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老淚縱橫
書房,劉琨将包袱中一沓畫紙整理出來,整齊地鋪展在書桌上。
這些畫便是劉琨在旅途中所作,劉琨的畫工頗為精湛,因此它們看上去比普通的水墨畫精美別致。但細一看卻不難發現每張畫都詳細地記錄了,他們所走的每一處地方的地理概況,大到平原山川,小到一片樹林,都一一刻畫,不曾遺漏分毫。
劉琨将這些畫細細整合,約莫用了盞茶功夫,便繪制出一幅完整的地形圖。将地形圖對着燭火端詳片刻,劉琨揮毫其上圈圈畫畫,标注了一些地點,他蹙眉深思,額上淌汗,好一會兒才放下筆長吐出一口氣。
地形圖在他手上赫然蛻變成行軍圖,司馬倫交代的任務總算是完成了。
他拍了拍手,忽然窗子呼呼而動,有人從窗子翻入書房,來人黑衣蒙面,單腳跪于地上:“請郎君吩咐!”
劉琨将行軍圖折疊成小冊子,慎重地交予來人手上,肅容道:“此為趙王交代之物,你速速交予趙王。切記不能落入他人之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是!”黑衣蒙面人恭敬地接過小冊子。
“去吧!”劉琨吩咐完,黑衣蒙面人一躍,又從來時的窗子翻了出去。
做完這些,劉琨邁着緩慢的步子在房中踱來踱去,緊皺的眉頭和深抿的嘴角透露出他濃濃的憂慮,憂思中的他對周身的一切恍若未聞。
“郎君,出事了!”門外突然傳來光叔焦急的喊聲。
光叔方才一直在門口守着,他一向支持自家郎君行事,是劉琨實打實的心腹,因此,劉琨幹正事或者不為人知的其他事時,書房必然是一般人不給接近的,這時總是他在把風的。
方才他在書房門口見遠處亮光大勝,遠遠觀之,居然是煙蕪院落的方向,又搖搖聽到丫鬟仆人不甚清晰的混亂呼聲。他隐隐擔心,招來一個丫鬟一打聽,才知道真是走水了,走水的地方也正正應了他的猜測。他馬上急喚道:“郎君,煙丫頭的院落走水了。”
剛喊完這聲,書房門“吱呀”一聲從裏面被大力打開,劉琨身影一晃,便到了光叔跟前:“什麽?”
劉琨問完這句,不待光叔回應,便望見了冒着烏黑濃煙兒的某處,他心頭忽的一緊,拔腿便跑。
府中的下人早已亂成一片,拿着木桶木盆,端着水朝着煙蕪院落而去。劉琨更是慌張,待到到得煙蕪房前,漫天大火卷着火舌撲臉而來,熱氣翻騰逼他汗濕涔涔。
劉琨随手逮了忙亂救火的大連,抓着大連的肩膀,勉力使自己鎮定下來,聲音卻抑制不住近乎嘶吼道:“姑娘,姑娘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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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連被他的模樣吓了一跳,忙哽咽着道:“姑娘還在裏頭!”
劉琨雙手發軟,從大連肩上滑落,怔了一怔,只一瞬,他奪過身旁仆人手中的木桶,擡起木桶“嘩啦”從頭澆下,然後想也不想地便往火海沖去。
身後光叔等人匆忙想拉住劉琨,奈何劉琨現下理智全無,只剩下一身蠻力,他略一使力很容易便掙脫衆人,在衆人眼前直直穿入火海中……
煙蕪夢到自己穿越到《西游記》成了火焰山的土地老兒,成日裏穿着薄衫褲衩袒胸露乳,打着團扇,慢悠悠巡視火焰山。誰承想,遇到小霸王紅孩兒将她捆了,架在火焰山火勢最旺的地方烤。她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最後被烤成了幹兒,讓紅孩兒就着酒給吃了。
然後,她就一驚,給吓醒了。醒來後又是一驚,恍然發覺其實她的處境和夢中土地老兒已經不相上下。
周遭都是火,滿眼亮堂堂的。
幸運的是,桌子擺放在房間中央,而火勢是從廊柱蔓延而上,繞着房梁一圈在燒,煙蕪所在的桌子這處就好似成了火海中的孤島,暫時燒不着,而她便像被困在了孤島上。
濃煙滾滾而來,她被嗆得直咳,眼中不停泛出淚水。她尋思着當務之急便是找個東西捂住口鼻,卻悲催地發現周圍物事早已被燒得面目全非。沒辦法,她只得急吼吼撕下衣服權當毛巾,捂了口。
