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25)
,為什麽不能給奶奶磕個頭呢。”
邵航愣在了原地:“你是說奶奶她……一點兒都不介意,并且還……很同意?”
“沒錯。”陳凱翔肯定着,“其實我從小……最有感情的親人是奶奶,爸爸媽媽對我而言,真的沒那麽親,他們也沒怎麽管過我。所以奶奶同意,對我來說你已經獲得了我家裏人的同意,我是不會主動放開你的。不過如果有一天你覺得頂不住家裏的壓力,想要回歸正常人的生活,我也不會攔着你的,只是在那之前我會跟你在一起,一起面對一切,你要記住這一點,航航。”
“……恩。”長久的沉默之後,邵航終于露出了一個笑容,并且主動伸手抓住陳凱翔的手,“我很喜歡你,你對我很重要。”
陳凱翔眨眨眼,才明白自己沒聽錯那有點兒坑坑巴巴的一句話——出自邵航嘴裏的罕見的情話。心裏那些不安也仿佛突然間卸去,陳凱翔張開雙臂環住戀人,冬天樹林裏兩個人緊緊相偎,這一刻完全不需要用任何語句,也無法用任何語句去描繪心中的那份溫暖。
回到家以後,陳凱翔就自作主張的幫邵航關了手機,并且打定主意不那麽早回去,拖着邵航在村裏逛。
臘月裏,村裏已經沒有農忙了,因為臨近過年,家家戶戶都忙着準備年貨,也別有一番滋味。
村裏不像是城裏,因為生活越來越方便,很多傳統都淡了。在村子裏,過年的年貨還是要自己準備的,什麽棗饅頭、燒肉、炸丸子林林種種,總要多富足點兒。至于其他一些過年特備的東西,例如窗花之類的東西,邵航也驚喜的發現村裏還是有些老人留着這門手藝的。
就這麽過了兩三天,陳凱翔正拉着邵航去村邊轉悠講小時候的故事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其實這幾天,陳凱翔的電話總是不斷,邵航大概知道有幾通電話是邵江打來的,看來邵江氣的夠嗆,每次打來電話就咆哮體的怒罵,陳凱翔卻心情很好的把電話往旁邊一放或者幹脆壓掉。至于另一些,邵航卻無從推測,不知道是什麽人在跟陳凱翔聯系。每次陳凱翔總是說不了幾句就挂掉了電話。
這次也一樣,接起來電話就說了一句你好,就開始長時間的沉默。邵航疑惑的看着陳凱翔,在他都以為對面是催話費單之類的自動電話的時候,陳凱翔突然開口了。
“這件事兒其實沒什麽必要辯解的,事實如此。”
“我覺得私人感情問題跟我的職業道德一點關系都沒有,我以為我只需要能做好手術,好好看病就可以了?”
“呵……如果你們這麽覺得,那也沒辦法。我覺得我并沒有出現任何工作上的纰漏吧?如果是這樣,算是你們違約,記得支付我違約金。”
邵航看着陳凱翔完全不在意的樣子又拿下電話,眨眨眼,又眨眨眼。聽剛剛電話的意思仿佛是陳凱翔被炒了鱿魚,但是陳凱翔這副完全無所謂的樣子,卻讓人更加奇怪,仿佛被炒鱿魚的并不是他似的。
“怎麽了?一直盯着我看?”
“剛剛那個電話……”邵航遲疑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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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那個電話啊……”陳凱翔想了想,笑眯眯的回答道:“還是邵航人緣好啊。”
“啊?”邵航奇怪的看着陳凱翔,總覺得陳凱翔笑的很奇怪。
“哎,還不是聽了你的遭遇,王叔他們為你鳴不平麽。”陳凱翔搖搖頭,“王叔的鄰居趙叔退之前也算是居高位你總該聽過的吧?趙叔的兒子在衛生部門也地位不低,可比那個什麽陳棟的關系硬多了。後來打聽到,陳棟其實本來去你們醫院就是轉一圈兒,讓他轉了行政,然後直接進衛生局,可惜遇到這麽一個事兒就栽贓在你頭上了。這種事兒就是他們下面做點兒小動作,趙叔一說讓查,很多事兒就水落石出了。”
“啊?”邵航總覺得自己在聽小說,都是些莫名其妙的事兒,“所以……我現在沒事兒了?”
