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顧老太爺是見過蔣白薇的，誠如顧承訓母親所說，她的身份是低微的，可除此之外，這個女孩子還是挺讨人喜歡的，知進知退，通情達理，人也長得标致。顧家不需要潑辣的女人撐門戶，也不需要只長個漂亮臉蛋的女人做擺設，顧家需要的是能成就顧家蒸蒸日上的女人，蔣白薇身後雖然沒有雄厚的權資，但她有輔助顧承訓的能力，能遏制他又不會矯枉過正。最主要的是，顧承訓喜歡。
事情的真相顧老太爺是了解的。盡管顧承訓豁出身家性命地砸錢，将整件事壓了下來，連顧家的人都知之不詳，做的可謂密不透風，可顧老太爺又是何許人也！他想知道的，還會打聽不出來？！
他這個孫兒，為了一個女人，一度變得乖張頑劣，曾令他失望不已。這又為了另一個女人，跑去歸隐山林一年多，回來後性情再度大變。這不得不讓他關門深思，并對女人有了重新的理解。就在顧承訓熱鬧地變來變去的時候，他一直看好的顧承祖，做起事來卻常常舉棋不定，變得越來越畏首畏尾。如今顧承訓的勢頭正好，承認蔣白薇，也就做了個順水人情，他何樂不為呢？他顧老太爺是最擅長做無本買賣的。
顧承訓剛剛走出顧家老宅，一個容顏有幾分憔悴但衣着尊貴得體的女人便跟了出來。
“承訓……”她剛一開口，眼淚就掉下來，“承宗他……”
“他很好！”顧承訓緩慢地說道，甚至連臉都沒轉一下。
“承訓，他是你的哥哥啊！他是做得不對，可說到底，也沒對你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承訓，放過他好不好？嬸嬸求你了！”女人哭着說着，語氣盡是哀求。
顧承訓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嬸嬸放心，他不會死，我不會讓他死的……”
“承訓……”
“只是，嬸嬸，我再沒有哥哥了，一個也沒有！”
沒有感情的嗓音在夜色裏飄散，使得這入夜的南風頓時冷了幾分。
顧承訓大步走開，身後是那個女人無可奈何，無能為力的低泣。
顧母對蔣白薇态度的轉變大概是始于一個孩子的出生。顧承祖的孩子。
顧氏剛剛搞定一個兩周後要舉行的工程招标，一塊肥肉進嘴是鐵定的了，就等着到時去招标會上走個形式而已。顧少總也跟着輕松不少，忙裏偷閑地跑回來看老婆。結果，進門第一眼先見到了老媽，第二眼才看見老婆，正十指絞在一起，拘謹地陪站在一邊。
“媽？你來我家做什麽？”這個逆子見面就拉開了對抗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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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話！你的家我不能來，是嗎？”
“當然……能！”大概也覺察到了自己的過分，顧承訓笑了笑，站到老婆的身旁，默不作聲地拉過她的手。
“房子這麽小，怎麽能住啊？”顧母環顧四周驚訝道。
“誰說小？我家有還有兒童房呢！”
“……”顧母無語，有兒童房不也就三室嗎！還好意思炫耀！
“還有露臺呢！晚上可以數星星！”
“……現在的公寓頂樓都帶露臺！”顧母白了顧承訓一眼，皺着眉說，“怎麽選個這樣的房子？”
“接地氣！”
“……”應該是想接天氣才對！
“我叫廚房煲了些湯，薇薇的身子需要好好補補才行。”顧母很明智地，不再糾結房子的問題，轉而變得很慈愛，“剛剛我還在和她講，你們年紀也不小了，該要個孩子了。”
顧承訓這下明白了，原來母親是為了這個而來，難怪剛才蔣白薇的表情那麽複雜。看來人真的是有弱點的，那麽強勢的母親，那麽看不起蔣白薇，就因為着急抱孫子竟然也能“退而求其次”？！還這麽母愛泛濫，給蔣白薇送湯來！
可是……
“媽，您是老了嗎？這事，您跟她說有什麽用？您得抓主要矛盾才行！！”
“主要矛盾？什麽是主要矛盾？”顧母雖然十分不解，仍能保持以高貴的姿勢看着兒子。
“看看，我就說您老了！想抱孫子，您得找我呀！我！我才是主要矛盾，沒有我，她能給您生出孫子嗎？！”
“……”顧母被他這麽一說竟一時無言以對。
