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26)
,這是我弟弟,他害羞的很,不太敢說話。”
一路上司機就跟陳凱翔叽叽喳喳的聊天,邵航則默默的看着窗外。滇藏線修的很是驚險,路只有兩輛大車并排過那麽寬,還經常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不少地方甚至沒有反光鏡,一到拐彎司機就要大按喇叭,每次跟旁邊的車擦着邊兒過去,都跟做過山車似的讓人心驚不已。
而這種路況下,這種卡車則讓人感覺更是捏了一把汗,為司機的技術驚嘆不已。
邵航做的心驚不已,整個人都是緊繃着的,看着皮膚黝黑的司機哈哈大笑着,叼着煙拐過一個又一個驚險的轉彎。
陳凱翔好像完全感覺不到這種驚險似的,一直跟司機談笑風生,但是他還是很體貼的感覺到了邵航的全身緊繃,一只手一直緊緊握着邵航的手。
這慢慢的讓邵航安定了下來。
當年旁邊這個人,就是跟着那個隊伍在這條路上走過。邵航有點兒出神。當年志願組織的活動,邵航并未跟着走完全程,只是跟旅游似的,跑來呆了幾天又走了,也并沒有真正度過他們最辛苦的部分,其實對于他們的生活并不了解。
想想看,身邊這個人,走過三分之一個地球,去過各種各樣的地方,比這都要艱苦的、沒有公路的地方,只是完全不求回報的為了去給那些需要的人帶去幫助。
這才是醫者之道,這一瞬間,邵航覺得萬分敬佩,又覺得無比驕傲。
身邊這個人……是這麽優秀的一個人。
邵航覺得心潮澎湃,好像突然面前被打開了一扇窗。行醫行醫,何苦拘在那麽小小的一塊地方呢?這個世界上還有無數的人需要得到幫助,無比廣闊的空間可以讓他去給那些真正需要的人提供服務。他何必糾結于那些瑣事,把自己困在小小一方天地之中呢?
這一瞬間,邵航那種文人氣節突然就爆發出來。
醫者之心,醫者之心,到底是自己想片面了,他能做的事情還很多、很多。
邵航的眼神越來越亮,陳凱翔當然注意到了自己戀人的變化,悄悄地擡起胳膊,搭在邵航身後的椅背上,把人半抱進懷裏。
中午車下了公路,停在了一個小村莊。
司機應該是總跑這條線的,這個村子應該也是平時的落腳地,跟挺多人都慣熟的。車子停在村外,司機帶着邵航和陳凱翔進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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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今天中午飯我請。”
“那怎麽好意思啊?”
“沒什麽不好意思的。”那個瘦猴似的年輕人似乎終于補好覺了,此時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們城裏人,總愛搞點兒藏民家訪什麽的玩兒。這去的可是正兒八經的藏民家,你們也算沾了福了,你們就是想掏錢還吃不到呢。”
“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陳凱翔笑着,跟着兩個人進了村落。
藏民的房子有點兒陰暗,黑洞洞的屋子裏,還晾着陳年的整只豬,大概是用制作臘肉之類的做法進行過制作,才能夠保存這麽久而不腐爛。中午飯也不是什麽山珍海味,就是普通農家飯,藏民口味偏重,肉不知道是不是腌制緣故,鹹的很,但是幹糧——就是青稞做的類似于餅啊發糕之類的東西,卻淡的可以,幹巴巴沒什麽味道。
還好兩個人都不是嬌慣的人,邵航本身并不嬌氣,而陳凱翔曾經已經見慣了這種山野味道,反而吃的津津有味,讓兩個司機很是贊嘆。
吃了飯,兩個人到院子裏透氣,兩個司機要在村子裏賣點兒東西,估計要等一會兒才能走。村子裏偶爾有路過的小孩子,玩鬧成一團,有個□□歲模樣的小男孩兒路過的時候,突然站定了,死死的盯着兩個人,或者準确來說盯着陳凱翔。
兩個人不明所以,然後就聽到那個小男孩兒好像對旁邊的孩子叽裏咕嚕的開始說藏語,旁邊的孩子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然後看向陳凱翔就好像是……一臉驚嘆樣子了。之後,最先的那個孩子突然對着兩個人叽裏咕嚕不知道說了什麽,飛快的跑了。
