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月食惹的禍

第55章 無辣不歡

華接過藍莓剛剛熬好的藥，聞到那股無法描述的苦味，在青檸和藍莓的幾次好言相勸下，依然不想喝。

飲歌溫聲道：“不想喝就別喝了。”

“這是百草藥仙給我特意開的藥，他們都說我失憶了，我要趕緊好起來。”漪華一臉天真。

飲歌拉過她的手，漪華接着把手抽回去，一副氣鼓鼓的樣子。他連忙哄道：“我問了藥仙了，不必喝這個，過陣子就好了。”

漪華大喘一口氣，再也不願意看那碗藥，“我本來也不想喝。”

飲歌微笑着點點頭，挨着她坐下來，側臉看向她，輕聲道：“母妃畢竟是長輩，你要尊敬她。”

“說的好像是我的錯一樣！”漪華把頭扭向一邊，一臉不高興。

飲歌慌忙安慰：“你單純直爽，母妃呢喜歡端莊有規矩的女子，我去母妃那裏多誇誇你的好，以後不要跟母妃鬧矛盾了，好不好？”

漪華一臉委屈的模樣，沒有答應，也沒有不答應。

眼前嬌憨可愛的太子妃，仿佛又成了凡間喊他“尹大哥”的項姑娘。他故意試探道：“以後滄海殿就是你的家，你若是想魔界了，我陪你去，免得讓人誤會。”

“飲歌，我昨晚去玉山了，天尊送我的簪子我不知怎麽用，想去請教一下天尊。但我怕天尊不讓我進玉山，才讓杜仲帶我去的。”

飲歌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如此，我是你的夫君，你要是有不懂的可以問我。”

京墨送我的東西，你懂個頭！

漪華非常乖巧地點了點頭，捂着嘴打了個呵欠。

“困了就睡會兒吧，晚上我來陪你用晚膳。當歸，妖王進獻來一些葡萄，你去滄海閣拿來，等太子妃醒了吃。”

“好吧。”漪華像個小白兔一樣乖巧地答應完，正準備起身，突然被飲歌打橫抱起，輕柔地放到床上，替她蓋好被子，又俯下身準備輕輕一吻。

“啊！”漪華趕緊一把拽過被子将臉蒙住，盡顯小女子之态。

飲歌被她的小動作逗笑了，不但沒有生氣，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眼角眉梢充滿寵溺：“睡吧！”

漪華捂在被子裏頭點了點頭。

“玉生煙在哪裏？”

漪華有些不高興，支支吾吾不肯說。飲歌好言好語地商量着，“我有事要用一下，用完了就給你。”

她這才磨磨蹭蹭把玉生煙從袖中拿出來，往她的懷裏一塞，賭氣般地鑽回被我裏。飲歌溫雅地笑笑，替她掖好被角才離去。

确認飲歌走後，她才一把掀開被子，依然是方才的絕色之容，眼神卻是堅毅的、冷漠的、有戾氣的。

“藍莓，你有沒有受傷？青檸，你的臉還疼嗎？”

倆人雖受了些苦，依然搖搖頭，青檸道：“公主，沒想到我們今天唱了這麽一出大戲。”

藍莓道：“青檸都跟我說了，這實在太危險了，幸虧漪華沒事。”

青檸道：“公主真是心思缜密，提前串通好了藥仙，如果不是有藥仙幫忙，單憑南星仙人的證詞，我們不一定能蒙混過關。”。

漪華疑惑：“你們信不信，我與藥仙确實素不相識。”

倆人皆愣住，藍莓問：“那他為什麽要幫你呢？”青檸接着說：“要不要借着給果姑娘看病的由頭請藥仙來一趟？”

“不可。”漪華斷然拒絕，“飲歌多疑，他已經讓藥仙府上的人來給果果看過傷，你此時去請百草藥仙，豈不是不打自招？”

“是奴婢莽撞了……”

漪華在飲歌來之前看過果果，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但外傷嚴重，半月內下不來床了。她忍不住道：“你們跟着我受苦了。”

青檸和藍莓慌忙跪下道：“奴婢為公主效勞，無怨無悔。”

不多時，當歸将洗好的葡萄端來，道：“娘娘醒了？奴婢剛剛洗好，想着您醒來正好能吃。”

“昔邪一個大老爺們竟然給飲歌送這個。”漪華剝了幾顆，味道不同于尋常的葡萄，吃起來清清涼涼的。

“還有嗎，給大家都分分，留下一盤給果果。”

