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Chapter 「獎賞」 (2)
成千古恨的裴督之主忿忿不平地道,可一想到當年阿德裏安稚嫩的身體第一次在他手掌心裏達到高潮的美好,便又覺得那個失足失得還是相當美好的──至少如果有機會重來,他多半還是會再做出相同的決定。
而這份心思、這種「無悔」,自也透過靈魂鏈結讓阿德裏安感覺了到。
雖然覺得徒弟自從和自己解開心結兩情相悅後,整個人便感覺越來越孩子氣了,但只要一想到那個曾經在每年的9月13日跟他見面的裴督之主是為什麽會有那樣「成熟」的表現的,金發半神便覺得徒弟果然還是活潑一點好──就像四百多年前,他們曾經一起度過的許多個日子那樣──所以縱然對瑟雷爾的想法偶有無奈,阿德裏安卻還是頗為受用地收下了這句情話,并問:
「離暑假結束還有一段時間……你想再去接個任務玩玩嗎?還是直接回法師塔?」
聽似單純徵詢意見的話語,隐藏着的卻是某種彼此都十分清楚的暗示……明白師父的意思,裴督之主眸光微暗,卻沒有馬上答應,而是在感知了下周遭的情況後忽地笑了笑:
「就這麽回去……師父不覺得有些可惜嗎?」
「嗯?」
「這次在外面試過幕天席地的滋味了……那在這種……看似私密,卻一不小心就可能會被其他人發現的情況下呢?」
這番話,瑟雷爾是用有些低啞的嗓音耳鬓厮磨着貼在對方耳邊說的,更在言詞流瀉的同時還不忘配合着──或者該說蠱惑着──探手握上了金發青年腿間被法師袍遮掩着的物事,低笑道:
「誰也看不出來吧……師父看起來精致俊秀、溫文謙和的樣子,下面……卻有着這麽驚人的份量。『伊萊』還沒有『嘗』過師父呢,師父就不想試試嗎?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把銀光獵隼壓在身下狠幹?」
裴督之主誘惑人的功力一向很強,不過簡單幾句,話中暗示的場景便讓聽着的金發半神因腦海中浮現的想像而有些難以自禁地吞了吞口水……只是沒被徒弟「壓在身下狠幹」的時候,阿德裏安的自制力一向是超乎一般人想像的強,所以他只是有些無奈地制止了徒弟已經開始套弄着的手,嘆息道:
「這種地方做起來也不舒服……既然『伊萊』是第一次,不是應該換個更好的地點?」
「可是很刺激……那種随時都有可能暴露的緊張感……」
「除非你撤掉隔音結界,不然哪裏有暴露的可能?」
「……也對。」
伴随着這恍然大悟的二字,裴督之主還真的就在師父驚詫的目光中撤下了原先的隔音結界,讓阿德裏安瞧得一時有些無語……但看徒弟性子起了,一時半刻還真不可能放棄,金發半神思忖片刻後,終還是重新放了個隔音結界、半妥協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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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幫你?」
「嗯?」
「就是……我一直沒試成功的,用口……」
以阿德裏安的個性,自然不可能将話說得太白。但聽着的人可是瑟雷爾,又怎會不清楚師父指的是什麽?這種結果雖然離他最開始想像的有點遠,但一想到師父願意在這種場合幫自己口交,裴督之主卻也忍不住興奮了起來,便有些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好吧……」