“這是怎麽了?”邵航呆呆的看着這情況,腦子有點兒不夠用。
“不清楚,我們最好不要動。”陳凱翔皺起了眉頭,腦子裏反複思考着剛剛和邵航的行跡,他們剛剛應該沒有觸及什麽禁忌,但是藏族是很彪悍的民族,陳凱翔也有點兒拿不準,只能穩妥起見,“我們應該沒有觸及他們的什麽禁忌,不過我們還是在這裏呆着不要動,等司機回來。”
不一會兒那個男孩子又拉着一個女人來了,女人來了,看到陳凱翔也很激動,上去抓着陳凱翔的手又是叽裏咕嚕的說了一通。陳凱翔聽不懂說的是什麽,但是能感覺得到那個女人很激動,然後小孩兒又拉了拉那個女人的衣袖,不知道說了什麽,那個女人恍然大悟。
然後那個女人連比劃帶說的,拉着兩個人到了一間屋子。
然後他們才明白,這是村長家,這村子裏會說普通話的人不多,村長就是其中一個。
村長一臉神奇的聽那個女人叽裏咕嚕說了半天,然後扭過頭來的眼神也不對了,他笑着對陳凱翔說:“索瑪剛剛跟我說,當年是你治好了她小兒子的病,她很感謝你,但是你們之後就走了。所以之前他們在村裏看到你們的時候,才會這麽驚訝,他們想好好感謝你們一下,請你們到家裏吃飯。”
陳凱翔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八十九
當年陳凱翔跟着一群志願者做醫療援助,天南海北的跑,不知道治療過多少傷患,每天看過的病人數不勝數,怎
麽可能認清曾經病人的長相。但是對那些獲得治療的人來說,那個醫生就是救命恩人,心心念念的記在心裏,偶
然再看一眼,哪怕是一個小小的孩子,也能想的起來幾年前見過的那位大夫。
母子倆一臉激動叽裏咕嚕的拉着陳凱翔回家,村長也跟着做翻譯,順便跟陳凱翔聊天。不一會兒,那兩個司機也
被村子裏其他的人帶了過來,滿臉驚奇。
“小夥子,原來你是個神醫啊?”
司機驚訝的看着陳凱翔,顯然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看你的樣子也是大城市學出來的吧,怎麽能跑來這深山老
林的看病啊。”
陳凱翔就把曾經當志願者的事兒說了,兩個司機啧啧稱奇。
“這大城市的人就是不一樣,像我們這些小地方的,都想着孩子們能去大城市上個學,學點兒東西,留在那些地
方享福了。哪能想到大城市的孩子們還要不要錢的跑來這深山老林的給咱看病呢。”
“是啊,都是好人啊。”村長連連點頭,“當時還有好多老外,黃頭發的,哦,還有幾個黑鬼!”
“就像你們說的,城市裏的孩子不愁吃穿,生病了就能接受最好的治療,在那裏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
”陳凱翔笑着回答着,“但是這裏不一樣,學醫是為了救治別人,又不是為了享受,我不愁吃穿,那麽就去給那
些最需要的人幫助,到最需要我的地方去,這才不辜負我苦讀了這麽多年的書。”陳凱翔說完,看了邵航一樣,
只見邵航也愣愣的看着他,對視的一瞬間,兩個人好像互相之間都明白了一點什麽。
“不愧是大城市出來的,就是不一樣!”村長大笑的誇贊着。
幾個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頓下午茶。村子裏的條件很差,但是母子倆還是竭盡全力的招待了他們。酥油茶很鹹,
油膩膩的,配着一點兒味道都沒有的青稞餅,也算是獨居風味。吃過了下午茶,兩個司機要上路了,雖然母子倆
非常熱情,陳凱翔和邵航還是告別了這些熱情的村民,又搭上了車。
汽車開了一整晚,第二天中午到了迪慶,陳凱翔和邵航告別了司機,找到了一家小旅館先睡了一個昏天暗地。
——車上的條件非常簡陋,兩個人一整晚只能略眯了會兒,這個時候困的厲害。
陳凱翔再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他睜開眼睛,最先看到的就是邵航專注的看着他的面孔。
“航航?”陳凱翔嘟囔着,揉了揉太陽穴,慢慢打了個哈欠,“怎麽醒的這麽早?”
