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調戲
楚越一臉茫然,不解其意,“中原?可是聖門……”
這回晏懷風沒再說話,只是專心看着腳下的路,不緊不慢地走着。見晏懷風并不想解釋,楚越也就緘默不言地跟在他伸手,只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晏懷風似乎在有意無意地看腳上的那雙鞋。
一路無話。
直到下了山以後,兩人才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
梅裏雪山位置偏僻,沿山一帶都杳無人煙,偏僻荒涼至極。否則也不會用來建造冰獄。就算是離這裏最近的聖門,快馬加鞭也要幾天幾夜,更別提其它城鎮。
而他們倆現在沒有車馬,幾乎是寸步難行。
晏懷風在荒草野木中轉了一圈兒,轉過頭默默地凝視着楚越。楚越被他看得一愣,正想詢問,晏懷風忽然開口問道:“你怎麽來的?”
“騎馬。”
“馬呢?”
“……被屬下放走了。”
“……”
晏懷風長嘆一聲,心想自己出來得是不是太早了?這個影衛,真的靠得住麽……
看到少主失望的表情,楚越感到很自責。想想自己兩輩子加起來都年過不惑的人了,竟然做事考慮得這麽不周全,以至于如今讓少主一籌莫展,萬一耽擱了時辰,那真是萬死莫辭。
如果那匹馬沒有走遠就好了。
他這樣想着,下意識地将食指扣成一圈兒,放到唇邊低聲試探性地吹了一聲呼哨。
、
Advertisement
草叢裏蛩鳴聲連成一片,呼哨聲傳得并不遠,晏懷風看了他一眼,兩人都凝神細聽。
風吹過林梢,枝葉搖擺,帶來細細的低喃。
聒噪無比的蟲鳴聲中,隐隐有馬蹄聲從遠處飛馳而來,不一會兒,一匹駿馬沖到兩人面前,揚起前蹄長嘶一聲,然後停下來用前蹄刨着土,親昵地往楚越臉上蹭,尾巴一甩一甩,不知怎的竟讓人覺得它正得意洋洋。
晏懷風眼前一亮,低聲笑道:“好馬。”
楚越見晏懷風此番微笑起來,一掃之前遺世獨立的飄忽之感,霎時心情也變得極好。
他倒是沒有料到摘星給的這匹馬這麽通人性,還懂得藏起來等人,見它把頭伸過來一副讨賞的模樣,愛不釋手地摸摸馬頭,牽着缰繩對晏懷風說:“少主請上馬。”
晏懷風一躍而上,從楚越手中接過缰繩,眼看着楚越拍拍馬的後臀,示意它快些上路,卻再無其它動作,不禁望着他。
楚越感受到那道目光,仰頭道:“少主放心,您需要的時候,我會出現的。”說着就要隐匿到暗處去。
他的職責本就是暗中保護他,況且聖門那邊都知道他來救晏懷風,兩個人的目标肯定比一個人的目标要大得多。
然而他卻沒法轉身,身上忽然湧來一股外力,幾乎不由分說地,他就被晏懷風伸出手,從容地拎到了馬背上,形成了兩人共乘一騎的姿勢。
楚越被吓了一跳,現在他坐在晏懷風的前面,晏懷風的雙手從他兩側伸出,駕馭着缰繩,感覺就好像把他抱在懷裏一樣。
“少主,屬下怎能——”
“噓——”晏懷風一拉缰繩,身下一晃,馬匹已經撒開四蹄歡快奔走,梅裏雪山和坍塌的冰獄在身後越來越遠。晏懷風若無其事地說:“非常時刻,毋需計較。”
兩人此刻靠得極近,楚越比晏懷風稍矮,也不知對方說話時有意還是無心,總覺得那呼出的氣流在耳邊輕輕拂過,帶來一陣又一陣溫熱的感覺。
楚越努力保持鎮定——雖然他無法鎮定的內容是,自己作為下屬,怎麽可以和少主共乘一騎,這簡直是太無禮了!
