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死胎
“姑娘,郎君。請入屋坐吧!”老阿婆将煙蕪二人引入茅草屋內,翻開兩個粗糙卻幹淨的瓷茶碗,倒滿兩杯水送到二人跟前,“先喝杯茶水解解渴,山野人家,也沒有什麽好招待二位的,請二位原諒則個。”
“不,不,沒事的。”煙蕪擺擺手,“是我們讨擾阿婆才對。”
“哼!還知道自己讨擾了阿婆!”劉琨冷哼一身,然後轉向老阿婆,态度卻謙和地道,“我二人今日便借宿在此了,望阿婆行個方便了。”
“嗯。這個自然。”老阿婆微微颔首,又坐了片刻,才道,“請恕老身招待不周,容老身去看看月娘。”
“阿婆請随意,不用刻意招待我們,我二人在此處坐坐便是。”劉琨笑着道。
煙蕪扶起老阿婆,老阿婆拄着拐杖便朝火房去了。
老阿婆一走,屋內只剩下煙蕪和劉琨二人,兩人面對面而坐,一時無聲。
煙蕪不知為何覺得有些氣悶,整個人也覺得軟趴趴的,她就勢趴在桌子上,雙手捧着臉,嘟着嘴不理劉琨也不說話。
“你沒有什麽話要交代嗎?”劉琨端坐在桌前,依舊一副氣定神閑的做派,其實,早揣了一肚子的氣,這股氣像潮水般時漲時落,然而他自己也未曾發現,操控潮水的竟成了對坐的煙蕪。他會因為煙蕪誤會他和月娘而生氣,會因為煙蕪狀似吃醋的表情而暗暗高興,會因為此刻她的不言不語而氣悶。
“請問郎君,我有什麽可交代的?”煙蕪聲音軟綿綿的帶着困意,邊說還邊打了個呵欠。
劉琨看她那敷衍地态度,一下子來了氣,他氣沖沖道:“交代什麽!難道你娘沒告訴你,誤會了別人要道歉嗎?”
“很不幸,我娘沒告訴我!”煙蕪冷笑一聲,“再說,我沒做錯什麽,我幹嘛道歉!”
“啪!”劉琨拍了桌子,聲音頓時拔高:“什麽叫沒做錯什麽!本郎君月朗風清,可你剛才說什麽,你竟然說,你竟然說……”他指着煙蕪,氣不打一處來。
劉琨說得不着急,煙蕪聽得倒累了,她晃着腦袋接到:“對,我說,郎君你看着人模人樣的,原來骨子裏也是敗絮。玩弄女子感情,然後抛棄女子這樣的事真真令人唾棄!”
她站起身,笑得無辜:“這是我說的。可是,我的郎君……”
她側着頭向劉琨眨眨眼:“我沒說你抛棄月娘啊!再說,誰知道郎君您以前有沒有亂搞男女關系,像您這種高門貴族,難道沒去過幾次青樓楚館,就算您不去吧,石崇老爺他們不會邀您去?要說您沒有幾段風流豔史,我柳煙蕪的名字便倒着寫。”
Advertisement
“你別扯遠了!”為了不輸氣勢,劉琨也站了起來,“我說得是月娘這件事,難道你不該給我個交代嗎?”
“好!”煙蕪給激的一下子來了勁兒,她昂着頭,雙手叉着腰,頗有潑婦罵街的氣概“我們就說月娘這件事!就算我說了那句話是我不對在先,那郎君您就沒有錯。”
“我有什麽錯?”劉琨見她氣了,反倒安靜下來,放緩了聲音問道。
“哼!郎君您帶着月娘下山,把我一個人晾在山崗吹冷風就沒錯嗎?”煙蕪全身發熱,氣呼呼地拿手作扇,不停扇着風。
“哈哈……難道月娘身體有恙,你腦子也有病嗎?你不會自己下山?難道還要本郎君喊你下山!你有什麽好生氣的!”劉琨反駁道。
“我……”煙蕪給頂住了,她突然懵了,自己這氣來得好像确實有點不應該。不過,架已經吵開了,斷沒有上了戰場還臨陣脫逃的,她一閉眼,随便扯了個理由,“還有一點,平常我小徒弟還沒黏到你的衣角,郎君您就避之不及;今日,您為什麽抱月娘抱得那麽歡暢!”
說道這裏,她剛被糊了的腦袋立馬醒悟了,對,這才是她真正生氣的:“對,就是這個,郎君你為什麽抱月娘抱得那麽歡,還,還牽着月娘下了山!我小徒弟怎麽你了,你每天那麽粗魯地對她,你這是看不起我徒弟還是看不起我這個做師傅的!?”
