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入魔
趙雯湖自知這法子陰毒,是以說得極輕。然而以楚越和晏懷風的耳力怎麽可能聽不到?
這三個詞語一落到楚越耳中,不啻于平地驚雷,讓他瞬間晃了一晃,差點兒藏不住身形。
晏懷風聽到這話也是不屑,卻沒想到楚越反應這麽大,連忙摟住他,才沒讓他摔出去,只好附在他耳邊細聲問:“怎麽了?”
楚越搖搖頭,依舊還處于自己的震驚之中。
嫁禍!收買!裏應外合!——就是這三個詞斷送了他和晏懷風的一生,若不是冥冥之中有此奇遇,他們現在都是枉死城中一縷孤魂!
原來——原來出主意的人在這裏。
這些人都參加了那天李毅的婚禮,只是當時比武場人多嘈雜,楚越又一心想着晏懷風,沒有注意到來往的客人們中都有些什麽人,才沒有當場認出來。
如果他認出來的話,會不會當時就義憤出手把人殺個幹幹淨淨,他記得很清楚,前世那些人有好幾個都死在他手裏。
可是不夠,不夠,這些人,他殺幾遍都不會覺得夠!
只恨前世的他沒有出過滇南沒有參加過李毅的婚禮,才讓晏懷風被嫁禍,讓自己被收買,還愚蠢地去裏應外合!
晏懷風……溫柔又無奈地望着他的晏懷風……落入滾滾江水之中的晏懷風……
他狠狠地咬住下唇,向來都不怎麽動容的臉上表情幾近扭曲,深深地吸一口氣,再慢慢吐出來,略微平複胸中沸騰的殺意,他回頭望着身後的人,說:“少主,不能讓他們得逞。”
晏懷風無謂地一笑,“鏟除聖門沒有他們想的那麽容易。”
楚越忽然一把拽住晏懷風的手,用勁兒極大,拽得晏懷風生疼,他幾乎是目眦欲裂地一字一字咬牙切齒道:“要小心……要小心他們來陰的。少主,你千萬要小心!”
晏懷風看楚越神色不對,雙目赤紅,竟似有走火入魔之象。
“阿越,你先冷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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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越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人,呼吸逐漸變得粗重,胸膛起伏很大。
是誰?是在誰叫他的名字?腦子裏一片混亂,只有殺意盈滿胸腔,想要殺盡身邊所有的一切,毀滅所有的一切,讓這些肮髒的人全部下地獄,給晏懷風陪葬!
內力在四肢百骸裏胡亂地游蹿,楚越不自知,晏懷風卻看得清楚,對方的四肢都在輕微地發顫,雙手緊握成拳,用力太大以至于青筋畢露,眼中盡是狂亂,不見半分清明。
楚越猛地伸手推開晏懷風就掙紮着要出去,根本看不清眼前攔着自己的是什麽人,也無法意識到現在身處何時何地,因為遭到了阻攔,極度惱怒的人直接與晏懷風動起手來。
招招狠辣,不留情面。
瘋狂中的人力氣大得很,根本不懂得收勢,晏懷風勉強擋了幾招,立刻意識到出手輕了根本擋不住這個走火入魔的人,出手重了則很容易傷到他。
楚越的經脈已經受損,頻繁受傷對他毫無益處。
萬般無奈之下,晏懷風伸手環上他的後背,按着楚越的後腦狠狠吻了上去。
一片昏聩之中,楚越只感到有兩片微涼柔軟的東西貼上自己的唇,鼻尖嗅到熟悉的、清新的水汽。
熟悉且安心。
腦海中那些想要瘋狂殺戮的念頭一滞,變得混沌不明,而唯有唇上的觸感如此清晰,一點點厮磨糾纏。
有什麽溫熱的柔軟的靈活的東西在唇沿滑過,緩慢卻有力地撬開他的雙唇,深入到他的口中,邀請他的舌共舞。
暧昧的水響。
這原本是一個迫于無奈的吻,到最後兩人竟都有些沉醉其中,不知今夕何夕。尤其是在這麽危險的地方,随時都可能被人發現陷入重圍,反而讓所有的感官都興奮不已。
不知道過了多久,晏懷風感到懷中人的掙紮幅度漸小,終于慢慢地安靜下來。剛才那一番折騰所幸沒有驚動旁人。
此地不宜久留,反正該聽的也都聽完了,他心裏嘆着氣,伸手驟然點了楚越的昏睡穴,無聲無息地帶着軟到的人離開白道盟的地盤。
李毅站在院中,望着那微微晃動的樹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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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越再醒來時只覺得全身筋骨酥軟,提不起勁兒,倒像是被什麽重物把全身都碾過一遍似的。
他眨了半天的眼睛才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是在客棧。