“我想明白了。”
“恩?”陳凱翔還有點兒迷糊,并不在意的坐起來,四處尋找水杯。邵航把水杯塞到他的手裏,才繼續說道,
“我想明白我要的是什麽了,我之前錯的太離譜了。但是還好,我醒悟的還算早,謝謝。”
突然被戀人抱了個滿懷,陳凱翔差點兒把手裏的杯子翻了出去。他愣愣的看着懷裏的戀人,有一瞬間覺得有點兒
恍惚,“想好了?真的?”
“真的。”邵航點點頭,眼睛裏是從來沒有過的閃亮,“是我以前想差了,我總想着,有個能看病的地方,盡可
能多看一些病人,看好一個是一個,了卻此生,就可以了。但是我才發現不是這樣的,我應該去——最需要我的
地方,做最需要我做的那些事,就像你那樣——去治療最需要我的那些人,才是我該要的。”
陳凱翔的臉上慢慢露出了驚喜的笑容,“總算沒白帶你出來玩。”
“可是。”邵航又慢慢的疑惑了起來,“我學的是中醫,我一看病就需要一定的周期,什麽樣的組織會願意讓我
去參與呢?”
“什麽?”陳凱翔一愣,好像有點兒沒有聽清邵航在說什麽,“什麽組織?”
“就像你當年一樣的那種組織啊,去給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治病。”
“這就是你想的結果?覺得進志願者組織去到處給你看病才是最能體現你價值的地方?”
陳凱翔忍不住爆笑了起來。
等兩個人能坐下來慢慢談的時候,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陳凱翔借了旅館的電腦,把邵航拉到跟前。
“航航,我下面說的話,是我經過深思熟慮的。我覺得這是一個好選擇,但是我尊重你,只要你覺得不合适,我
不會強求,但是我希望你可以放下你的那些成見,去聽一聽,想一想我說的這些話。”
邵航認真的想了想,點了頭,“好。”
“首先,航航,我想問你你對國外有什麽看法。”
“國外?”邵航顯然有點意外陳凱翔的話題,有點驚疑的看着陳凱翔,“有點太遠了,而且……我不熟悉。怎麽
了?”
“是這樣,我覺得你可以嘗試去國外的研究所工作。先不要打斷我,我大概知道你要說什麽。”陳凱翔笑眯眯的
打開浏覽器,鍵入了一個網址,進入了一個研究所的主頁,“先聽我說完,是這個研究所。它是M國非常頂尖的
藥片研究所之一,有非常精密的儀器,可以做很多你在國內根本做不到的事情。而且他們的背後BOSS非常有錢并
且重視,你會有足夠多的後援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研究?凱翔……我幹不了的吧?我能做什麽?我只會看病啊?”
“聽我說。”陳凱翔理了理邵航的額發,“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厲害的多,這件事……我已經想了很久了。記得
當時大夫給奶奶開的死線麽?但是你幫奶奶多熬了那麽久,說明從某方面來說,你的藥是有一定效果的。好,就
算是沒有效果,但是至少讓奶奶不那麽痛苦,這不是巧合。”
“你知道每一天,有多少人在跟惡性腫瘤做鬥争麽?那麽多醫生都無能為力,全世界有無數的醫生、研究員,在
想方設法的尋找治療方案,哪怕你只能緩解一點,對你想象不到的人都會有幫助的。”
邵航張了張嘴,卻覺得自己完全說不出話來。
“我希望你能考慮考慮,治療一個、兩個,是很有意義的一件事,但是如果你能幫到上千萬的人呢?好好考慮考
慮,你自己來看看這個研究所的資料,好不好?”
