還沒有。”白澈扶了扶桌子,嘆了口氣,“我雖然也知道關于我父王的這些事是左丞相派人做的,可就是沒有證據。左丞相在朝廷的權勢不小,貪污受賄的事也沒少做,以現在的形勢,我雖有意對付他卻也無計可施,不過我相信,他再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會出事,到那時我一定除了他。”
“你的帝王之路還很長,做你想做的事,只要能為百姓造福就好。”
白澈勾唇,深意的一笑:“喜兒的事,我會想辦法。”
“拜托你了。”
王公公領着菱歌出了皇宮,待回到客棧時已經是中午了。
睜開惺忪的眼,見菱歌已經坐在了自己對面,廷晔一愣,直起身子:“你來多久了,也不叫醒我。”
“大白天怎的趴在桌子上睡了?”
廷晔輕輕搖頭:“沒什麽,有些困而已,事情可都辦妥了?”
菱歌把喜兒的事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忙活了一上午,當真是累壞了。”說罷站起來向後走了幾步,倒在了客棧的床上。
廷晔眉角輕輕一揚,站起身走到床前坐了下來,把一旁的被子扯過來輕輕替菱歌蓋上:“睡會兒。”說罷伸手碰了碰她的臉蛋。
菱歌一愣,臉突然變的有些熱。
廷晔嘴角輕勾:“我先出去了。”
***
方才那一覺,夢到了不少事。
當年在雲水泉與噬心妖的那一戰,因雲栾身受重傷,廷晔情急之下用了那個叫“連心”的禁法,這法能讓施法者感受被施法者的痛苦。在幾個月前,廷晔剛在雲水泉遇到菱歌,認為她就是雲栾時,那些日子裏他曾一度懷疑菱歌從小到大都沒有磕過碰過,或是沒有生過病,只因“連心”這法術是一直纏在被施法者的靈魂裏,無論被施法的人變成什麽,只要不是個沒有靈魂的軀殼,施法者都能在第一時間感受到被施法者的痛苦。直到後來,他親登閻王殿,确認了菱歌與執念的關系後,才恍然大悟:菱歌是丢了一魄的人,魂魄不全,那“連心”的法術自然也不能發揮什麽效用。
說來,施用“連心”之法實屬是違背天理之舉,只因人皆有苦,神仙也不例外,一旦身上的痛苦被另一個人分擔,便不能親自嘗到苦的滋味,所以,歷來使用了這仙法的人都會受到些懲罰。
廷晔想,如今這懲罰雖晚了些,但終究還是要來了吧?
“連心”法術施用後的懲罰就是歷劫,這劫不比一般神仙晉升的天劫,而有一個特別的名字,叫做“塵劫”。變成凡人,到凡界走上一遭,必經歷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這“塵劫”并不比凡人投胎後所經歷的一生,而是一個僅持續幾年、幾個月甚至幾天的過程。“塵劫”一旦開始,雖然是以歷劫者的原身去經歷,卻會斂了本身的容貌,消了本身的記憶。
這時的廷晔只曉得自己去歷“塵劫”,卻還不知,這次他需歷的是個情劫。
做神仙本是可以不睡覺的,廷晔卻喜歡閑的沒事睡着玩,方才那一覺,就夢到了自己要去歷劫這樁子事。他做夢時的畫面一般都與現實能扯上些許關系,方才那夢,應該也錯不了。只是到時候該如何與菱歌說這件事,倒是要好好考慮考慮。
廷晔現在只希望這“塵劫”不要來的太快了,起碼也要等菱歌在王都的事情全部處理妥當以後,若是現在他跑去歷劫,撂下菱歌一個人,說實在的還真是不放心,萬一刑部的說又要将她處斬,可怎麽幫呢?
廷晔考慮了半晌,最終還是決定殺到北辰星君的宮裏。
北辰星君正在研究棋譜,見外面有動靜卻頭也不擡,只道:“又有事求我?”
廷晔眉頭一皺:“你這人,當真無趣。”
北辰星君揮着手裏的扇子大笑兩聲:“肯定又是因為菱歌那小丫頭才來找我。”
不愧是知音。
“說吧,那丫頭又怎麽了?”
廷晔在桌上倒了杯茶:“這次不是她怎麽了,是我怎麽了。”
北辰星君不解:“你能怎麽了?”
“百年前破例用了‘連心’之法,如今那‘塵劫’的懲罰怕是要來了。”說罷,廷晔端起茶杯品了品。
“然後呢?”
“現在菱歌在凡間出了些狀況,我想讓你幫我盯着點。”
“沒了?”
“沒了。”
“……”北辰星君還是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聽說此欄是用來賣萌了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