漪華抱着一盤子葡萄給果果送去了，一邊哄着一邊說:“果果呀，你最喜歡的葡萄，張開嘴，啊~”

漪華剝一顆，果果吃一顆，一副其樂融融的場面。“果果呀，你知道這些葡萄是從哪裏弄來的麽？”

“不是葡萄架上結的嗎？”

“不是，啊，是，但它們是妖森林的樹上結的。當年我去妖森……蘇葉告訴我，妖森林的葡萄冰樹有活血化瘀、消腫止痛的功效，昔邪送給了飲歌，我就給你帶來啦！”

“妖王真是個好人，今日多虧他救了我，又送來冰葡萄，雖然不是送給我的，但我也吃到了。”果果無比感動地說。

漪華立馬糾正：“不不不，他不一定是個好人，你可千萬不要這麽想。”

果果忙道：“妖王是不是難為過你？”

“沒有！他哪有本事能為難你的漪華我呀！”漪華笑呵呵地說，“我呀就是聽說他風流成性，咱以後離他遠點哈！”

“那這些葡萄……”

“妖王是妖王，葡萄是葡萄，葡萄還是要吃的！”說着漪華又給她剝了一顆喂到嘴裏。

果果一邊吃着，道：“漪華，今日蟬衣仙人經過我身邊的時候，她身上的香味跟紫菀夫人衣服上的味道很像，是粉紅胡椒的味道。”

早年蟬衣往玉山送衣服的時候，漪華聞到蟬衣身上的香氣，杜仲說那是粉紅胡椒的味道，她房中的香爐裏常年點着。也就是說，紫菀去過蟬衣的房子裏，所以衣服上沾染了味道。

“我正覺得奇怪呢，昨日我們去杜仲那裏，明明沒有碰見任何人。即便碰上蟬衣或者她的下人，憑我的法力和你的聽覺嗅覺，哪能覺察不到呢！”漪華道。

果果嘆了一口氣，說：“我雖然忘了一些事情，但每次看到紫菀，我總覺得不痛快。”

漪華眨眨眼睛，安慰道：“沒事，她讓我們不痛快，我們也讓她不痛快。以後呀，你一定要小心，記得我跟你交待的事情啊！”

果果誠懇地點點頭。

飲歌這一下午非常繁忙，先是把整個滄海殿的仙侍們都篩查了一遍，把天妃派來關心他的下人全部打發了出去，又借機把天帝派來關心他的下人打發得遠遠的，緊接着又把百草藥仙喚來詢問天妃和太子妃的身體狀況。

飲歌開門見山道：“河豚王真能使人記憶出現混亂，神志不清？”

多疑的飲歌果然是不信的。

百草俯了俯首，道：“河豚王本身的毒性能致死致傷，它死後的屍水在短時間內能揮發使人記憶出現混亂，但不會危及性命。”

飲歌的食指和中指不自覺的敲了敲桌子，這是他在思考問題時的習慣動作。

“不過，太子妃并沒有中河豚王屍水的毒，是忘憂草……”

飲歌從袖中拿出玉生煙，遞給他，說：“百草，你看看。”

百草謙卑地接過來，用手指摸了摸，拿到鼻子前面嗅了嗅，說：“忘憂草汁液會慢慢揮發滲入人的肌膚，使人在不知不覺中失去部分記憶，忘卻憂愁。裏面的忘憂草已經所剩無幾，今日觀察太子妃神狀，忘憂草的确發揮了作用。”

“暫時是忘了，過後會不會再想起什麽來？”飲歌冷聲道。

百草忙道：“太子放心，忘憂草的效力無人能解。中了忘憂草的人記憶哪怕有所缺失，她也會用自己的一些想象主動填補空缺，記憶可能稍微有些混亂。”

“無人能解？那天尊呢？”

“這個……小仙有生之年只有幸遠遠見過天尊一面，就是在殿下和太子妃的婚禮上。小仙不知天尊有多大的本事，亦不知天尊是否懂得草藥岐黃，不敢斷言。”

如果百草藥仙說天尊一定解不了忘憂草，飲歌反而不信了。

藥仙捋了捋胡子，替飲歌分析道：“忘憂草生長于北冥海，小仙之前只是在書上三言兩語地讀到過，直到殿下親自從北冥海取來才得見其真容。據說天尊常年居于玉山，從未去過北冥海，應該沒見過這東西吧……”