其實是多少有些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态度,但阿德裏安一向将他寵到了骨子裏,自然不會介意這些──回想起自己之前幾次嘗試這個都沒做到瑟雷爾射的情況,某種程度上有些挫敗的金發半神也有些給激起了好勝心,遂一個俯身拉開男人褲頭掏出那根他早已無比熟悉的性器,即使「成年」了也依舊粉嫩的雙唇一張,便将男人粗大的圓頭含了住。
開頭的部分因為嘗試過很多次,所以他也算是熟練了。右手配合着套弄仍然柔軟的柱身,他雙唇滑動鼓動口腔輕輕吸吮着男人性器的前端,同時以舌在那最為敏感的小孔處來回打圈,時而勾劃挑轉、時而舔弄抵輾……不多時,掌中的肉柱便已一點一點脹大硬起;而上方男人的吐息,也在他的舔吮中一點一點變得粗重起來。
聽着熟悉的粗喘、感受着唇齒鼻間俱萦繞着的、屬于銀發劍聖的雄性氣息,明明只是打算用嘴巴幫對方服務而已、明明瑟雷爾先前說的還是讓自己在這個地方幹他,阿德裏安早已被教得太好的身體卻仍不由自主地被那股氣息勾得渾身發燙、腰間酥軟,已無數次被口中的東西狠狠操弄過的後穴更已起了幾分難以啓齒的騷動……他有些難耐地微微挪動了下腰臀,同時轉移注意地張口将男人含得更深,卻沒留心到男人發覺他下身的動作時一瞬間轉深的眼眸……回憶着以前瑟雷爾幫他做這個的方式,阿德裏安側過頭繞着柱身将之完全舔濕後,便重新從圓頭将男人含住,然後調整頭顱的角度逐寸将男人粗大的性器盡根吞入了口中。
「嗚……」
盡管阿德裏安成年狀态的「承受度」比少年時期好上些許,但「伊萊」的性器完全硬起時的圍度和長度都十分驚人,以至于金發半神雖勉強将之吞到了喉頭處,嘴巴卻張得十分酸疼,喉頭更是給壓迫得不斷本能地收縮作嘔,讓那雙金眸不由溢出了幾分生理性的淚水……可那種像是被人欺負蹂躏一般的表情卻只更加添了銀發男人的欲望,而因先端處不斷感受到的緊絞忍不住邊撫摸着青年帶淚的臉龐邊嘆息道:
「呼……師父……真好……看你幫我做這個……」
而聽着的阿德裏安自然不可能、也沒有辦法回答。
他只是努力适應着口中被男人性器塞滿的感覺,嘗試着開始上下晃動頭顱取悅對方,并強迫自己不去懷念、不去渴望被這根肉柱狠狠插入瘋狂搗弄的感覺……可就算只是用嘴,那種熟悉的氣息和與真正性交極為相似的動作卻仍如一只無形的手不斷撩撥着金發青年已被調教得太好的身體,讓他腰臀間無意識地輕晃越發明顯,一雙長腿情不自禁地交互磨蹭着,便連那雙盈着淚光的眼,都已不自覺地染上了驚人的媚意。
瑟雷爾早已太過熟悉師父的一切,又怎會不曉得對方此刻真正想要的是什麽?可回想着師父此前幾次「失敗」的經歷,他卻沒有讓銀發劍聖主動伸手去觸碰師父的腰臀,而是真身直接傳送到了卡座內,然後在正忙着跟伊萊的東西奮鬥的阿德裏安反應過來前一把勾抱起金發青年的腰臀讓他從坐姿轉為伏趴,随即邊舔濕手指邊撩起金發青年的法師袍,扯下對方的底褲便将兩根手指一口氣插入了那已難耐地不斷收縮起來的小穴。
「嗯……!」
