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可憐的人
事實上,當丁若白意識到屋內傳來的恐怖的悲鳴聲是人的哭聲時,他已經循着聲音來到了卧室門口。
卧室的門沒有被關死,微微嵌開一條縫,令人膽寒的抽泣聲就是從門縫處源源不斷地傳來。
丁若白用力地吞下口水,鼓了好大的勇氣,才将門輕輕推開。哭聲頓時變得更加清晰了。
由于暫時看不到人,丁若白感覺自己被一團看不見的幽靈包圍了,連呼吸都變得很困難。
他發狠地握了一下拳頭,拿起手機,打開了手電的功能。哭聲是從床上發出來的,他微微顫抖地把手電的光打過去。
哭聲就是床上的人發出來的,他是誰?
丁若白朝床靠近了兩步,突然靈機一動,我為什麽不把卧室的燈打開,居然被吓得連這件事都忘了。
他随即打開了卧室燈,陡然撲來的亮光讓丁若白本能地閉上了眼睛,于此同時,他聽到床上的人大叫起來。
受到叫聲的沖擊,丁若白接連後退了幾步。同時快速的睜開眼睛。
讓他始料未及的是,床上的人突然跪了下去,好像在對着什麽東西不停地磕頭,嘴裏反複說着同樣的話:“我錯了......”
丁若白花了一些時間,認真地觀察了一下眼前的人。是個女性,頭發又亂有長。身上穿着的是孝服,這是他剛剛被吓到的原因。緊接着,他注意到女人的腳上挂着一把鎖鏈,她居然是被鎖着的狀态。
觀察完這個女人,丁若白接下來才注意到屋內的環境,感受到了更大的震撼。
女人對着磕頭的牆上,挂着一副巨大的人相,是一個男人的照片。丁若白一開始覺得有些眼熟,很快反應過來,是田甜的父親。只不過,照片裏的男人胡子和頭發沒那麽長而已。
丁若白立刻意識到女人的身份,應該是田甜的媽媽。得知自己父親的遭遇後,田甜把自己母親從精神病院裏接回來,鎖在家裏每天對着丈夫的照片忏悔。
想明白這件事,丁若白倒吸了一口涼氣。此時的恐懼,和剛剛的恐懼不同,更讓人有種窒息感。
對着人像磕頭的女人偶爾會停下來,偷瞄丁若白一眼,可當她注意到丁若白在看她時,立刻就會把視線移開,繼續不停地對着田石秋,也就是田甜父親的照片不停地磕頭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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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都是田甜做的,足以見得她對自己母親的恨。但不管怎麽說,用這種手段對待自己的母親都有些過于殘忍了。
丁若白想和床上的女人說說話。他剛靠近床邊,女人便迅速縮回床頭的位置,似乎很怕和丁若白接觸。
意識到這一點的丁若白于是不再靠近,輕輕吹了口氣後,說道:“阿姨,您好。”
丁若白說話的聲音不大,女人卻像是受了很大驚吓一般,用神經質般的眼神看了丁若白幾眼,身體的抖動很大。
“您別怕,我不會傷害您。”丁若白語氣很溫柔地說,但女人仍被吓得不清,似乎丁若白只要開口講話,就會令她感到害怕。
丁若白無計可施,無奈地搖搖頭後,轉身離開了。
關上田甜家別墅大門的那一刻,丁若白的心裏五味雜陳,仿佛有一個重重的鉛塊壓在胸口。
丁若白懷着複雜的心情回到卧室,坐在床上的他沒有立刻換衣服,剛剛目睹的畫面實在過于沖擊了。田石秋,田甜,還有田甜的媽媽,這三個人都很可憐。他們有誰做了嚴重的錯事麽?
丁若白記得曾在一本人格學的書上看到過這樣的話,人類一切行為的本質只有兩個,自我完善和自我救贖。從某個角度出發,這個世間的一切罪惡,都是必然的,是一系列錯綜複雜的人性發酵的結果。
丁若白随後又想到了魔鬼。他記得一本講訴宗教的書上這樣描述魔鬼。魔鬼的前身也是一個神明,是一個眼睛裏不容沙子,有嚴重精神潔癖的聖人。他不允許任何人犯哪怕一丁點的錯誤,只要這個人犯了錯誤,就是不完美的,就要被除掉,讓他的靈魂重新接受洗禮。可哪裏會有不完美的人呢?于是魔鬼最終入了魔,成為了真正的魔鬼。
思來想去,丁若白捋清了讓自己難受的真正原因。讓人感到絕望的不是犯罪本身,而是犯罪背後的動機。并不是那些罪犯的出現,才有了這麽多的不幸,而正是因為有那些不幸,才造就了那些罪犯。
所以田石秋,田甜還有她的媽媽,他們表面上每個人都有錯,可他們真的做錯了麽?那狄永川的動機又是什麽呢?如果自己有一天知道了他的動機,對他的恨意會不會減少?
深夜中的丁若白重重的嘆了口氣。
第二天早上,他在睡夢中被人搖醒,睜開眼睛後,看到了正在搖晃他的關酥彤。
“喂,咱倆不是說好了昨晚去跟蹤田甜的麽?怎麽都睡着了?”
“是你睡着了,我可沒有。”
關酥彤立刻瞪圓了眼睛:“你昨晚跟蹤她了?”
“嗯。”
“去她家了麽?”
“嗯。”
“那你發現什麽了?”
“貪睡的女人沒資格知道真相。”
“我只是一時困了嘛,你叫我我一定會醒的。”關酥彤表情認真,眼睛清澈如水。
看到她這副樣子,丁若白不由笑了,相比田甜的複雜,此時的關酥彤對他而言,仿佛一根心靈上的救命草。如果世人都像關酥彤一樣單純和簡單,是不是就會世界和平了?
“好啦。”丁若白從床上坐起來,将昨天看到的事同關酥彤講了出來。
關酥彤單是聽到丁若白的描述,就已經淚流滿面。“好可憐呀。”她忍不住感慨道。
“你覺得他們一家人誰最可憐?”
“都可憐......”關酥彤說完,突然直起身子,“不行,我要去找田甜,告訴她不可以這樣做。”
“別去!”
關酥彤似乎沒有聽到丁若白的呼喚,已經走出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