“好了，蔣白薇，你跟我出去一趟，我有事讓你幫忙！”顧承訓拉着蔣白薇就往門口走，“那個，媽，您要是想坐會兒就自己坐會好了，歡迎常來，但是不包食宿。”
“哎……”顧母一肚子話，就那麽被憋在了肚子裏。
顧承訓拉着蔣白薇鑽進車裏，抱着方向盤長長地吐了口氣。
主要矛盾。他怎麽知道什麽是主要矛盾！要是知道就好了！省着天天守着看着，都到嘴邊了，就是吃不着！他比誰都想知道，什麽是主要矛盾！！
“到底什麽事，那麽急呀？”蔣白薇忍不住問起。
“沒事。就是看你太痛苦了！拯救一下！”顧承訓不以為意地說，發動了車子。
“顧承訓，這樣多不好啊！快讓我下車！”
蔣白薇有些急，伸手去開車門，被顧承訓一把拉了回來。
車子停在顧氏大廈對面的歐式風情區裏，一個悠閑寧靜的街區，他想陪她在這裏轉轉，好像以前她很喜歡來這裏。顧承訓說，公司還有點事沒處理完，去去就來，問她要不要一起上去，蔣白薇搖頭。盡在顧承訓意料之中，于是他随手扔給她一個九連環，“你解開它，我就回來了！”
顧承訓的“去去就來”用了足足三個小時。倒也怨不得他，他剛一進辦公室，秘書就過來彙報工作，更有線報說，工程招标的事有人要反水。情急之下，他召集重臣緊急磋商，這一磋商不要緊，把“去去就來”的諾言忘得一幹二淨。
當他想起樓下還有個蔣白薇時，也顧不得形象，一口氣沖下樓，一路奔跑着回來。蔣白薇仍在車裏，呆呆地望着外面。
“薇薇……對不起！”顧承訓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內疚地看着蔣白薇。
蔣白薇嘴角拂過一絲淺笑，輕輕地搖了搖頭。
顧承訓拿起儀表臺上已經解開的九連環看了看，問：“用了多長時間？”
蔣白薇再次搖頭：“不知道。”
幸好她有事可做。顧承訓剛要松口氣，試圖把內疚感降低一些，就聽蔣白薇補充了一句：“得有十分鐘吧！”
“……”他吐了一半的氣，又被堵了回去。
他拉過她的手，想和她親近一點，發現她左手腕上多出了一塊手表，還是他給她買的那塊。“哪兒來的？”他微蹙着眉頭問道，繼而明白，“我媽，她給你拿來的？！”
“嗯。”蔣白薇點頭。
“別戴了，摘下來。” 說着便去解她的表帶。
“為，為什麽？”蔣白薇不解地看着他。
“下車！買一塊新款的。”
蔣白薇無聲地笑了，抽回手，“我喜歡它！”
一句“我喜歡它”，令顧承訓那張迷人的臉上浮現出多種表情：有意外，有疑惑，有欣喜，又有些尴尬。蔣白薇撲捉到了他的變化，笑得更加狡黠：“我的目的還沒達到呢！”
顧承訓“惱羞成怒”了，一把按住蔣白薇，帶着懲罰的力道，牢牢吮住她的雙唇。
這是極限，顧承訓已經練就得收放自如，他能很好地掌握火候，适時地放過她，盡管心裏是成千上萬的不甘。
兩人坐在車裏默默地看着窗外清寧唯美的街區，蔣白薇的頭靠在顧承訓的肩上，這是一份難得的靜谧時光。
“承訓，你想大山嗎？想董婆婆嗎？想那群孩子嗎？”良久，蔣白薇緩緩開口。她的目光仍停留在那片蔚藍的天空，思緒仿佛已經飛離，飛向了那座遙遠的大山。
“你想他們了？”
“嗯。”
“再等等，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見到他們了。”
這一刻，顧承訓明白，蔣白薇絕不是可以養在籠中的金絲雀，她應該自己的天空，不必天高地迥，能讓她飛翔即可。束縛只會讓她日複一日地沉默下去，等同死亡。
“薇薇，來公司幫我吧！”
蔣白薇默默地搖頭。
“要不，回原來的公司吧！那天碰到王總，說財務部正缺人。”
蔣白薇遲疑了，她沒做任何反應。
“會和從前一樣。相信我！”
她的思慮，她的顧忌，顧承訓早已經先于她想過了，想了上千遍，甚至上萬遍也說不好。他知道她斷然不會來顧氏，所以，他才會打電話給那個王總。把她放在熟悉的環境總比放在陌生的地方令他放心。更何況在此之前他還特地了解了一下那個王總，除了具備商人的特質外，他還算個正人君子。起初，王總說公司不缺人，一聽是顧承訓，立即說可以考慮，等說起這個人是蔣白薇時，王總拍着大腿說：缺！缺！急缺呀！！
不得不承認，那一瞬間，他顧承訓是嫉妒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