飲歌正色道：“太子妃受過很多磨難，本殿心疼，不願她活在痛苦裏。”

百草立馬附和，“太子殿下對太子妃愛護之情，令人動容。請太子殿下放心，為了太子與太子妃伉俪情深，為了天界和魔界的和平，小仙絕不提起只字片語，從此只願深入藥谷，潛心修行，鑽研醫術。”

飲歌微微颔首，道：“藥仙辛苦，以後如果有什麽難處，可來找本殿。”

“小仙謝太子殿下。”百草再拜，一腔真誠與憨厚。

百草回到府上，将府裏的大門一關，對近身的仙童吩咐道：“老朽深感修為不夠，準備閉關了，要是哪些仙子有病痛什麽的，讓別人去就行。”

鑽到了自己的藥藥谷，将沉沉的鐵門一關，藥谷的正堂處挂了一副鹿鶴長春圖，百草将拐杖放到一邊，顫顫巍巍地端正地跪下，滄桑地開口：“祖師爺啊，百草一生醉心岐黃，無意參與他人争鬥，卻受不住飲歌太子的威逼利誘，給太子妃下了忘憂草。百草有罪，幸得今日早晨天尊提點，才認識到錯處。”

百草忏悔道：“可是百草為了彌補自己的錯，又說了謊……但願如此能平息天尊他老人家的怒火。”

提到“天尊他老人家”這五個字，百草稍微有些底氣不足。人家天尊年齡比他不知大了多少倍，但人家那天姿玉容足以讓天下年輕男子都汗顏。

百草見到天尊是在幾個時辰之前，也就是被天帝召到瓊樓玉宇之前，那時候他正倚在海棠樹下，一把大蒲扇蓋在臉上用來遮住斜斜的晨光。忽然，一道白色的光影無聲地席卷而來，打着呵欠的百草剛反應過來，一晃眼人已經到了玉山。

“小仙拜見天尊！”

太子和太子妃大婚之日，百草遠遠地看了天尊一眼，已經覺得是平生幸事。沒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被天尊帶來玉山，絕對是值得拿出去吹噓一番的！

“百草無須多禮，”一個如玉般的聲音響起，天尊雙手背在身後，慢慢地轉過身來，“冒然請你過來，驚到你的好夢了。”

近身看到天尊真容的這一刻，百草方知何為“驚為天人”。他足夠英俊，卻不染煙火；他氣宇軒昂，但沒有自持身份。他的周身帶着冰冷的氣息，在開口的那一瞬間又不至于讓人覺得被拒于千裏之外。

“小仙不勝惶恐。”

京墨冷冷開口：“玉生煙裏的忘憂草，是你的主意？”

百草剛剛站起來，雙腿一軟又要跪下。天尊念他老邁，對他道：“站着回話。”

百草不敢欺瞞，老實道：“飲歌太子逼迫小仙，小仙心想忘憂草不會傷人性命，一時糊塗沒有守住醫者本分，請天尊降罪。”

“本尊已經将玉生煙裏的毒除去，若你在天庭見了漪華，想必能看得出她沒有中毒。”

“天尊的意思是……”藥仙琢磨着開口。

天尊眉眼仿佛沾染了一層溫柔的霧氣，“本尊不想任何人傷害她。”話畢，目光中薄薄的霧氣消散，透出清澈的堅毅。

百草立馬心領神會，天尊的言外之意就是：百草老兒，漪華是本尊重視的人，你居然有膽子給她下忘憂草。這次寬容大量不跟你計較，你若敢再跟串通飲歌太子做一些不老實的事情，本尊可就不客氣了！

“謝天尊不罪之恩，百草以後一定謹記醫者仁心，絕不敢再傷害太子妃一絲一毫。”

果然，從玉山回來以後沒隔多久，就被天帝召喚到了瓊樓玉宇。

想起大殿上的一切，百草心有餘悸，心道：小老兒這次幫了太子妃，天尊應該不會再來怪罪了。

雙手合十，他對着鹿鶴長春圖虔心道：“百草一生與世無争，卻因好奇忘憂草的效用夥同太子做了有失醫德之事，本以為做了壞事無人知，沒想到驚動了天尊。我怕天尊降罪，又不得不撒謊幫助太子妃……醫德不修，何談醫術！弟子立誓，再不做這等事了！”

琴聲涓涓從藍天閣裏流瀉出來，當歸笑道：“太子妃的琴聲真好聽，不知師從何人？”