男人稍顯粗魯的動作不可避免地給金發青年帶來了些許不适;可緊接着而來的、男人手指熟練的抽插摳弄,卻讓阿德裏安才剛稍稍繃緊的腰身又在快感下迅速軟成了一攤水……他眼神有些複雜地趁擡頭吮住前端的時候瞥了眼後方的黑發男人,卻終究沒有阻止對方用手指侵犯自己的動作。熟悉的歡愉随着男人手指技巧的撩撥不斷竄上腦門,讓早已熟知這些的金發青年情不自禁地款款擺動起了腰臀試圖迎合對方,原先以口取悅銀發劍聖的動作卻也因而有了片刻分神……察覺師父的不專心,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的瑟雷爾也不知是該感嘆自己将師父「教」的太好還是太失敗,卻還是操控着讓銀發劍聖伸手扣住了青年下颚,低頭問:
「師父還要嘗試下去嗎?如果這麽不專心……是不會成功的。」
「嗚……」
因嘴巴被塞滿而無法回答的阿德裏安低低呻吟了聲,卻像是給激起了好勝心般猛地又給「伊萊」來了次深喉……知道對方的打算,瑟雷爾挑了挑眉,也沒有阻止師父的挑戰,只是安撫地讓「伊萊」輕摸了摸青年那頭柔軟的金發,真身卻在同時抽出手指單手解開了褲頭,将那根單單是透過靈魂感受到師父的動作就已硬到不行的性器抵上了青年水光淋漓的穴口……下一刻,他已然雙手擒握住青年微微震顫的腰身一個使力、将自身性器一鼓作氣地插進了那那已被他用二指攪弄得十分柔軟的小穴當中。
「嗚嗯……!」
驟然被身後的男人一口氣插到深處,即便阿德裏安确實發自身心地渴望着這些,亦不由給那撞擊的力道與身體被硬撐開的感覺激起了些許不适……只是他畢竟已被教得太好,幾乎只是兩三個呼吸的時間、短暫的沖擊過去後,甘美的感覺便随之複蘇,讓他情不自禁地腰背微彎輕輕顫栗,而在後方的男人開始抽插的同時努力地配合着晃動頭顱,用同樣的節奏取悅起了銀發劍聖塞滿了他嘴巴的粗大肉柱。
「師父……!」
盡管被口腔包裹的感覺和被後穴緊緊絞着的有些差異,可金發青年上下兩處都将男人們的性器吞得極深,「伊萊」的前端更是每一次被吞入都正巧頂在了他的咽喉處,以至于那種緊緊收絞的感覺分毫不遜于真身被那處銷魂的小穴拼命往裏吞的緊窒,更因師父的迎合而讓這種抽插吞絞的快感被控制在了一種幾乎同調的地步……尤其看着師父全身衣服整整齊齊,只有褲子被自己脫了一半露出白皙的臀丘讓他侵犯,容納着銀發劍聖性器的小嘴更已因張合過度而有些控制不住地自唇角淌出了一縷銀絲,那種近似淫辱對方的态勢更成了最後一根稻草,讓本沒想做到這個地步瑟雷爾瞬間理智盡失。當下已然操控着讓銀發劍聖扣按在青年後腦的掌微微使勁迫使對方加快來回吞吸的動作,真身更是猛然加大了抽插的幅度、力道和節奏,近乎瘋狂地狠狠蹂躏起了身前正用不同方式同時承受着兩個男人侵犯的青年。
盡管是自己堅持要做下去的,可這突然加劇的力道卻讓承受着的阿德裏安一時有些禁受不住,卻因連嘴巴都被塞滿而只能用喉音發出幾許細碎的嗚咽……這一刻,比起主動以口取悅,他覺得現在的自己更像是正被對方用那根粗大的性器狠狠操幹嘴巴,卻即便感受到了極為強烈的不适,亦不由給自己此刻淫亂的狀态與正被瑟雷爾這樣恣意玩弄着的事實挑起了更為強烈的歡愉……只要一想到自己現在正用什麽樣的姿态同時承受着瑟雷爾兩副身軀的侵犯,那種興奮感就會讓身體感受到的每一點不适也都轉化成快感,然後越發加添着将他推往只有對方才能給予他的極致歡愉所在……
「師父已經很習慣了呢……同時和『伊萊』、瑟雷爾一起做的感覺。」
望着身前柔順伏趴着任由自己恣意操幹他上下兩張小嘴的青年,欣賞着對方即便在這樣淫亂的狀态下都仍帶着一絲幹淨氣息的容顏,那種想将對方徹底玩壞的嗜虐欲更為加深,可同樣深切的愛憐,卻也拉鋸着不斷于心頭蔓延……所以即便唇間仍助興地說着能刺激對方羞恥心的話語,裴督之主卻已在狠狠搗弄着對方後穴的同時将手探向了青年下身已然汩汩流起蜜水的性器,而在确認對方确實享受着這一切後故作羞辱地将掌上沾着的淫水抹上了青年白皙的臀丘。