“還沒有,不過估計要不了多久你的行醫資格就能回來了。”陳凱翔笑眯眯的回答着。
“但是這跟你剛剛那個電話有什麽關系?”經歷過這麽多事情,其實對于那一紙行醫資格,邵航反而看淡了,這麽一個好消息并沒有影響他的注意力,甚至敏銳的發現陳凱翔在轉移他的注意力,“你剛剛說什麽工作……私人感情的……”
陳凱翔看這件事兒糊弄不過去只能嘆氣:“陳棟現在被停職查看了,估計進衛生局是沒什麽希望了。”
邵航依然盯着陳凱翔。
“算是擋了他財路,總是被嫉恨吧,他現在又拿你沒什麽辦法。畢竟你工作被辭了,也暫時沒有新的工作,家裏的關系網絡也不在B市。所以就把主意打到我頭上了。”
“他做了什麽?”邵航着急的看着陳凱翔。
“跑去醫院,随便嚼舌根之類的吧。”陳凱翔諷刺的一笑,“院領導着急的跟個什麽似的,好像要評不知道什麽東西,心急火燎的就要解決這事兒怕影響醫院形象。”
“你被辭退了?”
“差不多吧。”陳凱翔無所謂的聳肩,看到邵航那又糾結起來的神情,趕快解釋,“其實我本來跟醫院就簽的是聘用制,無非就是早點兒離開而已,而他們還得付一筆違約金。其實現在被辭退也挺不錯的,就是估計我爸媽會氣死吧。”
“啊?”邵航覺得這關系跳的太快了。
“航航,我覺得經過這些事兒,我希望你好好想想以後的路要怎麽走。”陳凱翔突然嚴肅起來,“不是說進醫院不好,而是我希望你考慮一下究竟在哪裏是更好的,好好地做一個決定。之前遇到的那些事情,就當是一個教訓翻過去了,現在吸取一下那些教訓好好想想之後要怎麽走,正好有這個契機,就算是想離開B市都是可以的,而我正好可以陪着你一起。”
“為什麽說你爸媽也會知道?”邵航來不及關心自己的前途,反而是追問着前一句話。
“沒辦法啊,他們跟B市關系網很深的,而且找到這個工作說實話一方面是我有那個學歷本事兒,另一方面跟家裏也多多少少有點兒關系,我估計他們要不了多久就會知道了吧。到時候咱們兩個就只好逃難了。”
陳凱翔自覺幽默的開着玩笑,邵航卻有點兒忐忑。
就在這個時候,遠遠的突然傳來邵江的怒吼聲:“陳凱翔,老子跟你沒完啊!”
邵航覺得自己好像出現了幻聽,不由的轉過頭去,突然覺得自己可能是出現了幻覺——邵江居然氣勢洶洶的從遠處而來,怒氣仿佛都可以實體化似的,邵航又惶恐的回頭看了看陳凱翔,不由的向後退了一步。
☆、八十六
邵江真是一點兒情面不留,沖上來照着陳凱翔的臉就揮拳過去,陳凱翔也不是省油的燈,向後一閃反手就捉了邵江的拳頭往邵江身後扭去。邵江自然掙紮不已,于是兩個人就這麽扭打成一團,真是難舍難分,不一會兒簡直要不顧形象的滾到地上去了,邵航只能慌慌忙忙的給兩人拉架。
“哥,你幹什麽啊,有什麽不能好好說麽!都多大了還打架!”邵航架着邵江,幸好邵江存了點兒理智對自己弟弟手下留情了點兒,不然邵航肯定是拉不住邵江的。
“邵航你怎麽還幫着這家夥說話啊?”邵江恨鐵不成鋼,“陳凱翔,我真是看錯你了,我看在你是我小時候玩伴兒的份兒上,離開B市的時候才把邵航托付給你,你就是這麽照顧他的?你想怎麽玩兒我管不着,但是你不能玩兒我弟弟啊!你還有沒有良心啊?”