“忘了……”這真是個好理由。

彈到一半，兩只素手輕輕搭在琴弦上，漪華總覺得百草藥仙這樣幫自己事有蹊跷。京墨知道忘憂草的事，難道是他暗中幫忙？

她托着腦袋，腦子裏一直想着天妃提到的“九幽谷”，聽名字像是在九幽境。可這九幽谷到底有何玄妙，還是得先打探清楚了為好。

第一反應是去找杜仲，偏偏瓊樓玉宇鬧了那麽一出。那場鬧劇讓她成功避開了被天妃找麻煩，但她也不好意思再大大咧咧地去找杜仲了。

南星說過，杜仲曾經暗中動手腳把他們的大婚之日提前，漪華至今想不通杜仲這作為到底為何。念在京墨相信杜仲的份上，他暫時不懷疑杜仲有什麽壞心思。

偷偷摸摸地去找杜仲？也行。可是被人撞見了更麻煩，哎。

漪華覺得渾身不自在，讓青檸和藍莓又是捶腿又是捏肩，一副好生享受的樣子。

“娘娘，太子殿下問您晚膳想吃些什麽？”當歸道。

漪華半躺在錦塌上，眯着眼睛想了一會兒。

她想吃青椒烤魚，想吃香辣饞嘴蝦，想吃辣椒澆汁脆皮豆腐，想吃麻辣涮肥羊卷，想吃雙椒蒜泥茄子……如果可以給這些菜加上一個奢侈的前提，那就是杜仲大仙君做的；如果還能加一個更奢侈的前提，她希望能夠于京墨天尊日日共餐飯。

“随便吧。”這是她思考半天的結果。

當歸只好如實跟飲歌彙報，太子妃想吃得随便一點。

于是晚膳時分，飲歌過來了，當歸在一旁一邊布菜一邊報菜名：“番茄鲈魚，鮮蝦燒板栗，椰子烏雞湯，玫瑰花蛋糕、苦瓜炖排骨……”

“漪華，你不喜歡嗎？”飲歌柔聲道。

漪華拖着腮，漠然地看着這些菜，說：“沒有，這些都是極好的。”

的确是極好，但我不喜歡。

粗略地用了幾樣菜，她道：“飲歌，其實你不用天天陪我的，我曾辟過谷，不吃飯也可以。”

深邃的眼睛望着她，道：“你不喜歡我天天來陪你嗎？”

漪華沉默了一會兒，神色有些黯然，道：“你那位紫菀夫人，我跟她很熟嗎？”

“你們認識，但不熟。”

“我記得在凡間時你跟我說過，想要讓我做妾，她才是你想娶的太子妃，對不對？”漪華一副拈酸吃醋的模樣。

她果然有些記憶錯亂了，飲歌心頭三分喜悅，七分愧疚，道：“我的太子妃是你，從來都只想是你。”

“那為什麽會有紫菀夫人？”她質問道。

青檸在一旁按捺不住心思了，“公主，你忘了，紫菀夫人是……”

飲歌一個淩厲的眼神掃過去，青檸慌忙閉嘴。

“是什麽？”漪華追問道。

青檸眼珠子溜溜一轉，趁機對飲歌道：“紫菀夫人是天帝讓太子娶的，既然太子不喜歡紫菀夫人，不如休了她！”

漪華道：“你這是說的什麽話，紫菀夫人無辜，太子殿下要是休了她，你讓她區區弱女子情何以堪。”

“公主，不是這樣的，紫菀夫人不是好人，她……”青檸不依不饒。

漪華臉色立即不好看了，放下筷子，正色道：“青檸，我知道你向着我，但不該遷怒于無辜的人。做人要寬容打量，你今天看這個不順眼，明天看那個不順眼，難道別人就看你順眼嗎？”

青檸一番好心被誤解，委屈地臉上的淚滴答滴答地往下掉。

“想來是從前我在魔界太縱容你了，你去好好反省一下，最近不用來伺候了。”

“公主，你變了。”青檸使小性子一樣地跺了跺腳，擦着淚花兒跑了出去。

飲歌連忙哄了幾句，又試探地問道：“漪華，今晚我能不能……”

漪華重重地拍一下桌子，長嘆一口氣，道：“性子越來越乖張，她若再這樣我就把她趕回魔界去！”

旁邊一向膽小老實的藍莓吓得不敢多言，低聲道：“公主吃菜吧！”

“不吃了。”漪華神色不悅，對飲歌道：“我心情不好，想自己出去走走，你自便吧！”