「很喜歡吧?被兩個男人同時這樣幹……被我這樣完完全全地占有你……你看,前面都濕到這種地步了,如果不是師父還穿着衣服,搞不好抹遍全身都沒問題呢……你說對吧?」
「嗚……」
「喔……我忘了,師父前面的小嘴也被『伊萊』幹着沒法說話……不過你放心,就算師父沒開口,我也知道你要什麽……因為我們是彼此的唯一……呼、也是……這世界上最親密最接近的兩個人……」
伴随着近乎低喃的話語,瑟雷爾抽插的頻率未緩,卻已再難按捺地俯下了身、吻上了師父染滿了淚水的眼角。随之由靈魂深處傳來的深深愛意讓承受着的阿德裏安心神一顫、腦間一白,終是在男人又一次配合着狠狠占有他的同時到達了極限,再難按捺地于卡座的椅墊上射出了股股精水。
而裴督之主也沒能堅持多久。
幾乎是在阿德裏安釋放那一刻,瑟雷爾真身埋在師父後穴的性器就已在緊窒腸壁的瘋狂收絞下射了出來;銀發劍聖雖然慢了一些,卻也在感受到來自靈魂另一側的歡愉後有些失控地牢牢按住了師父後腦,挺動着腰身狠狠插入、将自身的欲望盡數射入了金發青年的咽喉中。
──因為「伊萊」插得極深,已經處在失神狀态的阿德裏安雖感受到了喉間的濕潤與腥澀,卻沒有被男人的精液嗆到氣管,而是依循着本能毫無阻礙地直接咽了下去……如果不是男人退出時不可免地将前端殘留的一點白濁沾到了青年唇上,只怕誰也不會相信青年只是微微紅腫的唇方才曾怎麽樣瘋狂地被另一個男人蹂躏過。
只是不論身體的恢複力再好,方才激烈的歡愛帶來的極致歡愉與随之而來的後勁都讓承受的阿德裏安一時有些緩不過來,即便「伊萊」和瑟雷爾都已先後退出,他卻仍失神地維持着先前被人恣意侵犯的姿勢,不僅一張紅腫的雙唇仍然半張着,裸露在外的臀丘縫隙亦可見到粉嫩濕潤的小穴像是不滿足地不斷急遽收縮,些許男人退出時勾帶出的精液沾染在大腿內側,呈現出了足以勾起人某些陰暗欲望的媚态……好在瑟雷爾總算還記得他們現在到底在什麽地方,真身吻了下師父的唇算做道別後便傳送回了法師塔冷靜;「伊萊」卻是狠狠慣了口冰水後才得以壓制住把師父撈到懷裏從下面再幹一次的沖動。當下連忙拉起了師父半褪的底褲遮住了那太容易讓自己失控的春光,同時引動規則清理了沙發上和師父法師袍上沾染的污漬……直到腿間伏趴着的青年終于緩過氣來,他才輕輕摟住師父腰身,問:
「好些了嗎?」
「嗯……」
阿德裏安輕輕應了聲,卻在坐起的同時感覺到了下身微微淌出的一股濕潤,不由夾緊雙腿、身子一僵,微有些氣急地問:
「裏面……你怎麽……」
「師父……這裏的客人差不多都知道我們的關系了,剛剛我們又拉起簾子放了隔音結界,你覺得裏面在做什麽,外面的人會猜不到嗎?」
銀發劍聖邊整理着彼此的衣物邊低笑道,「『一般人』在這種情況下怎麽可能清理得面面俱到……裏面當然都是要回住處才清的──師父不覺得偶爾感受一下這些,也是一種樂趣嗎?」
「……你只是想看我為難害羞的樣子吧?」
「不行嗎?」