接着,求生意識充斥了整個大腦。煙蕪捂了嘴,環視一圈,快速在心中做着思量,心想,不論如何,總得試試逃出去,不然總不能等着被燒成灰吧。
關鍵是燒成灰還算好的,萬一不幸,同夢中土地老兒一樣,被烤成了烏漆墨黑的焦幹……
她可勁兒搖了搖頭,想想那樣兒都覺得渾身發冷。在想這些的同時,她眼一閉心一橫,不管不顧朝自個兒房門口方向沖了過去。
能不能沖出去是一回事兒,沖不沖又是另一回事兒。煙蕪想,盡人事知天命,姑且為這條命搏一搏,至于結果如何,就交給上蒼了。
煙蕪這間屋子是後來劉琨為她特意找的,劉琨懷着對她的愧疚之情,找的屋子自然是挺寬敞的。原本是件好事兒,想不到今日卻讓煙蕪吃足了苦頭。房間大,摸了半日不曾走到房門口,夏日的衣衫又單薄,她撕下來捂住口鼻的那點布料,盡管疊了幾層,仍是不管事,她給濃煙嗆得恰可用撕心裂肺形容。
夏日天氣炎熱,煙蕪身在大火中,她覺得身上水分都要給蒸幹了。可這些她都顧不了了,只閉着眼,一味想沖出去。
索性萬分艱辛到底還是摸索到了房門口,她心中一喜,便要開房門,就在這時,門梁“噼啪”一聲,被大火摧殘地斷裂開來,正正砸了下來。
眼看便要砸上煙蕪頭頂,她驚呼一聲,匆忙之下,甩了手裏的布條,用手臂擋了一擋,同時腳下急急一跳。護住了頭部,卻同時将自己逼入了絕境。
因為她為了護住頭部,而被門梁壓住了身子。
門梁本不重,奈何高空落。一砸下來,她只聽“咔擦”一聲,而後一陣劇痛襲遍全身,她初步估計斷了幾根肋骨。
斷了幾根肋骨還算是她幸運,若沒有之前手臂擋了一把,估計這會兒她早就魂歸西天了。煙蕪欲哭無淚,只好發揮阿Q精神,如此安慰自己。
在目下這種情況下,她自己已經動彈不得,為今之計,只有等了——等火燒得自己滅了,等一陣雷雨驟降。
等劉琨進來救她……
眼前漸漸模糊,口鼻被煙嗆得生疼,該等得貌似都沒有等來,這個時候,煙蕪極想暈一暈,奈何意識越發清醒。
煙蕪無奈苦笑,她這是命犯煞星,還是前世造了多大的孽,如今,才不是被挾持就是被火燒。
然而想這些無益,為今她只有閉着眼,幹等着……
“煙蕪!”
似乎有人在喊她,像是劉琨的聲音!
她倏地睜開眼,眼前白衣拂動,恍然讓她憶起金谷園初次相見時,她撲在地上,他一步步逼近,那時的她對他是極度厭惡。此刻,她卻對他充滿了感激和感動。
她擡起頭,烏黑的眼珠不動地望向他,眼淚不争氣地滑落。
劉琨一沖進火場,看到的便是她的眼淚,他心頭一痛,疾步移到她身邊,輕吐一句:“別怕,我在!”
她霎時眼淚流的更歡了,止都止不住。
劉琨一邊低聲重複“我在!”,一邊移開她身上的門梁,很快,便将她解救出來。
他沖她溫柔笑了笑,伸出常年習武結了繭子的手掌替她抹了淚:“好了,我在!”
接着,便二話不說地背起了她,向屋外而去。
他瘦削的脊背有點咯人,此時卻讓她覺得分外溫暖;他的肩膀不寬闊,卻給了她最堅實的依靠,讓她一下子有了回到家的感覺。
她望着他滲出汗水的側臉,她想她确實被感動了,之前他說喜歡,她喜歡嗎?
扪心自問,她卻疑惑了!她對他的感情很糾結,她看不清自己,她想她需要時間考慮清楚。
光叔他們在外頭組織仆人們救火,屋外排起了長隊,一個接一個傳着木桶,一桶接一桶的水撲向烈火。
然而,無濟于事!
火勢實在猛烈,整排房屋在烈火下,轟然倒塌。
所有人,都愣在了當場。
光叔手上木桶“噗通”一聲掉落地上,桶中水濺出,濕了他全身,他渾然不知。
劉琨父母早死,他是光叔從小看着長大的,看着小小的淘氣包兒慢慢懂事,慢慢長成頂天立地敢愛敢恨的大丈夫,在光叔心中,劉琨早已如生身兒子般。
看着兒子身陷險境,光叔頓時老淚縱橫,在一衆仆人面前大哭起來。
他正傷心得無以複加,火光下,那兩人飛撲而出,他抹了淚,站立起來,他的郎君恍若谪仙般背着煙丫頭,他們的背後是熊熊大火。
那一幕,沖擊着光叔,也震驚了在場所有人。
作者有話要說: 可愛的們,作者君明日有事,如能及時趕回來,會準時更新;如果趕不回家,那麽就只能隔一天更新了。求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