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出逃
煙蕪被安頓到劉琨房中,昏昏沉沉睡去了。大夫過來看完診,接了骨,她嘤咛痛過一陣并未醒來。
老大夫并劉琨走到外間,拱手恭敬道:“觀脈象,姑娘無大礙。”
劉琨聞言松了一口氣,卻聽老大夫撫須皺眉道:“只是,姑娘在火場呆了太久,煙熏火燎的。”老大夫聲音低沉下去:“醒來後極有可能失聲。”又走到桌邊,放下藥箱,開了藥方遞與劉琨,出言安慰道:“望郎君寬懷。”
劉琨愣了愣,心中忽然覺得空落落的,醒過神來送走大夫後,他失神地坐在煙蕪床側,心中懊悔不曾陪在她身側,導致她受到傷害,又尋思着火災的原因,他私心裏覺得火災來得不簡單,不過,這些都要等到煙蕪醒來才能确定。
他輕撫着煙蕪,喃喃自責:“都是我不好。”
看她溫和睡顏,溫柔而慎重許偌:“即便啞了,我也會對你好,一生一世。”
說完他唇角勾起一抹輕柔的笑,吐出心中深藏已久的話令他在愁緒中有了淡淡愉悅。
他曾疑惑,他對她的感情似乎來得奇怪,仿似一開始是由興趣而生。
後來他覺得,茫茫人海,有那樣一個人,能勾起你的興趣,能讓你動情,也是一種難言的幸福。
想到這裏,他心頭一動,彎下腰,在她眉心輕輕一吻。
煙蕪皺了皺鼻子,一覺睡得委實不安穩,她掀了掀眼皮,睜了眼,然後,呆了。
劉琨沖她淡淡一笑,背光下,他的容顏在眼前放大,精致的桃花眼微微彎起一抹恰到好處的弧度,似水般閃出迷人的眼波,薄唇微張:“醒了。”
煙蕪鬼使神差,像被蠱惑了般點了點頭,張了張嘴想回一句,卻沒發出聲音。她清了清嗓子,還是沒有聲音,她詫異地張着嘴,不可置信地望着劉琨。
無聲詢問,她這是怎麽了?
劉琨将她雙手合攏,用自己的手掌攏住她的,埋頭其上,聲音透出些許哀傷:“我會遍尋名醫,相信我,你會好起來的。”頓了頓,又道:“即使好不了,再也不能發出聲音,你要知道——我在。”
我在,便會護你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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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蕪一怵,她聽懂了,她貌似可能是啞了。她任由劉琨握着她,攤在床上,瞪着眼。這是開玩笑還是開玩笑呢?
“大風大浪”裏過來的她,逃過了火災,居然給熏啞了。真是悲了個催的!
啞了,啞了……這二字在耳中一直徘徊,她如堕冰窖,她雖然是個樂天派,恍然面對失聲的事實還是讓她難以接受。她躺在床上,想哭,卻哭不出聲。最後,幹脆躺屍,內心裏将天上各路神仙罵了個遍,又暗嘆自己身體不争氣。
自怨自艾完了,後來的日子反而簡單了。每日裏好吃好喝,吃飽了睡睡飽了吃,過着麥兜一樣的生活。
隔兩日,光叔便會領着幾個花白胡子老頭過來給她看病,請過脈後他們都搖着頭晃悠走了。劉琨開始忙碌起來,成日裏不見了蹤影。不過,到了晚飯時分,他都會準時現身,陪她用餐。
這樣米蟲的日子好似也不賴,然而,畢竟從正常人變成了啞巴,有時想想煙蕪覺得很郁悶的,她可是話唠一個,讓她幹聽着別人說話,自己想插嘴卻心有餘力不足,可真是憋得有夠難受。
譬如現在,她就很想跳出去問問池塘邊閑言的兩丫頭,親,你們說的都是真滴嗎?
今日黃昏時分下了雨,嘩啦啦的雨勢極大。炎炎夏日,可真是送來一陣及時雨,大雨過後,天氣涼快不少,煙蕪便甩了大連跑到了後院樹下乘涼。
悠閑地靠着粗壯的樹幹,茂盛的枝葉将她的身影藏匿其中,她詩興大發,正想吟一句“大樹底下好乘涼!”。耳邊由遠及近傳來兩個小丫頭的談話。
“诶,聽說郎君要娶煙姑娘!”紅衣丫頭壓低聲音,八卦道。
雖然聲音挺小,煙蕪還是實打實地聽清了,她想大概是上帝在不小心關上一扇門的時候替她開了一扇窗,所以,她的耳力好了不少。事不關己高高挂起,事若關己,打死也得聽啊!她趴着樹幹,将耳朵貼在其上,偷偷探出頭掃一眼。
“你怎麽知道?”綠衣丫頭馬上湊上去,眼裏閃着興奮的光,嘴上卻道,“莫不是胡說的吧!”
之前那紅衣丫頭聞言急了,不悅道:“這可不是我說的!是光叔說的,信不信由你!”