邵航不由自主的點了頭,陳凱翔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不要擔心背井離鄉,不管你到哪兒,我都陪着你呢。而且不想做這個,甚至說是不想出國,都沒關系,告訴我
,我來幫你想辦法。”
“好。”邵航突然綻放出了笑容,傾身向前,輕輕的碰了一下陳凱翔的嘴唇,然後自顧自的去看那些文件去了。
陳凱翔微微一愣,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也露出了一個小小的微笑。
邵航思考了好幾天,卻一直沒有一個明确的答案,陳凱翔也清楚邵航對出國還是有抵觸的,也不催促,就只呆着邵航在香格裏拉到處轉轉,看看寺廟,吃吃燒烤,聽聽琴音。
在到了迪慶的第三天,兩個人的平靜終于被打破了。
陳凱翔的手機又一次響起來,這次不是邵江,也不是兩個人的父母,而是一個很久沒有聯系過的人——甄慕錦。
對于這個灑脫的女孩兒,喜歡就争取,該放手就放手,陳凱翔還是非常欣賞的。但是陳凱翔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甄慕錦會突然聯系他。而當他接起來電話的時候,則被這個曾經灑脫果敢的女孩子吓了一跳。
“喂?是陳凱翔麽?我知道我這樣很冒昧,但是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沒人肯幫我,我剩下的時間也不多了。雖然我沒什麽立場,但是我還是想請你幫幫忙。”
電話那面的女孩子聲淚俱下,哽咽的讓人聽着就揪心,而字裏行間的訊息則讓人驚心。
“慕錦,你別着急,到底出了什麽事兒了,你在哪裏?”
“我是真的沒辦法了……我在B市,腫瘤醫院……”
“我知道了。”
當天晚上,陳凱翔和邵航結束了平靜的旅行,坐上了非B市的飛機。
☆、第九十
九十
十個小時後,兩個人見到了甄慕錦。
躺在病床上的甄慕錦看起來比上次他們撞見的時候更加消瘦了,她安靜的熟睡着,如同一朵即将盛開卻凋謝了的
花蕾,讓人心驚。
“怎麽會這樣呢。”邵航喃喃着,透過透明玻璃看着病房裏的那個人,心裏難受的厲害,“上一次還好好的,而
且這麽年輕怎麽就會得這樣的病?”
陳凱翔沉默着按了按邵航的肩膀,“走吧,進去看看。”
走近了之後,才發現甄慕錦瘦的厲害,兩個顴骨高高的突出着,眼窩深陷了進去,皮膚蠟白,曾經濃密的頭發也
變得稀疏而幹燥。
“你們……真的來了。”床上的女人突然張開眼睛,好像根本沒有睡。但是這雙眼睛也同她整個人一樣,失去了
光彩。
“慕錦,你怎麽病成這個樣子了”陳凱翔在床前的椅子坐了下來,卲航緊挨着他也坐了下來,“你這到底是怎
麽回事有什麽難事兒如果你醫藥費不夠了我可以幫忙,你只要好好配合治療就行。”
“沒用的。”眼淚從甄慕錦的眼角滑了下來,“我——這是急性白血病,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是晚期了,化療也沒
什麽用,不過是浪費錢而已。”
“別這麽說,如果你先灰了心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你還得鼓起勇氣跟病魔做鬥争。化療不行,還可以換骨髓
,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的。”
“沒用的——我……我已經跟家裏斷絕了關系,因為我傻,跟一個有家的男人不清不楚的搞在了一起,我爸的
仕途不能讓我給毀了……他們,早不跟我來往了。等骨髓庫能有多大概率呢”
“別這麽說,血濃于水的,你去道個歉,父女哪兒有隔夜仇的?”陳凱翔嘆氣道,“不管怎麽說,你先好好養病
,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我也幫你問問我認識的同學,看看有沒有更好的治療方案,放寬心。”
“不,你們聽我說,沒必要安慰我了,我已經讓大夫跟我說了實話,我病得很重,就算拿到骨髓也不一定适合移
植,我實在發現的太晚了。其實我倒是不害怕……只是我不放心我的孩子,我想不到別人了,只是試試看你們…
…”陳慕錦閉閉眼睛,仿佛下定決心了似的,又睜開眼睛,這次十分堅定,“我是一意孤行生下來她的,但是現
在卻沒辦法好好照顧她,我……我不想把她交給她的生父,不是親生的母親,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我不想
她吃那個苦。我爸媽……我也不想去問他們,他們……肯定恨不能她死。身為一個母親,不能好好護着她長大,
給她最好的生活條件,我……已經很對不起她了,我不能現在把她扔進火坑啊……”
“我知道,這麽請求你們很……不好。但是我希望你們能照顧她,說我自私也好,你們以後……也不可能有孩子
,現在她還小,什麽都不知道,你們可以慢慢跟她培養感情,把她當成你們的孩子養大。”
“這……”陳凱翔有些猶豫的看了邵航一眼。
“你們不同意也沒有辦法,你們現在已經是唯一願意來看我的人。如果你們不願意接受她,我寧可……死之前把
她送到孤兒院……”
“你……”陳凱翔微微皺起了眉頭,又看了邵航一眼,“讓我想一想好麽?你先別亂想,好好養病。還有,你現
在住院,把她交給了誰?”