在師父面前從來不會掩飾自己頑劣性格的裴督之主反問道,右手卻已在揉了下對方的臀瓣、換來了青年情不自禁地顫栗後轉而圈抱住對方腰身将他扶抱起,解開隔音結界拉開圍簾走出了卡座……四周客人投來的目光讓即便被當作是「小金絲雀」都不覺如何的阿德裏安一時竟有些難以禁受,更因徒弟灌在身體裏的精液正随着他的前進一點一點流出來的那種羞恥感而忍不住裝作不支地将頭埋入了銀發劍聖肩頭……好在瑟雷爾也清楚師父情潮未褪的模樣有多誘人,并不打算讓其他人有細瞧的機會,便拿出披風将情人牢牢包裹住,而在出了白橡樹後匆匆尋了個隐蔽的角落直接傳送回了法師塔,徹底阻絕了旁人任何一絲窺探的機會……
──從許多許多年前,當他第一次看到那個孩子抱着自己嚎啕大哭、感覺到自己懸着的心驟然落地的那一刻,阿德裏安就知道,自己本來寧和定穩的心境,将會因這個孩子而掀起無數波瀾。
因為他從沒有像在乎這孩子一樣在乎過一個人、也從沒有像這樣不惜一切地付出所有,就只希望能讓那孩子展顏歡笑,能讓那孩子健康成長,直到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人。
他其實并不在乎那個孩子是否足夠強大,但是當他發現那孩子有着超乎常人想像的天分後,卻仍不由自主地産生了期待。他期待那個孩子能夠傳承他的知識、掌握他所擁有的力量,然後以此為根基,走上屬于自己的輝煌道路。
曾經他以為這也是他身為「父親」和「師長」諸般期望的一環;可經過了這麽多事之後,驀然回首當初,他才發現自己對瑟雷爾的期待,或許都不過是因為兩個字。
寂寞。
他在探究真理的道路上走得太遠,以至于雖得來了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名為「永生」的「獎勵」,卻讓他每每在獨自入眠的夜晚裏陷入了難以言說的迷茫。
他的親人早在數百年前就已一個個逝去了,年輕時代稱得上朋友卻還活着的人也不多,雖然有着強大的力量跟漫長的生命可以追尋自己想要的東西,但他卻從沒想過真理就是自己的一切了……如果滿心都只有對知識的追求,這個世界上又何必要有「阿德裏安·克蘭西」這個人?因為他不論再怎麽研究、判明、厘清,也就只是「看」見更多這個世界本來就存在的事物而已……而他卻連這份成功的喜悅,都無法與人分享。
因為他們不懂。
所以,他一方面用着常人難以想像的幅度不斷朝前邁進,一方面卻又在質疑自己這麽做的意義與正确性……直到那一天,他撿到了那個孩子,開始試着讓自己的生活融入屬于另一個人的色彩,然後就此走向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不知從何時起,他又體會到了那種研究的樂趣,卻并不把這份樂趣當成生活的重心,而只是他跟那孩子分享讨論的素材;不知從何時起,比起鎮日感受着規則的奧秘,他更願意将時間花在陪伴那孩子身上,而僅僅是看着對方的笑容,就感覺到整個世界都有了色彩。
就從那一刻起,他想:如果永生是因為能夠長長久久地陪着這個孩子,那「它」的确是個美妙的禮物,而非過于窮究真理的詛咒。
他愛這個孩子,勝過了世上的一切。
所以,當他發現這份愛有一部份變了質,比起再容易不過的囚禁,他選擇了放手;所以,即便那份愛被狠厲如刀的話語所割裂踐踏,甚至因而将他推向了死亡,他也依舊不惜所有地想要保護對方。
甚至,在他已無限接近那份他曾全心追求的至高秘奧時,只因為那孩子的一聲呼喚,就選擇了重回人世。
──這份愛誕生的時間并不長,帶給他的感受之深,卻是過往數百年從未有過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種反覆糾葛、卻又無法放棄的躊躇,也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種體無完膚、狼狽欲死的感覺。可即便如此,那份愛卻也只是疲憊了,休息了,而從不曾……真正削減過分毫。