“哥,你別這樣,不是這麽回事兒……”邵航覺得無力,溫言軟語的想勸勸邵江,沒想到陳凱翔卻在一旁火上澆油。
“你怎麽就一定知道我跟航航是玩玩呢?”陳凱翔整理了一下跟邵江扭打弄亂的衣領,一臉諷刺:“邵江,你回來了沾染上點兒什麽習氣我不想知道,但是別把別人都想得跟你一樣極品。”
“陳凱翔你他媽老子今天不把你打一頓老子名字倒過來寫!”
“只會動手一點兒腦子都沒有的野蠻人。”陳凱翔扭頭看向邵江,過了半天才擠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邵航嘆氣,這樣不打起來才算怪……
半個小時以後,兩個人終于把自己心裏那一堆亂七八糟的怨氣都洩的差不多了,好歹能坐下來頭腦清醒的說幾句話。因為外面實在太冷了,就又把陣地挪回了奶奶的家裏,邵航直到這個時候才發現邵江居然是自己一個人開車過來的,車就停在奶奶家門口。
“哥,你自己一個人過來的?”邵航還是覺得有點兒不可置信,來的路上有多難走他還記得清清楚楚,那位司機也算得上是老司機了也開了那麽久,邵航怎麽也想不出邵江怎麽能自己一個人把車開過來,還這麽早到。
“不然還能怎麽樣?”邵江沒好氣的瞪自己弟弟一眼,“你以為你這事兒很風光了?我哪敢冒險讓別人知道?連爸爸媽媽我都沒告訴,只說出來散散心!”
邵航被邵江那麽一瞪,也覺得心酸,又是窩心:“那你是怎麽開來的?這條路可不好走。”
“還能怎麽開,就那麽開呗。”邵江看自己弟弟那副愧疚樣子,無奈的嘆口氣,語氣也軟了下來,“中間找了個村子借宿了一晚,開了兩天過來的。我開的很慢,沒事兒。”
聽邵江這麽說,陳凱翔也忍不住瞥了邵江一眼,一直黑着的臉也仿佛緩了下來。
進了屋子,随便找地方坐下來,邵江氣是氣,但是這麽多天早就氣過頭去了,又打了那麽一架,這次還算比較冷靜的看向陳凱翔。
“到底怎麽回事,你們兩個。”邵江皺着眉頭對陳凱翔說,“說實話,我真的快氣死了。我真沒想到邵航會……跟你攪在一起。”邵江嘲諷的勾勾嘴角,“你最好從頭說給我聽,要是我發現你就是打算睡了我弟弟,陳凱翔,我肯定跟你沒完。”
“別說的那麽難聽。”陳凱翔瞥了劭江一眼,才慢慢開始說。陳凱翔說的很細,從最開始的朦胧悸動,到後來的幾千個日夜的相伴左右,一直到一年前兩個人才正式在一起以及一起走過對于兩個人來說都是最困難的那段時光。
随着陳凱翔的敘述,邵航也慢慢陷入了沉思。有些小事兒,他都已經忘記了,現在聽陳凱翔從他的角度,說兩個人一起經歷過的這些事兒,覺得好笑又悵然。
原來已經經過這麽久了……啊。
“沒想到你這麽早就打我弟弟的主意了。”邵江顯然臉色有點兒難看,他是真沒想到還在他在B市的時候,陳凱翔就已經有了這方面的意思。而自己,幾乎是白白的把自己弟弟送上門去。不過另一方面,想到陳凱翔對自己弟弟這麽久的锲而不舍,不離不棄也真的是很感動。現在這個社會,大家的生活節奏都快,閃婚閃離都是經常的事兒,七年之癢也不是什麽稀罕名詞,像陳凱翔這樣哪怕是沒有回應也不離不棄一直等到邵航回頭的事情,如果不是發生在自己弟弟身上,劭江說不定真的會感動。