怎麽莫名其妙就睡着了?不對,不像是睡,他之前在幹什麽來着?他記得他跟晏懷風潛入白道盟,在議事廳外聽一幹中原武林人士商量對付聖門的事情,然後……
陰謀!浣花劍派第一女劍客趙雯湖,行走江湖頗有俠名,呵呵,好一個頗有俠名。想不到內裏竟是這麽腐朽不堪,這些留下來參與計劃的人,根本都是為了那把鑰匙。
過去的晏懷風原來是懷璧其罪,才有此下場。
……等等,楚越忽然發現了一點兒不對勁。
他今天的所見所聞,前世确實是發生過的,然而前世這些白道人士實施這個陰謀的時候,晏懷風已經是聖門門主了,而他楚越,就是這個計劃裏最關鍵的叛變棋子。
可是現在,他和晏懷風流落在外,而聖門的門主還是晏清河,說明這些事情發生的時間竟然全部都提前。而且這裏,本來應該是沒有一個叫“楚越”的人的。
為什麽會這樣呢?還是說因為他的意外介入,讓一切本該循着軌道發展的事情全部都被打亂,李毅本來不該在這個時候結婚,鑰匙的謠言也不該在這個時候傳出。
這些問題看來一時半會兒都無法立刻弄清,但他知道一點,就是現在他可以阻止陰謀的發生。
楚越皺着眉,努力地思考着,他和晏懷風不在聖門,那麽他們要對付的必然是晏清河,所以準備嫁禍準備收買的人也就變成了晏清河身邊的人。
但是晏清河最信任的人究竟是誰非常難說,晏清河似乎誰都信任,又好像誰都不信任。看來他們要完成這個陰謀也有點困難。
與其自己去猜晏清河信任的人是誰,不如跟着趙雯湖這一路人回滇南,一定能摸清他們準備朝誰下手,到時候再阻止就水到渠成。
一切都太亂,他必須确保晏懷風逃過死亡的宿命,就算現在他們的目标看上去是晏清河也一樣。
這樣想着,楚越猛地坐起來,掀開被子就要下床,轉頭卻是一怔,才發現房間裏還有另外一個人存在。
晏懷風靜靜地坐在椅上,看上去已經看了楚越很久了,他的眼神深潭微瀾,是不起波紋的湖。
楚越愣了一下,“少主?你怎麽……”
晏懷風凝視着他,語氣低回婉轉,“阿越,你知道些什麽?”
“啊?”
“剛才在白道盟,那個女人說出那三個詞的時候,你差點兒走火入魔。你究竟知道些什麽?”
他沒有說,他把楚越帶回來後,楚越甚至一度停止了呼吸。他幾乎耗去了一半的內力,才把人救轉回來。
縱然他們是聖門的人,聽到有人謀害聖門自然不忿,可會憤怒到走火入魔,這實在非常不正常,楚越那一刻,像是勾起了什麽不好的前塵往事,因此極度痛苦。
可據他所知,楚越的過去十分單純,孤兒一個,尚未記事就被領回聖門撫養訓練,後來被他扔去鬼谷,一出來就闖冰獄、跟他流亡中原,除此之外,還有什麽?還能有什麽?
楚越低下頭,不敢看晏懷風那似乎什麽都能看透的眼睛,鬼神之說多麽荒誕不羁,他無法告訴晏懷風,他本不屬于這裏,只是一個陰差陽錯落入此地的孤魂。
“少主,我只是氣憤,他們枉稱自己是白道正派,行事卻這般龌蹉。”
“真的嗎?”
“……是的。”
晏懷風有一會兒沒說話,只是上下左右地打量着楚越,那目光讓他感到羞愧,卻依舊什麽都沒有說出口。
最後晏懷風長長地嘆息了一聲,意有所指地說:“阿越,我希望你是這世界上,唯一不會騙我的人。”
楚越立刻下床跪地,“楚越忠于少主,永世不會背叛,如有違誓,不得好死。”
晏懷風看了他片刻,伸手扶起人來,“你身子還虛,再睡會兒吧。”
楚越不解地擡頭,“少主,我們不回聖門?”
“我自有打算,放心,他們想要算計到聖門的地盤去,也沒有那麽容易。我們目前該操心的,是究竟是誰在幕後散布謠言、一步一步孤立聖門,挑起事端。”
晏懷風望望窗外的天色,語意淡然,“你先養好身體,我們再出發。”
“去哪裏?”
“找尋簪閣閣主,墨夜。”晏懷風垂下眼睫,漫不經心地說。
楚越略一思索就已明白,剛才那些人既然說尋簪閣閣主可能是鬼門的最後一個傳人。
而當年鼎盛時期,聖門與鬼門不僅齊名,而且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只聽這名字就已能判斷一二。
只不過尋簪閣閣主行蹤詭秘,尋簪閣成立以來這麽多年,從未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如今要找他,大概會非常艱難。
尋簪閣……尋簪閣……楚越苦苦地思索着,尋簪閣好找,每一個大城市都有他們的分部。可墨夜,這世上見過他的恐怕只有死人。
聯想到他們初入中原時突如其來的遭襲,又在李毅的婚禮上巧遇蕭沉獲贈解藥,幕後的那只黑手,會是尋簪閣嗎?
晏懷風仿佛能夠知悉楚越的心思,從袖中亮出一枚形狀奇特的暗器,晃了晃,“找不到閣主,可以找到這一位。”
楚越眼睛一亮,“蕭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