“我的一個鄰居,現在在我租房的附近,一個老奶奶……她家境很差,我每個月給她幾百塊錢,她就幫我看看孩
子,但是我住院以後……”
“我知道了。”陳凱翔點點頭,“你把地址給我,這兩天我們幫你看幾天孩子好了,你好好養病,不要想這麽多
。至于你的提議——容我再想想。”
陳慕錦緩緩的點點頭。
兩個人去陳慕錦租住的地方接到了陳慕錦的女兒。
小姑娘幾個月大,卻不如一般嬰兒的肥軟,反而有點兒瘦瘦的,感覺不太健康。不過這個小家夥不哭不鬧,很是
安靜,就算被兩個陌生人接走,也是乖乖的,睜着黑乎乎的大眼睛,打量着兩個陌生人。
他們帶着這個小丫頭,回到了離開了有一段時間的家。
不過離開了不到一個月,家裏卻落了灰,兩個人旅途勞累,一下飛機就直奔醫院,這個時候也顧不得收拾,勉強
把卧室收拾出來,給小丫頭喂了點兒奶,就雙雙補眠。
結結實實的睡了幾個小時,邵航醒來的時候已經快黃昏了,陳凱翔不在屋子裏,邵航找了出去,發現陳凱翔正在
沙發裏坐着,旁邊的小嬰兒睡得正香。
走近了才發現,陳凱翔正難得的在發呆。
“在想什麽?”邵航站在陳凱翔勉強,微微彎腰,注視着戀人,幾乎瞬間感應到了他的想法,“在想陳慕錦?你
想……收養她”邵航的目光落在了那個在安靜熟睡的嬰兒身上。
“是。”陳凱翔有一點兒猶豫的回答道,“如果我不知道,如果我無能為力,那麽我可能不會幫她。但是我們知
道了,而且我們也并不是沒有那個實力去養一個孩子,我想,也許我們可以幫幫她,對我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
“可是凱翔,這個孩子,她有父親,雖然她的父親可能并不歡迎她。她也有其他的親人,外祖父母,我們不應該
把她從她的親人那裏拿走,這對她來說并不公平。慕錦只是一時偏激了,怎麽有人會願意傷害自己的親人呢,只
有自己的親人會全心全意的照顧她,不是麽?”
“你說的對。”陳凱翔微微嘆了口氣,“是我想偏激了,陳慕錦她只是吓狠了,也許我們應該去找慕錦的父母談
談,而且我們也需要慕錦的父母幫助,我跟她的主治大夫談過了,雖然她的身體可能不太适合骨髓移植,但是骨
髓移植是唯一的辦法了,我們需要适合的骨髓。”
“恩,我們幫她一把,跟她的父母談談去吧。”
☆、九十一
見到甄慕錦的父母出乎意料的并不順利,兩個人費了一番周折,才見到了甄慕錦的母親。
這是一位包養不錯的女性,按照甄慕錦的年紀來判斷,這位夫人至少應該有五十上下的年紀,但是光從外表看上去還不到四十歲的樣子,頭發烏黑,一絲不茍的盤在腦後,靓麗的一點也不像是一位全職太太。
“您好。”邵航和陳凱翔打過招呼,在那位夫人對面坐了下來,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就平白生出了幾分忐忑,似乎一切并不會如他們所想那般。
“你們好。”甄太太微微點頭,打量着兩個人,臉上的表情并不熱絡,“你們說是跟慕錦有關的事情,非常緊急,到底是什麽事情?不過有件事我得先說明,我們家已經跟她斷絕來往了,她要做出了什麽出格的事情,你們找我可沒用。”
這一通開場白弄得兩個人面面相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您……不知道麽?慕錦現在病的很重,非常需要家人的幫助,不管之前有什麽隔閡或者誤會,在這種時候就讓它過去吧?”