或許就像瑟雷爾說過的,他們的相遇,是早已注定好的。他此前的迷茫此前的寂寞都是為了在見到那孩子的瞬間感受到亮光;而那孩子前生種種的缺憾,也都是為了在此生品嘗到真正的美好。
所以盡管疊經波折,盡管各自都有所迷茫,他們,卻終究還是在一起了。
是師、是父,是親人……卻也更是愛人地。
──雖然,在将對方也拉上「永生」這條路的那一刻,他也曾經擔心過瑟雷爾會否在無數日月流逝後的某一天心生厭煩……對他,對活着,也對這個世界;可胸口不斷呼求的希冀卻還是讓他牽着對方的手走到了這條路上,讓自己不必再繼續孤單下去。
盡管不論是他還是瑟雷爾,所活過的歲月,其實都比「永生」要來得短上太多太多。
他們仍未見識過世間的一切在歲月流逝中徹底變樣,也仍未見識過所有熟悉的事物都已消亡、獨留自己仍存活在世上的空寂;他一直裝得很堅定、很堅強,但卻在握着那只手時暗暗畏懼着可能到來的憎恨,與背離。
傳說衆神之戰的發生,就是因為對永生的厭棄;如果他們真到了那麽一天,又會是什麽樣的結局?在嘗到被瑟雷爾所愛的歡欣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真的可以只怨不恨;但現在,光是想到對方可能舍棄自己的結局,他就能感受到那種彷佛要撕裂了靈魂的痛,與恨。
直到那一天。
──明明只是很小的一件事而已。
他一向很縱容瑟雷爾的索求,不僅僅是因為将對方視作孩子般的疼愛,也是因為他能夠從那份索求中獲得的安定感。所以他不管再怎麽羞恥,也總是放任對方為所欲為,然後在瑟雷爾帶給他的歡愉與痛楚中體會到自己被對方瘋狂渴望着的事實,并因此得以安定那顆總是虛懸着的心。
可那一天,當他趴在卡座的椅子上,用任何一個人看到都會覺得是被淩辱的方式承受着那孩子近乎粗暴的侵犯時,明明自靈魂深處傳來的、那種瘋狂的嗜虐欲與占有欲幾乎都已淹蓋過了那孩子的所有理智,明明他絕對足以承受對方更進一步的索要,但那孩子卻還是被某種情緒拉扯着恢複了理智,然後低下身來憐惜地吻了他……明明是那麽小的一個動作,卻讓他在頃刻被湧入靈魂的愛意所淹沒,以至于再沒能撐持下去,就那麽達到了高潮。
因為,在那一刻,即便理智已被吞噬殆盡,他的心,卻定了下來。
他想,這樣的瑟雷爾,就算真的活得膩了,也會為了陪着他而繼續活下去。
他想,這樣的瑟雷爾,其實才不可能有活膩的一天;因為那孩子總能想出更多花樣來折騰他,卻也在同時,愛他。
──那一天晚上,他們難得真的沒再折騰什麽地睡了。瑟雷爾在他身邊總能很快入睡,他也一向如此──雖然睡眠對他們其實并不必要──但那天卻不同。
或許是心底的震撼仍然存在,他就這麽躺在床上、給瑟雷爾抱在懷裏,近乎迷戀地看着那個孩子定格在二十三歲的眉眼,然後回想起彼此相遇以來的種種……他知道瑟雷爾心底其實一直在意着當初将他「喚」回、以至于他和那近在咫尺的寶座失之交臂的事;但這一刻,看着那個即便熟睡都能這樣牽動他心緒的孩子,阿德裏安知道,他并不後悔。
如果踏上更高境界的代價是棄絕了這份靜好,那麽,他寧可不要。