“的确很早。”陳凱翔點頭,“所以我真的是很用心的在跟航航在一起的,并不是心血來潮之類的,只要航航還願意跟我在一起,我不可能跟他分開的。”一邊說陳凱翔一邊還不忘表明自己立場,坦坦蕩蕩有時候也是某種意義上的無懈可擊,邵江只能氣悶的看着陳凱翔,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航航你呢。”邵江覺得自己完全在白操心,這兩個一個比一個有自己的主見,“你——是因為他才會跟男人搞在一起吧。你難道不願意想想以後麽?你其實可以跟一個女人結婚,然後有孩子,爸爸媽媽也會很開心。如果跟他在一起,可能——一輩子都沒有孩子,甚至再也不能見爸爸媽媽,你也該知道這事兒爸爸媽媽知道肯定會生氣的,”
在邵江說道孩子的時候,邵航眼睛裏有光閃了一下,顯然也對孩子很動心,但是卻馬上被自己熄滅了。
“其實……哥。”邵航仿佛下了什麽決心似的,擡頭看着邵江說道,“我本來就不喜歡女孩子,不可能結婚生孩子的。跟陳凱翔在一起是最好的選擇,他喜歡我,我也很喜歡他,就算現在跟他分開了,我也不可能過你說的那種生活啊。”
這句話,不光讓邵江瞪大了眼睛,連陳凱翔都驚訝的看過來。
陳凱翔當然知道,邵航可不是什麽天生的同性戀,甚至可以說是誰都不喜歡,要不然其實陳凱翔也不可能在邵航身邊堅持這麽久——陳凱翔自問就算自己涵養再好,估計也沒辦法忍受邵航跟別人在一起自己還在一旁每天每天默默注視。邵航剛剛對邵江說的那段話絕對是說謊,卻……是邵航對他們戀情的維護。
“什麽……?難道你……真的對女人沒興趣?”邵江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只有長久的沉默,和無奈的苦笑,“你們兩個……你們兩個想過要對家裏怎麽交代麽?想過以後該怎麽過麽?就算家裏能接受你們,你們兩個總在一起也會讓別人有疑問,這怎麽能瞞得住啊?更何況家裏……”
“對不起,哥哥。”邵航只能低頭,這些事情他都沒想過,或者不是沒有想過,而是因為無解,所以也害怕去思考,甚至拒絕去思考。
“我有一些想法,但是還要跟航航商量。”陳凱翔回答着倒是有條理,“首先先看看航航以後想做什麽,我肯定會跟着航航在一起,總是有辦法的。其實對我來說,大部分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唯獨一個問題有點兒棘手。”
“什麽問題?”邵江奇怪的看着陳凱翔。
“你們家的問題啊。”陳凱翔低低的笑起來,“光是一個你就千裏迢迢的跑來揍人,我真不知道以後阿姨叔叔知道了以後要怎麽擺平。”
“別說的這麽輕松,好像你知道怎麽擺平你爹媽。”
“我不在乎家裏的看法,我最在意的人已經同意了我的選擇了,對我來說就算爸媽多生氣也無所謂。”陳凱翔坦然以對,“但是航航不一樣,我可以一輩子不回家也無所謂,但是航航不應該這樣背井離鄉。”
“我也可以……”邵航聽到陳凱翔這句話,慌張的扭頭想說些什麽,卻被陳凱翔一個手勢止住了話頭。
“你跟我不一樣的。”陳凱翔嚴肅的看着邵航的雙眼,邵航一愣,下一句話就再也說不出來了。
邵江看看邵航,又看看陳凱翔,最後只能無奈的嘆口氣:“算了……我知道了,我會盡量幫你勸勸爸爸和媽媽的。雖然……如果他們知道你很可能幾年都別想回去了。”
“恩。”邵航有點兒失落的低頭,雖然嘴上說不在乎,可是真一想到幾年有家不能回,心裏還是糾結。
“那就拜托你了,兄弟。”陳凱翔露出一個真心的微笑。
“算了,我真不想當你兄弟。”邵江依舊耿耿于懷,“說實話,要不是為了航航,我……我真是把你揍死都算少的!”
