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道德評價
丁若白趕到田甜所在的卧室時,她正一臉錯愕地看着對面的關酥彤。見丁若白進來後,她又把目光移向丁若白。看樣子,關酥彤剛剛已經對田甜的做法提出了質疑。
幾秒鐘後,田甜緩慢地眨眨眼睛,用聽起來較為低沉的聲音說:“原來你們都知道了。”
丁若白昨晚知道田甜家裏的事後,也想找機會和她談談,但并非想和關酥彤一樣用這麽直接的方式。可沖動的關酥彤既然已經将一切挑明,他也沒必要在遮遮掩掩。
“我理解你心中的痛,”丁若白嘆氣道,“但你讓自己的母親用這樣的方式贖罪,對她的病情十分不利,建議你收手。”
“你們兩個人來找我,就為這件事麽?”田甜的反應有些冷漠,給人一種麻木感。
“對啊,希望你把自己的母親送回到醫院去。”關酥彤說。
“行,我知道了。”田甜用毫無起伏的聲音說道。
“現在就做,我們陪你一起。”關酥彤不依不饒。
田甜聞言擡頭看了關酥彤一眼,露出淺淺的笑容。這個時候,丁若白注意到了田甜的眼神,不由倒吸了一口氣。那是一雙毫無生機可言的眼神,裏面寫滿了對生活的絕望。丁若白心下一凜,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三個人随後來到了田甜家。關酥彤看到客廳裏面擺放的田石秋的牌位後,一臉虔誠地對牌位施了個禮。
緊接着,他們來到田甜媽媽所在的那間卧室。看到床上躺着的女人時,關酥彤立刻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圓。她随後又轉頭看到了牆上挂着的巨大的相片,更是吓得差一點尖叫出來。
田甜的媽媽此時正在睡覺。丁若白正在考慮要不要将其叫醒時,田甜已經走過去,開始搖晃自己媽媽的身體。
被叫醒的媽媽,身體先是猛地抖了一下,随後才緩慢地睜開眼睛。看到田甜在身邊後,她立刻對着牆上照片的方向做出下跪的動作,一面磕頭一面說着對不起。
這個場面既心酸又苦澀。關酥彤幾乎在剎那間就流下眼淚,丁若白也感覺心裏十分堵得慌。反而是田甜表現得十分淡定。
“夠了。”她突然對自己的母親吼了一句,“你沒必要再道歉了,我今天送你回醫院。”
田甜的媽媽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繼續重複剛才的動作。
Advertisement
田甜一把拉住她的身體。“我告訴你不用再道歉了。”
媽媽這才停下自己的動作,臉上的表情既惶恐又難過。
一旁的關酥彤終于看不下去了,替田甜的媽媽打抱不平:“田甜,你怎麽能這樣對待自己的媽媽?”
原本打算給自己媽媽解鎖的田甜停下手裏的動作,頭也不回地說道:“因為這件事沒有發生在你身上,所以你才能輕易地說出這樣的話吧。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來評價人,果然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啊。”
關酥彤本來還有話想說,但被田甜的話噎了回去。
“我本來有一個十分幸福的家庭,就是因為這個女人出軌,還和別人有了孩子,把一切都毀了。你明白麽?我本是一個不應該出生的野種,這個女人卻偏偏要将我生出來,讓我領略生活是多麽的叫人絕望!”
說這話時,田甜語氣有些激動。但她很快長出了一口氣,用輕描淡寫的口吻說:“已經無所謂了,我之所以不想讓她繼續道歉,并非對你們道德的審判屈服,而是這個女人已經瘋了,神志都不太清醒,她連在給誰道歉都不知道。”
說出這些話後,田甜流下眼淚,但她很快将眼淚擦掉,繼續給自己的母親解鎖。
田甜的媽媽被解除束縛後,突然激動地大叫了一聲。丁若白立刻警覺起來,怕她會突然做出傷害人的行為。
可丁若白很快意識到,田甜的媽媽并非在發瘋,而是在哭,只不過哭聲顯得過于凄慘了。
她整個人趴在床上,雙手抱頭,如同一只受了傷的野獸一般,發出足以震顫人心的哀嚎。
被觸動到的丁若白去看田甜時,發現她的表情十分麻木,眼神裏空洞無物,仿佛看透了生死。可所謂的看破生死,其實就是游走在死亡邊緣。只有因絕望而感到生無可戀的人,才會給其他人造成一種看透生死的感覺。
田甜的狀态有點不對。丁若白正這樣想,原本趴在床上大哭的媽媽突然起身抱住了自己的女兒。
由于哭得太厲害,她的語言有些不太清晰,但丁若白還是勉強聽明白她話裏的內容:“女兒啊,對不起,是我害了你爸爸,還有你,我是罪人,罪該萬死。
稍晚一些的時候,丁若白和關酥彤幫田甜把她的媽媽重新送回了精衛中心。返程的路上,關酥彤問田甜是不是原諒自己的媽媽了,但田甜沒有回複。
丁若白本想說點什麽,又覺得什麽話都打不進對方的心裏,便一直保持沉默。
下車後,田甜對關酥彤說:“打擾了你們這麽久,真是不好意思。”
“你要回家一個人住了麽?”關酥彤問。
“嗯,一直耗在你那也不是辦法,再說,我媽媽已經回醫院了。”
關酥彤感覺田甜在說“我媽媽”這個三個字時,語氣很是親切,立刻放下心來:“如果有需要,随時歡迎你來我家。”
和田甜分開後,關酥彤和丁若白随即去了警局。
兩人幾乎剛到警局,關酥彤就被舅舅于文忠叫到了辦公室。
于文忠問起關酥彤關于手指案和周玉自殺的案子。
“調查的怎麽樣了?”他的語氣和眼神中都帶着期待。
“還在努力中。”心裏沒底的關酥彤說起話來有些結巴。
于文忠的表情稍稍嚴肅起來:“還有兩天就要到一周了。”
“我知道。”關酥彤小聲地回答。
于文忠走到關酥彤旁邊,把頭輕輕搭在外甥女的肩頭上。“希望你別叫我失望。”
扔下這句話,于文忠走出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