──之後,他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自己又回到了那個流動着光影的長河、交織着世界經緯的奇妙所在。曾經被他背離的寶座就在前方三步處靜靜矗立着,這一次卻已再沒有那孩子泣血的呼喚引走他的注意……他看着那個寶座,心裏很清楚那意味着什麽,可即便心底确實有某處不斷騷動着要他踏上前去,他也不曾有所行動。
因為他知道,即使是永生、即使是終極,失去了那孩子,他得到的再多,也都只是空茫。
回想起那孩子混雜着孺慕、深愛,以及某些陰暗占有欲的眼神,他并沒有太多遲疑地便再次背離了那個寶座,卻在轉身的瞬間驀然感覺到了緊緊包握着掌心的熱度與拉扯的力道……意識到那是什麽,他有些怔忡地回眸,就看見瑟雷爾不知何時也出現在了那個奇妙所在,雖然對周遭難掩好奇,卻還是笑着指了指前方,說:『師父,你該過去了。』
『……你呢?』
他問。
而那個黑發黑眼的孩子只是舉了舉彼此交握的手:『我不是正牽着師父嗎?我是為了師父而來到這個世界的,又怎麽可能讓師父丢下我離開?』
瑟雷爾說得那麽樣篤定;而他的靈魂深處,也再鮮明不過地感受到了對方的這一份信念……所以他最終邁開了腳步,一步,兩步,三步,直到真正來到了那個至高的寶座前。
然後,在他想到該怎麽兩個人一起坐下前,被那孩子先一步按進了椅子裏。
『瑟雷爾?』
他有些詫異地問道,同時嘗試着想将對方也拉着一起坐下,卻看到那個孩子搖了搖頭,然後雙膝跪落在他的足前,将頭埋進了他的膝間。
『師父忘了?』
那孩子柔聲說,『像我這種個性,沒有師父在前面領路,是不會前進的……而且比起完全的獨立或超越,我更想要的……只是被師父所眷顧,所疼愛。』
『瑟雷爾……』
『對不起,師父。通過了法則檢定的我,不可能把任何事物擺在你之前。』
有些嬉鬧的語氣,帶着的卻是再真摯不過的感情……明白這一點,他終究沒有拒絕,只是擡手捧住了那個孩子的臉,情難自禁地印下了一個并不帶有太多情欲的吻。
──在之後,他便由夢中醒了過來。
他依舊置身法師塔,依舊躺在自己房間的那張大床上,身邊也依舊躺着他在乎深過一切的人,就好像之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場夢,夢裏的一切也只是虛妄……可看着瑟雷爾,感受着自身以及外界的一切,他卻能清晰感覺到這一「夢」前後天與地的差別,感覺到那種他曾經無比渴望、追求過的「清晰」。
僅僅是一個「夢」,他依舊是他,卻也不再是入睡前的他了。
但瑟雷爾并沒有能達到他所達到的。
那個孩子依舊停留在半神的境界,甚至連和規則的相連程度,都不曾有所提升……可相對于此,他卻能清楚感覺到彼此在靈魂鏈結上的完全,完全到他們無論分隔得多遠都能互相牽引到彼此,完全到這世上再也沒有力量能讓他們分離。
而意識到這一點的那一刻,阿德裏安哭了。
他順着那個孩子的擁抱無聲地在對方胸前流着淚,滿溢于心的卻是歡喜與感恩……直到身前的人察覺到異樣滿懷擔憂地醒過來追問他怎麽了,他才笑着搖了搖頭,然後第一次全然主動地誘惑了對方,将又驚又喜卻又不敢置信的瑟雷爾拖入了彼此都十分熟悉的歡愉當中。
──那一天、那一刻,他想,縱然他們終将會在歲月的流逝中失去些什麽,也唯有這份情意,這份渴望,會永遠牽系着彼此,讓他們遇見什麽,都會互相攙扶着繼續往那看不見盡頭的道路邁進──
永生,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