楚越的手不知該往哪兒放,好像無論如何都會碰到晏懷風,糾結了半天,只要揪着馬脖子上的一撮毛,全身僵硬地繃緊。
晏懷風看着那個孤身闖入冰獄救人時依舊面不改色無比鎮定的人卻因為跟他一起騎馬而緊張得手足無措,嘴角勾起,再一次心想,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月上林梢,暗淡的天幕下,一騎兩人絕塵遠去。
清晨,奉裏小鎮上行人寥落,大部分鎮民都還沉睡在夢鄉之中。嘚嘚的馬蹄聲沿路響起,一直響到鎮中心的伽藍酒樓之前才停了聲息。
酒樓剛剛開門,沒睡醒的小二半眯着眼,有一搭沒一搭地擦着桌子,見有客來,連忙振奮了精神将毛巾往肩上一搭,滿臉堆笑地迎上去。
只見兩個青年從馬背上下來,一看那氣質就是大戶人家的出身,于是表現得更加殷勤,笑得連眼睛都快看不見了。
“兩位——”少爺二字還沒出口,一眼瞥見對方腰間的配劍,連忙從善如流地改口,“兩位少俠,打尖兒還是住店?可算是來對地方了,不瞞您說,咱們伽藍酒樓,可是這奉裏鎮上最好的酒樓。嘿,無論酒菜還是上房都包您滿意。”
這兩人正是一路風塵的晏懷風和楚越。
晏懷風也不上樓,向小二要了方幹淨帕子,楚越立刻接過來将桌椅又重新仔細抹了遍,才讓他坐下,自己默默地站在他身後。
小二常年在這客棧,來來往往見過的人不知凡幾,這一下自然馬上就看出哪個才是該讨好的主,忙忙地換了套幹淨茶具來,拿最好的茶葉給晏懷風沏上熱茶。又偷看了楚越好幾眼,心想這小哥看着竟也不像個下人。
晏懷風抿了一口,不置可否地放下,一指門外的馬,輕聲道:“牽下去好生伺候,草料都要最好的。”
小二答應着,卻又不急着走,眼神兒亂瞟,楚越看他一眼就知他在想什麽,分明是生怕遇上幾個看上去非富即貴實際上跑來吃霸王餐的。他也也不言語,只從袖中掏出一片金葉子放到小二手裏,用眼神示意他。
那小二高興壞了,興高采烈地把馬帶下去精心照料,走在路上還不忘把金子放進嘴裏咬一咬确定真假,心想今天真是開門大吉,上趕着要把那位有錢的大爺伺候好喽。
因此待晏懷風格外殷勤,添茶遞水就沒斷過,唱歌一樣報出一溜兒樓裏有名的菜肴,專門撿貴的推薦。
晏懷風點了一桌子酒菜,滿滿地擺在眼前,小二倒是沒吹噓,看上去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動。
晏懷風示意楚越不必如此拘謹,讓他坐下來一起吃飯,自己最後卻沒動幾筷子。
楚越心想,少主吃得太少了,難怪會變得這麽瘦,正胡思亂想間,卻見晏懷風揮手叫來了小二,向他打聽這奉裏鎮有什麽好去處。
那小二一拍大腿,“少俠您可算是問對人了,說到這奉裏鎮啊,那好玩兒的可多了去了。咱伽藍酒樓的酒菜自然是最好的,鎮東頭有散市,賣些別處不常見的小玩意兒,少俠大可去逛逛。若到了晚上,嘿嘿,咱酒樓後頭那一整條巷子,多得是漂亮姑娘,男人們都愛去那找樂子。”
晏懷風原本可有可無地聽着,在聽到最後一句時,眉一挑,似乎充滿了興趣,打發走小二就帶着楚越出了門,也不說去哪裏,悠悠然地閑逛。
楚越跟在後頭,沒一會兒就聞到前方飄來一陣又一陣濃郁的脂粉香氣,只見眼前建築一變,頗像是剛才小二口中“男人們找樂子的好去處”。
……少主來這種地方……
此時天未至午,花街柳巷原本還沒開始做生意,晏懷風用金葉子換來鸨母大大的笑臉,徑直進了一家叫做“清歡館”的地方。
鸨母殷勤地跟在兩人身後問:“公子喜歡什麽樣的小哥兒?咱這裏的孩子都是一等一的俊俏。”
楚越心裏一驚,小哥?青樓裏面不應該都是姑娘嗎?等等,這家叫做清歡館……似乎……是個小倌館?
少主喜歡男的?!
楚越差點沒控制好表情,很努力地保持着平靜,楚越開始不停地回想,上一輩子的晏懷風什麽時候有過斷袖的跡象。
那時的晏懷風似乎并沒有對男人表現出特殊的興趣,不過同樣的,對女人好像也沒有。如此想來,那時他從來沒有注意過這個問題。
就在他努力回想之際,只聽晏懷風那清朗的聲音對鸨母說:“不用了,我家阿越怕是要吃醋,媽媽只需給準備一間最好的雅間即可。”
鸨母聞言回頭,眼神古怪地将楚越全身上下打量了一圈兒,然後抿着嘴暧昧地笑道:“明白明白。”她這一咧嘴,臉上撲了十七八層的白粉就開始撲簌簌地往下掉,都不知是滑稽還是可怖。
楚越渾身一震,看看晏懷風,又看看笑靥如花的鸨母,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