“我知道。”陳凱翔低頭笑着,“雖然你有時候有點兒不那麽盡責,但是,邵江,你是個好哥哥,謝謝你。”
邵江虎着眼瞪視着陳凱翔,這話聽起來好像是教堂裏父親把女兒送給新郎似的,邵江真是覺得別扭死了。
“對了,我估計我爸媽差不多快知道這事兒了,到時候肯定要去你們家鬧,我和航航就不回去撞槍口了。正好有空,我打算帶他去旅游玩一圈兒散散心再考慮之後該做什麽。”
“啊?”邵航驚訝的看着陳凱翔,而邵江足足過了五秒鐘才反應過來:“卧槽!陳凱翔你妹啊!你個惹禍精,老子還是應該揍你一頓!”
☆、八十七
不管邵航心理把陳凱翔罵了一千遍還是一萬遍,對陳凱翔來說都完全沒有區別,不痛不癢,直接帶着邵航跟着村裏人搭了班車,然後又轉了火車一路去了領省的省會X市。奶奶所在的村子在兩省交界的地方,所以跑去X市所花的時間也和回家所用時間差不太多。
到了X市,陳凱翔才跟邵航商量起接下來的行程。
“難得有這麽長的一個長假,說說看想去哪兒玩兒?咱們好好的把最想去玩兒的地方玩兒個遍,不着急回來。”
陳凱翔灑脫的說着,對着邵航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而且正好趁着旅游換換心情,然後好好思考一下接下來該去做什麽。”
“我也沒什麽特別想去玩兒的。”邵航有點兒恍惚,出去旅游這樣悠閑的計劃似乎從來沒有出現在大腦裏似的,被突然一問及,都有一點不太适應。
“唔,那就我來安排吧。”陳凱翔卻并不介意代勞,在電腦上查詢着攻略,很快就敲定了休假行程,“著名的旅游景區人太多,而且基本都被污染的差不多了,去也沒什麽意思。要不還是進藏吧。”
“西藏不是你那年志願者的時候都去過了麽?”邵航瞪大了眼睛看着陳凱翔。
“當時是志願者,走的都是貧苦的地方,也沒怎麽游覽過,這次我們好好的去玩兒一次吧,看看雪山,感受感受藏族精神什麽的,怎麽樣?”