漪華離開，被遺留下的飲歌也沒了吃飯的心思，思量一番，喚來三棱吩咐道：“青檸言行無狀，惹太子妃不高興，送她回魔界吧。”

當歸和藍莓面面相觑，飲歌冷聲道：“這裏是九重天，規矩森嚴，多說話只會徒惹是非害了你們主子，明白嗎？”

“奴婢謹記！”當歸和藍莓謹慎地答應着。

漪華她現在被天帝下令好生修養，意思就是不允許她到處跑。所以她沒有跑很遠，在後花園随便溜達了一圈，又去小廚房溜達了一圈，看到一只廚子剛烤完準備自己享用的燒雞，太子妃板起臉來一臉嚴肅地走了進去，把燒雞沒收了。

傷筋動骨的果果正要艱難地起來吃飯，邊聽門外有人喊道：“果果，你猜我給你帶什麽來了？”

一只搖搖晃晃的燒雞出現在果果眼前，她驚喜地差點忘了身上的疼痛。

“哇！燒雞！”

“我不想跟飲歌一起吃飯，來，我們一起吃！”

言談之間，兩人聊起了當年在花城的一個晚上，燒雞的味道穿越了半條街把她們饞的六神無主。

而今美味佳肴、錦衣玉食，卻沒有當初的歡樂。精神上的失去，再豐厚的物質都彌補不了。

“漪華，有些事情我忘了，青檸和藍莓姐姐如果不告訴我，我壓根想不起來。如果失憶的是你，你完全忘記了他對你的傷害，你會不會被他感動，喜歡上他？”

“不會。”答得幹脆利落。

果果笑道：“這麽确定啊？”

漪華微微笑，果果慢慢吃，她慢慢講。

“小時候，在所有的美味裏，我最喜歡的莫過于辣。紅油油的辣椒與舌尖的碰撞，那一刻吃出了生如夏花的燦爛，吃出了人生得意須盡歡的豪爽，哪怕吃完以後會有些腸胃不适，我依然對辣義無反顧。後來……就在嫁到九重天的前幾日，我讓廚娘頓頓都做辣菜，辣椒入口時，仿佛所有的委屈壓抑都煙消雲散了，但我也經常腸胃不适，苦痛難言，蘇葉經常勸我，讓我不要吃得那麽辣。”

“嫁到天庭以後，我便吃不到辣了。番茄魚的酸、玫瑰蛋糕的甜，苦瓜排骨的苦，這些味道都不錯，吃了以後也不會身體不适……”

“可是我最喜歡的，還是當初酣暢淋漓的辣。辣是曾經的滄海，是巫山的雲天，是皚皚山上雪，是皎皎雲間月，是此生的可望不可即……總之最近覺得什麽都不好吃了。”

果果撕下一塊雞腿肉，津津有味地咀嚼着：“你居然說天尊是辣椒。”

漪華佯怒，眼睛一瞪，輕輕打了果果一下，果果長嘶一聲。

“忘了你的傷，對不起對不起。”

果果嘿嘿一笑，示意無礙。轉而換了溫柔體貼的語調：“上次去見天尊，他對你特別好，特別關心你。”

“天尊仁義，我豈能把他對我的關愛當成喜歡。”漪華眸中泛着憂傷。

真的是普通關愛嗎？天尊看漪華的眼神分明是不一樣的。果果剛想這麽說，又聽漪華道：“自從成為太子妃的那一刻，我對他的喜歡便是禁忌，就像在九重天辣椒成了禁忌。”

果果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飲歌該忙的事應該忙完了，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吃，想吃什麽就以我的名義告訴小廚房。”

漪華回到藍田閣的時候，發現青檸已經被打發回魔界了，她很不高興，把飲歌推了出去，給仙侍們下令不允許飲歌踏入藍田閣半步。

飲歌長嘆，還是凡間時候的脾氣。

失憶後的漪華日子過得無比安靜，清淡得就像是小廚房日日送來的美味佳肴。她賭氣不見飲歌，但也沒有見杜仲，沒有跑去玉山見天尊。她重操人間舊業，在後花園裏養養花，偶爾去藏書閣看看書。

飲歌告訴自己，不急，就算是塊冰，早晚也有焐熱的一天。

于是前天送了百花的種子，昨日送了南海的珊瑚靈樹，今天又送了一池錦鯉，漪華連瞅都沒瞅，跟當歸說：“你看着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