“生病?生什麽病?”甄太太輕哼一聲,攏了攏自己的衣服,“能是什麽嚴重的疾病?我們全家都很健康,可沒什麽遺傳病之類的,她有病?不會是艾滋什麽的吧,有也都是她自己造出來的。”
“阿姨,我們不是開玩笑,慕錦真的病的很厲害。”陳凱翔幾乎要蹦了起來,黑色的眸子裏暗含着怒火,卻極力保持語氣的平靜,“她現在在腫瘤醫院,得的是白血病晚期,只有骨髓移植這一條出路。看在她是你們的骨肉的份兒上,就算以前發生過什麽事,難道不能救
人為重麽?”
“救人?怎麽救?”甄太太微微一笑,“哦,我知道了,是不是醫藥費不夠了?要多少?100萬夠不夠?還是多少?三百萬?五百萬?……真是作孽喲,這麽一個讨債的……”甄太太喃喃自語着,語氣裏分毫不見對陳慕錦的關心。陳凱翔和邵航心涼了半截,仿佛明白了在
醫院的時候甄慕錦為何那麽絕望,為何就算有親人在卻會走投無路的求助他們兩個算不上熟悉的朋友。
“不是錢,是骨髓。”陳凱翔淡淡說道,“錢不是問題,沒人稀罕你們那兩個破錢,我們要的是骨髓。骨髓配型,現在唯一能救慕錦的方法就是骨髓移植,但是從骨髓庫裏找到合适的骨髓,概率實在太低,親人之間的配型成功率會高很多,我希望你們可以去醫院做一次
配型,如果配型成功的話能夠捐一次——”
“不要想了!”甄太太一臉戒備的坐直了,“我們是不可能去配型的。捐骨髓?捐了以後出了毛病怎麽辦?你們負責?真是讨債的,本來我以為你們是惦記上錢了,原來你們是惦記上這些!”
“捐骨髓不會有什麽影響的!骨髓可以自己再産生出來,不像是其他器官,捐骨髓就跟鮮血一樣,對身體沒有什麽大的損害,但是卻能救一個人,而且那還是您們的女兒啊!”邵航憤怒的說道,“您就不心疼自己的女兒麽?還有您的外孫,您就忍心她這麽小小的就失去
母親的照料了麽?”
“什麽外孫?什麽外孫?”甄太太念念有詞,“她把那個玩意兒生出來了?那個父親都不知道是誰的野雜種?那跟我們甄家有什麽關系,不知道哪兒來的野雜種,根本不可能上了我們的族譜,跟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們別亂說,不知道她跟誰學的那些個不三不四的,
跟別人亂來,但是這可跟我們家一點關系都沒有!”
邵航和陳凱翔面面相觑,實在是不明白怎麽一下就觸及到甄太太敏感的神經了,最後兩個人只能這麽不了了之,毫無所獲的辭別了甄太太。
骨髓移植的希望一下斷掉了,邵航有點兒難以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這種狠心的父母。同時他也對甄慕錦感到痛心,這麽年輕的一條生命,不應該這麽葬送在病魔的手下。
然而,不等他們再想什麽對策,甄慕錦的病情又一次發生了變化,這次變化那麽突然,讓人始料未及。
“我想出院。”
甄慕錦倒是十分平靜,她坐在病床上,如同即将凋謝的花朵,卻依然倔強的廳裏着。
“我以前總是沒想到死亡來的這麽快,總覺得是好幾十年以後白發蒼蒼的事兒。開開玩笑說什麽如同明天就要死了,那麽這一天肯定要把全部積蓄拿出來周游全世界的玩笑話,可是真到了這一天,卻沒有什麽周游世界的勇氣了。不過……至少不要讓我在這種讨厭的地方
度過生命的最後一刻吧。我想看看正常的世界,我已經膩煩了消毒水的味道了。”
邵航忍不住吸吸鼻子,陳凱翔摸摸甄慕錦的腦袋,“好,我幫你辦出院手續。你就住在我們那兒吧,我們覺得寶寶挺可愛的。”
就這樣,甄慕錦住進了陳凱翔的家。兩個人陪着甄慕錦,好歹有奶奶的經驗,兩個人照顧着也不算吃力。再加上有一個可愛的寶寶,總是讓人心情愉快。就在這個時候,甄慕錦再一次提出了那個不情之請。
“我死了以後,我可以把女兒拜托給你們麽?我……實在不放心她,去哪裏都不放心。”
邵航和陳凱翔都有點兒沉默,生命的最後,只能把女兒托付給兩個朋友,這實在是太悲哀了,簡直是一場賭博,兩個人深深的清楚,這是甄慕錦最後的不是辦法的辦法了。