邵航只猶豫了一會兒,就點頭同意。
“好,就照你說的做吧。”
一定下來進藏的計劃,陳凱翔就一去買火車票。這個時候是旅游淡季,火車票好買的很,當天晚上兩個人就上了火車。
先做火車到了西寧,又從西寧轉了青藏線火車,一路火車上到了拉薩。
從西寧到拉薩總共有二十五個小時的行程,因為海拔氣候的因素,窗外不是荒蕪的戈壁、山脈就是草地,一眼望不到頭,只能用壯麗來形容。心情也似乎跟着寬闊了起來。
陳凱翔買的是硬卧,一個中鋪一個下鋪,邵航睡在下鋪,白天的時候兩個人就一起窩在下鋪看看沿途風光,偶爾陳凱翔也會跟邵航讨論讨論專業上的東西,家裏的事情卻一概不說。
同一個隔間裏,對面下鋪睡的是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女孩子,笑起來有兩個可愛的酒窩。自稱是大四學生,用大四最後自由的時光上拉薩看一看。另一個中鋪睡的是母女倆,不太清楚是幹什麽的,小姑娘不過兩三歲的年齡,活潑好動,吃飯的時候眼巴巴的瞅着下鋪的大哥哥大姐姐們,讓幾個年輕人都忍俊不禁的分她些火腿雞蛋之類的東西。
上鋪只住着一個人,是個皮膚黝黑的男孩子,帶了一輛山地車塞在下鋪下面,自稱是休學一年要騎車游中國,很是爽朗健談。
一路上一行人說說笑笑,好不快活,邵航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多,等到車停在拉薩的時候邵航還覺得意猶未盡,總覺得這次火車旅行實在太快了。
陳凱翔看邵航心情漸漸明快起來了,心也慢慢的放了下來。
兩個人這次出來玩兒,沒有明确的目标,也沒有什麽時間限制,悠閑的很。所以到了拉薩,先找了個旅館安頓了下來,才悠悠閑閑的在拉薩城裏來回游逛起來。有時候不想動彈就在旅館裏呆一整天,有時候精神好就選一點兒離得稍遠的景點去看看,這麽過了六七天才把拉薩轉了個七七八八。
當然在拉薩也不能不去布達拉宮。
布達拉宮有藏民導游,藏民幾乎全民都信佛教,而且信的是藏傳佛教,這些導游說起自己的信仰都無比虔誠,口若懸河,每一句都帶着切實的崇拜和熱情。
“怎麽?這麽羨慕的看着他們?”陳凱翔摟住邵航的肩膀,“想學他們當和尚?我可不允許。”
“我就是相當和尚,我這麽不虔誠的和尚佛祖也不要吧。”邵航笑出聲來,“我就是覺得很羨慕他們,他們都相信這個東西,而且那麽堅定,有個信仰真的很棒,至少不會迷茫。”
“怎麽?你迷茫了?”
陳凱翔把邵航拉到身前,撫開邵航的劉海,注視着邵航:“你迷茫什麽了?”
“我有一點兒不知道我一直做得有沒有意義了。”在這麽一個能放松身心的地方,面對着的是這個世界上自己最信賴的人,邵航不自覺的把埋藏在心裏的話說了出來,“本來我想的很簡單,學醫,做自己能做的事情,好好看病,努力治好每一個病人就可以了。可是好像現實比我想象的要複雜,好像我總是把事情搞砸。”
邵航有點難受的垂下目光,聲音聽起來有點兒難過。
“而且,我也擔心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不像我想象的那麽簡單呢。就好像我曾經覺得只要我不想,一輩子不結婚也沒什麽,後來又決定跟你在一起,就覺得只是兩個人的事情,但是好像這些想法都太簡單了,我覺得總有一天會像現在一樣,把一切都搞砸。”
“怎麽會呢。”陳凱翔溫柔的把邵航裹在懷裏,“這不是你的錯,是其他人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我并不覺得邵航把事情都搞砸了。想想看你當時要學醫的時候跟我說過什麽?你學醫的目的是什麽?他們把你趕走是他們的損失,并不能說明是你不好。想想看那些你治療好的人,還記得那年我跟這國際紅十字志願者進藏的時候你也跟來,在路上救回來的那個孩子麽?別的不說,還有腿腳不便幾十年的王叔叔在你的幫助下現在已經比以前好太多了,還有……雖然我不說,但我心裏清楚,如果不是你,奶奶不可能又多活了那麽久,最後的日子也不會那麽安逸。其實你已經做了很多了,為什麽要因為別人就否認自己呢?”