光叔說的?煙蕪眨眨眼,縮回頭,心中疑惑,光叔如此之八婆,将關乎她人生的大事到處嚼舌根?
“光叔說的?”綠衣丫頭昂起了頭,用森森的鼻孔表示她極度的懷疑,“嘁!光叔會是這種到處八卦的人?你以為都和你似的。”
“哼!你不信就算了,我找別人說去。”紅衣丫鬟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邊走邊說,“我只是去書房打掃時不小心聽到光叔的大嗓門罷了!”
“诶,別氣呀……”綠衣丫頭追了上去,“我就随便開個玩笑,繼續跟我說說呗!”
紅衣丫頭白她一眼,卻貼近了綠衣丫鬟些,兩人肩靠着肩:“是郎君說的,然後光叔聽了一時沒忍住喊了出來。你知道的,光叔一直擔心郎君……”兩人唠嗑着越走越遠。
聽不到牆角了,煙蕪轉回身,娶她?在書房聽說的?難道是真的?
煙蕪歪着身子,乏力地靠着樹幹,聽到這樣的消息,她并不高興。天色漸昏沉,迷迷蒙蒙的仿似她混混亂亂的腦袋,她鬧不清楚對劉琨的感情,假使糊裏糊塗地嫁了,她是不會委屈,卻對不住劉琨的真心。
她沉了頭,眸色深深,撫着後頸。又想到她成了啞巴,而他風度翩翩,殘破的她怎麽配得上他,她不想拖累他。她沉思了許久,一個計劃了很久的方案被提上了日程。
下定了決心,她回到劉琨房間,從床底下翻出一個包袱,裏面是她初來時,從劉琨房中偷渡的貴重物品,經過一段時間積累,已經摞了一小包袱。這個包袱一直被她塞在他床底,綁在床架上,這樣即使劉琨發現房中少了東西,搜來搜去也還是在他自己房中。
她将包袱整理整理,确認沒丢什麽,又給塞了回去。接着,便坐回椅子上,一邊等着劉琨回來用晚膳,一邊尋思跑路的步驟。
“在想什麽,這麽出神?”
劉琨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煙蕪笑着搖了搖頭,轉身眼前亮了亮,素喜廣袖木屐白衫的他今日着了一身黑色短打,白皙的肌膚在黑衣的襯托下如白瓷般細致光滑,下巴處卻長出了青青的胡渣,顯得些許落拓,卻更有男子成熟氣概。
見她一瞬不瞬盯着自己,劉琨十分愉悅地笑了,多日來的疲倦似乎一消而散,他蹲下身,握住煙蕪雙手:“在想我嗎,嗯?”
煙蕪嗔他一眼,不好意思告訴他在想跑路的事,故作羞澀地一拳就想拍在他肩上,他笑着擋了擋,一把将她粉拳握在掌心,起身坐在她身側椅子上,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停了停,最終什麽都沒說。
煙蕪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但他既然不想說,她便識相地沒有問。兩人坐下來便傳膳用飯,飯桌上,劉琨會将他遇到的一些趣事說與她聽,她每次都聽得很認真,今日更是格外聽得仔細,有了笑點就很知趣地眯眼笑笑。
飯間,有小厮多次前來,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麽,他蹙了蹙眉,似是發生了什麽重要的事,但他仍是陪她用完了飯。臨走前,他十分珍視地執起她的手,道:“待會光叔會來接你去一個地方,你乖乖的随他去。等我辦完事,便去找你。”
她乖乖地點點頭,心裏卻另有盤算,他撫了撫她的臉龐,便轉身離開了。待到他的衣角消失在眼前,天色也完全黑下來。
煙蕪關上房門,從他衣櫃中翻出件男式衣服穿上,大了些,她折了折袖子褲腿,看起來勉強過關。此刻的她看起來瘦瘦弱弱小小的,就像個未成年的少年,加上她不錯的膚質,倒容易讓人誤會她是個小娈童。
再次翻出包袱負在背上,她躲着仆人徑直朝以前住過的西廂房而去,她還記得那裏有個狗洞,曾經肥碩的大黃被卡在了洞口。而她身子嬌俏玲珑,她估摸着應該能從那裏鑽出去。
劉琨府邸她熟極,很快便摸到了西廂房院子處,撥開雜草。事實如她所想,她很輕易便鑽了出去。
劉府外面是一條小巷,對面的一排小屋,看樣子是一般平民的住宅。
煙蕪出了狗洞,心中有些許興奮,些許對未知生活的期待和擔憂,但更多地卻是不舍。她轉回頭,深深地望了一眼劉府,那裏有可愛單純的大連,有老油條卻慈祥的光叔,也有讓她愧疚讓她生出許多說不清道不明情緒的劉琨。
她有些懷疑自己所做所為的正确與否,正在她疑惑之間,一條黑色的身影悄無聲息地飄到她身後,擡手就給了她一記手刀,煙蕪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麽事,便暈倒在來人懷中,來人抱着她朝着洛陽最高貴的地方徑直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