“好吧,我答應你。”陳凱翔嘆了口氣,“我和航航會盡力照顧你的女兒的。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邵航和甄慕錦都疑惑的看向陳凱翔。
“我不能跟你結婚,讓航航來,孩子的戶口也落在航航身上。你同意我們都幫你這個忙,不同意……我也不會妥協的。”
甄慕錦眼睛裏的光彩暗了下去,然後輕輕的笑了笑。邵航疑惑的看看陳凱翔,又看看甄慕錦,有一點兒不在狀态,而甄慕錦卻長長的嘆了口氣,“你果然……是個好人。可惜我沒遇到你這樣的人,那就這麽辦吧……還有,謝謝你。”
之後的事情辦的很快,只用了幾天的時間,邵航和甄慕錦就結婚,并且幫寶寶辦了戶口。
又過了幾天,邵航意外的接到了一封信函。
是美國X研究室寄來的郵件,雖然陳凱翔給的那些資料邵航并不熱衷,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看,但是也知道X研究所是在陳凱翔給的那堆資料裏的佼佼者之一。
“凱翔,你怎麽會有一封X研究所寄來的郵件?”邵航有點兒驚異,盯着陳凱翔拆開信封,然後看着陳凱翔把裏面的信件原封不動的擺在他跟前的時候,邵航都還沒反應過來。
“這是你的郵件。”
“啊?”
“我把奶奶的病例和一些情況給幾家研究所都發過去了,這應該是回函,來看看。”
“啊?”邵航驚訝的合不攏嘴,看看陳凱翔也不像是在開玩笑,他低下頭看着厚厚的一沓子信件,心裏又感動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凱翔……”
“什麽都不要說,你先看看信件,然後再跟我說你的決定。”陳凱翔微笑着,帶着鼓勵的看着邵航,邵航深深吸了口氣,也露出了一個微笑。
能有陳凱翔這麽多年的陪伴,他真是何德何能。
然後邵航不再糾結,低頭開始閱讀那份信件。
☆、九十二
親愛的邵先生:
看過您寄來的病例和治療方案,您的治療方案的确對病情有積極作用,并且極大的減輕了病人的痛苦。我方希望邀請您來我實驗室繼續進行您的治療方案研究,我們可以提供更完善的設備、全世界一流的科研團隊進行交流,同時我們也有充足的研究資金對您進行支持。希望我們有幸可以一起共事,共同為人類的未來奮鬥。
信很短,但是是研究室主任親筆寫的。随信附上的是研究室承諾的條件以及一長串研究室的介紹,邵航仔細的看完,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他擡頭看着陳凱翔。
“怎麽樣,心動麽?”
邵航嘴唇動了動,說不出話來。
“航航,想要救人不一定是要親手,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你有天賦,我一直覺得你更适合科研而不是臨床。如果你真的能……研究出來更多的辦法,那對所有人來說都是福音,比你治療了五個、十個甚至幾百個病人的意義更大。”
“恩……”
“所以你真的要考慮一下這個機會好麽,等等,你剛剛說什麽……?”
邵航笑了起來,張開雙臂圈住了陳凱翔的脖子,主動的在陳凱翔嘴唇上落下一個吻:“謝謝你,凱翔。我們去M國吧。”
陳凱翔的眼睛一瞬間如同被點亮的燭火,閃爍出了快樂的光芒。
去M國的行程就定了下來,唯一的問題就是還在家裏的甄慕錦。
“慕錦,你跟我們一起去吧。把你一個人放在這裏我們也不放心。那面各方面條件都好,你好好養病。”
甄慕錦已經形容枯骨了,聽到邵航的新機遇也真心為他開心。
“不,我不想死在外面了。你們能出去也好,帶着寶寶走吧,這樣我也可以放心寶寶了。”
兩個人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