“可是奶奶到最後還是走了。”邵航閉着眼睛回答着。
“人有生老病死,這就是人生,我們是醫生,但是就算是醫生也有救不活的病人,那就是命了。有的時候人不管怎麽樣都争不過命的。”陳凱翔溫柔的安撫着邵航,“我其實很喜歡藏民講的一種理念的。人死了就立刻轉生了,只是為了要開始一段新的旅途才需要結束這段舊旅途,我們應該感到高興。奶奶生前很喜歡你,也很感激你做的一切,不需要去自責了邵航,你沒有去自責的必要,奶奶最後的日子過的很好,很開心這就夠了。”
邵航沒有回答,卻依然閉着眼仰着頭,但還是有清澈的淚水順着眼角落了下來。
陳凱翔沒有再說什麽安慰的話,只是溫柔的親吻邵航的額頭,安撫着難得表現出來脆弱的戀人。
來來往往的游客有點驚異的看着兩個男孩子,竊竊私語又帶着驚詫的目光走遠,陳凱翔卻不在意這些目光,反而把邵航摟的更緊。
邵航難得一次的軟弱,讓陳凱翔覺得離邵航更近了一些,心裏又很疼。
“一切都過去了。”
陳凱翔只能用這種蒼白的言語安撫着邵航,然後溫柔的吻上了邵航的嘴唇。
從布達拉宮下來,仿佛是想清楚了這件事情,邵航的心情也放的更開了,終于開始享受起了這次旅途。
拉薩逛的差不多了,兩個人準備離開拉薩,去林芝看一看。
很神奇的,這個時候在西藏旅游的,居然是老外和學生居多。旅館裏住了不少各種各樣“窮游法”的學生,學生們通常都很熱情,在旅館裏叽叽喳喳,分享自己的旅行經驗或者戰利品什麽的。邵航和陳凱翔就在旅館裏聽到有幾個學生是一路從川滇線、滇藏線國道上攔順風車搭過來的。
“就是公路旅行,其實在M國也有很多學生這麽搞。”看着邵航一臉很驚奇的模樣,陳凱翔忍不住笑起來,同邵航解釋着,“在M國,特別是在校的女孩子,有一部分蠻喜歡交些什麽卡車司機之類的男朋友的,就可以假期的時候坐着卡車一路旅行,就是那種卧室浴室都帶了的卡車,卡車就跟自己家一樣的那種人,會覺得很爽。”
“真的會有人載?”
“會啊,裝可憐嘛。”學生們笑嘻嘻的說着,“你要是趾高氣昂肯定沒人願意載啦,就說是學生啦 ,沒有錢啦,求拉一段路啦。如果運氣好都會有好心的司機提供午餐呢。”
“是啊是啊,而且女孩子占點兒便宜,比較讨人喜歡嘛。”
學生們七嘴八舌的說着,然後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團。
邵航還是聽的覺得神奇不已。
陳凱翔看着邵航那副好奇的不得了的樣子,覺得有意思,偷偷湊在邵航耳邊問:“你那麽好奇,要不我們明天試試看吧?”
邵航瞪了陳凱翔一眼。
“都工作多久的人了?就算是裝學生都沒人信吧?”
陳凱翔老神在在的笑着:“這個你就別管了,總有辦法弄出來學生氣的。”
一邊所還一邊眨眨眼睛,弄得邵航哭笑不得。
☆、84
陳凱翔的行動力真是超一流。
第二天一大早,當邵航爬起來的時候,非常驚異的發現他們的行囊裏多了幾樣東西。
上面有大大英文的棒球帽,上面有用粗體英文字寫的一些奇怪話的寬T恤,類似于打籃球穿的那種運動短褲。邵航覺得憂傷了,他似乎就是在學校的時候都沒穿的這麽奇奇怪怪過……
恩,他還在學校的時候,大概就是最熱的夏天也沒穿過這種寬寬松松的玩意兒……吧。
陳凱翔卻好像還不嫌亂似的,把一件黑色的扔給了邵航。
“別一副見鬼的模樣,明明才剛離開校園不到一年吧?”陳凱翔好笑的看着邵航,一邊自己毫無障礙的就把那見鬼的文化衫傳到身上,還披了一件沖鋒衣。
這下邵航覺得真是見鬼了,他也沒怎麽看陳凱翔穿這麽休閑的裝束,大概陳凱翔穿這玩意兒的時候都在M國,他都沒見着。之後看到的一直都是……陳凱翔一副精英似的襯衣的樣子,最次最次也是運動裝。這麽休閑地攤街頭少年的打扮……真心有點神奇。
好像一下子小了好多歲?