如果說這是場火災,這句話仿似一下子讓她找到了災源,原本堵得慌的她瞬間舒坦了不少。 原本她卯足了氣吵架,這會子停下來紅着臉,哼嗤哼嗤喘着粗氣。
劉琨循循善誘挖坑這麽久,終于套到了想要聽的話,他輕輕勾了勾唇角,悠悠坐了下來,拿起茶碗,淺啜一口。暗嘆一句空手套白狼也是個技術活,嗓子都吵啞了。
吵啞了嗓子的二人絲毫沒意識到,他倆是在人家地盤上天翻地覆一吵。幸好,老阿婆耳朵不靈光。而月娘腦袋不靈光,一旦想到啥事便集中了所有精力,目下,她只想着做飯自是沒精力管他們的。
“你說了這許多,就是為你徒弟氣的?”歇了嗓子的劉琨突然開口慢悠悠地問道。
“當然不是……”話未說完,便被煙蕪生生咽了下去,“當然是……”
“啊!”一聲壓抑着痛苦的叫聲适時打斷煙蕪的接下去的話,煙蕪松了口氣,劉琨很不爽。
聽聲音,應該是月娘。
煙蕪和劉琨對望一眼,四目相對,二人同時冷哼一身轉回了頭,然後很有默契地同時朝火房奔去。
“月娘,月娘……”老阿婆拄着拐杖蹲下*身子,一邊焦急地喚着月娘,一邊拉着月娘的手,意欲背起月娘。
而月娘則倒在地上,全身抖個不停,雙手緊緊捂住小腹。她的額上沁出大滴大滴的汗珠,順着蒼白的臉頰滑落。唇色青紫,雙唇直哆嗦。滿頭的白發流瀉下來,竟像在她身上裹了一層棉絮。
煙蕪和劉琨一進火房見到的便是這樣的場面。
“姑娘,郎君!”老阿婆擡頭,仿似看見救星般,急切道,“快,快把月娘扶進屋子。左手第二間是月娘的卧房!”
“你去照顧老阿婆,我先把月娘背回房!快!”劉琨當機立斷道。
“哦哦!”煙蕪小跑到老阿婆跟前,而劉琨則背起月娘。
在煙蕪幫助下,老阿婆拄着拐杖戰戰巍巍站起身,她拍了拍煙蕪的手背:“姑娘,先別管老身。”
老阿婆指了指竈臺,“你先扶我去那邊。月娘這是老毛病了,素日裏也犯病,也不知今日是怎地鬧得如此厲害。目下也看不了大夫,還好家裏備着藥,不管怎說,先讓月娘服了藥吧。”
“阿婆,您先去歇着吧。您告訴我藥放在何處,我來熬就行。”煙蕪秉着尊老愛幼的原則,毅然決然攬下了熬藥的任務。
“姑娘,你行嗎?”老阿婆慌亂之中不顯淩亂,尚能一針見血地問出重點。
“額……”擱別的時候,就算不行,煙蕪絕對會回一句,卧槽!可是,現在關乎人命,她不敢随便應承。
“對不起,老阿婆。我沒生過火!這樣吧,由我熬藥,您在旁教我。”
最後,在老阿婆的知道幫助下,煙蕪第一次生火,雖然不幸砸了幾只碗,好歹及時熬好了藥。送與月娘服下後,月娘總算是有所好轉,便昏昏沉沉睡過去了。
煙蕪三人出了月娘房間。
“月娘,這是什麽毛病?”煙蕪方才見月娘一直捂着肚子不停呻*吟,極為痛苦的樣子,在現代生活了20年的煙蕪見多了女子大姨母時哭天搶地的樣子,與月娘的樣兒倒極為符合。
“哎!”老阿婆搖頭嘆息,“都是些陳年爛事了!小姑娘想聽老身便說與你們聽聽。你與郎君看着不像普通人,走得地方多,見得世面也多,只盼你們聽了,能替老身打聽個人!只是不知,一去這許多年,這人是否還活着,哎!”
老阿婆佝偻着腰背,引着他們進了主屋,燃了蠟燭,又備了飯食招待了他們,飯桌上前塵往事一一被訴起。
“月娘之所以會腹痛異常,皆是因她肚子裏的死胎。都是冤孽,定是這孩子怨氣重,才會留在月娘肚裏,生生磨折月娘這許多年……”
老阿婆蒼老的聲音平平淡淡,一則故事卻起起伏伏,讓人唏噓不已。
待到訴盡往事,已經到了午夜時分。煙蕪心中感慨有之,心酸有之,但更多的是想幫助月娘這個美麗癡情而命途多舛的女子。當日晚上,她翻來覆去睡不着,一直在尋思着如何幫月娘。
第二日,她頂着個黑眼圈熊貓眼,在平旦時分敲響劉琨房門,告訴劉琨:“郎君,我相幫幫月娘。”
劉琨拉開房門,雙手環胸靠站在門邊,低沉着聲問:“如何幫?”
“死胎之事,誠然我們無可奈何。可是月娘的瘋病我卻是有辦法的!”
“好!就依你的辦法吧!”這是第一次劉琨應得如此爽快,甚至不曾問她,她所說的是何方法,而之前二人的劍拔弩張也悄然被忘懷。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