陳凱翔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還是覺得不滿意,于是又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來了一副太陽鏡,這太陽鏡可不是陳凱翔平時帶的那個,就是個黑壓壓的大□□鏡,邵航無語,不由的問:“你從哪兒弄到的太陽鏡啊?”
“昨天晚上在地攤買的。”陳凱翔扭過頭來對邵航微微一笑,這下可笑的黑色大□□鏡把眼睛全遮住了,自然也看不到陳凱翔的眼神,本來男孩子就比女孩子顯不容易分辨年齡一點,這麽一遮擋倒是的确讓人覺得年紀更小了。
“怎麽樣?”
“完全看不出來。”邵航只能驚嘆,然後在驚叫中,被陳凱翔三下五除二的裹進那身正常情況下,他絕對不會穿的文化衫大短褲裏。
“喂,凱翔,這樣好奇怪。”邵航大聲抗議,這身到處透風的,穿在身上實在讓他別扭,左拉拉右拽拽,感覺好像跟光着身子似的。
“怎麽會。”陳凱翔好心情的把帽子套在邵航頭上,“航航這麽打扮挺不錯,看起來像高中生!”後面的話題顯然跑偏了,不等邵航黑線的把衣服往下扒,陳凱翔已經好心情的拉着人出門了。
陳凱翔真拎着邵航跑去公路上找車攔了。
其實邵航之前也就是覺得新鮮,說說看罷了,真被陳凱翔拎到公路上,整個人都慫了,一個勁兒的往回縮,覺得丢人的可以。
“別跑啊,過來過來。”陳凱翔看着邵航害羞,覺得好玩兒,專門拉着人往過來。邵航窘的整張臉都通紅了,不過這下他倒是感謝陳凱翔準備的這些行頭,有這麽一個大鴨嘴帽,能把自己的臉蓋個大半,現在邵航整個人都恨不得能鑽進自己的帽子裏。
“咱們還是去租車吧,買大巴票也行啊,這樣不太好吧?”
“有什麽關系,反正是旅游樂趣嘛。”陳凱翔看着邵航紅彤彤的臉,笑的很是開心,兩個人就在公路口邊上拉拉扯扯的鬧騰,沒想到還沒等兩個人折騰出個一二三來,一輛大卡車在兩個人旁邊停了下來。
“喂,小夥子們,你們是不是要搭車呀?”
“是呀,大哥,能讓我們搭一段麽?”陳凱翔倒是毫不認生,露出一個微笑。
“你們要去哪兒啊?”
“随便哪兒都行,你們這個車是去哪兒?”
“往雲南去嘞。”司機點上一支煙,“往雲南送貨!”
“那能帶我們一段麽?”
“成,上車吧!”司機很是爽朗,打開了車門,陳凱翔感激一笑,拉着邵航爬上了車。車上還有一個年輕點兒的男的,瘦猴似的,正靠在副駕駛眯着眼睡覺。聽到動靜睜開眼,通紅的眼看着陳凱翔和邵航,點點頭,又睡過去。
“你們是學生吧?”司機倒是精神,一邊抽着煙一邊開車,“這條路上學生仔多喲。”
“是呀,我們是出來游中國的,随便走的哪兒是哪兒。”陳凱翔很是善談,嘻嘻哈哈的跟司機扯開了。
“你這位小兄弟怎麽不說話呀?”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