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月食惹的禍

第41章 收拾河山

魔雲宮分為一個正殿與兩個偏殿，玥娘娘以前住的地方是東殿，地錦搬進來後住了西殿，現在東西兩偏殿皆已被侍女們盡力清理還原，無人居住。正殿，則是先魔君召集左右護法與九大城主議事之所，不僅規模宏大，裝飾華麗，更有一股凜凜不可侵犯的氣勢。

正殿是先魔君耗費多年設計而成，以白玉為頂，用金子和紅珊瑚做成太陽的模樣，挂在正上方。殿頂的“太陽”會根據時間和季節變換顏色，到了夜晚，白玉會失去光芒，金子和珍珠交替變化成月亮和星星，殿外的天空如何，殿頂便是如何，美輪美奂，令人如置幻境。

正上方擺有一張梨花木大椅，輔以金雕玉鑲，古樸又不失貴重。椅子前面設置了一張水晶珠簾，那是自魔君離去後，玥娘娘掌管魔界大權時特意設置。臺階下的前方設有一左一右兩張梨花木椅子，比上面的椅子小些，椅背上各有一圓玉鑲嵌。再往下是三列樸素的梨花木椅子，每列三個，共九把椅子。

在臺階一側，放着一盆巨大的石雕，石頭雕成兩座山的形狀，山石上不斷滲出水滴，滴落在盆中，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水上漂浮着幾朵荷花，粉紅色的開得正豔，枚紅色的含苞怒放，小金魚時時從荷葉底下探出腦袋，瞧瞧外面的動靜。

最中間和左右兩邊的座位都空着，九把椅子上，九位城主已經排排坐好，侍女們提着沸騰的茶壺正一一沏着茶水。他們聽聞公主打敗了地錦，雖然難以相信，但這是事實，便相約動身前來魔雲宮。不見到公主本人，他們總是難以相信。

漪華公主款款走來，九位城主只覺得眼前一亮，其豔驚四座之容貌、優雅大氣之風姿、還有那顧盼飛揚的神采，活脫脫就是玥娘娘年輕時的樣子！只是，她比玥娘娘更加清麗，缺了玥娘娘眉宇之間的那點成熟風韻罷了。

何況，玥娘娘身邊最忠心的青黛站在她的身後，唯一的護法蘇葉也堅定地站在她的身邊。誰都毋庸置疑，她就是玥娘娘的親生女兒，毫無異議的魔君。

“屬下參見公主。”九位城主齊刷刷起身見禮。

随着漪華公主走來的還有蘇葉和青黛，漪華在正上方落座，青黛站在漪華旁邊，蘇葉在右手下的第一個座位上落座，蘇葉對過的左護法位置空着。

青黛方要為漪華放下珠簾，漪華伸手阻止，道：“珠簾遮擋視線。”

一人首先開口問道：“公主，不知公主打算如何處置地錦少主……地錦少爺和藤蔓左護法？”

漪華看了他一眼，認得他是素魄城主，幽幽道：“未同九位城主商議，本公主昨日已經将地錦處決了。”

“好！老子早看他不順眼。”濃眉大眼的另一人拍掌叫好。

“藤蔓已于昨夜畏罪自殺。”漪華把剛才的話說完。

衆人唏噓不已，眼前公主年紀貌美，幾十招內拿下地錦已是稀奇，竟然将殺人的事情說得如此輕描淡寫。既有殺人之能，更有殺人之心。

素魄城主心有不忿，擺出一副長者架勢，問道：“地錦少爺乃先魔君親侄，玥娘娘在世時對其甚為看中，公主私下便将他處置了，是否過于草率？”

“哦？”漪華揚眉，意味深長的眼神望着他，道：“那就請素魄城主教教本公主，何為不草率？”

素魄城主沒想到漪華這樣說，更沒想到她竟然識得自己，稍微一愣，便被那濃眉大眼的一人搶過話來：“素魄城主的意思是，讓公主把我們幾個召集起來開個會，最後決定殺了地錦小兒，這就叫不草率？”

“你！”素魄城主指着他，一甩袖子，“難不成我們幾位城主是擺設嗎？公主此行分明沒有把我們九個放在眼裏！”

漪華不由笑道：“飛鏡城主，你覺得呢？”

“公主，你認得我啊？”濃眉大眼的家夥一臉喜悅。“屬下覺得，地錦罪有應得，我早就看他不順眼，公主處置地漂亮！”

漪華環視衆人，道：“我既然已經回來，哪有不識九位城主的道理？”說罷，她便将九位城主的名字按照座位順序念了一遍，竟然一個也不錯。

九位城主面面相觑，一時竟不知這位公主心思的深淺。

青黛心想：難道是右護法告訴公主的？

蘇葉心想：難道是青黛女官告訴公主的？

漪華将眼神重新移到素魄城主臉上，問道：“當年本公主被地錦架于邢臺之上，你是唯一一個在場的城主，為何沒有提醒地錦對本公主的處罰過于草率呢？”

“這……”素魄城主啞口無言，當年他混跡在人群中未曾出聲，沒想到公主至今竟然記得。他俯首道：“公主，當年屬下害怕地錦淫威，沒有出聲相勸，是屬下之過。公主處置地錦，屬下不敢有二話，只是想幾位城主資歷較高，或許能幫公主出謀劃策。”

“出謀劃策……”漪華咀嚼着這幾個字，遲遲不發表自己的意見，只是含笑看着素魄城主。另外幾位城主或為他說情、或大肆羅列其攀附地錦的罪行，一時争論地不可開交。

漪華給蘇葉使了個眼色，蘇葉手中的扇柄有意無意地敲了下手心，場面才安靜下來。

“有人‘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就如母親的侍女金芒，在十三年前的那場大戰中拼死抵抗、直至戰死；有人‘寧可枝頭抱香死，不願吹落北風中’，就如我的侍女碧橙和紫榄，她們性情剛烈，寧死也不願屈從地錦；還有我身邊的綠柚女官，她懂得‘識時務者為俊傑’，自己挨了十三年的罵名，為我保住了墨園……”漪華說。

蘇葉欣慰地點點頭，很好，公主以後或可成為談詩論詞的知己。

漪華起身，直勾勾地盯着臺階下那人，厲聲道：“素魄城主，你又算什麽呢？母親在世時，你身為一城之主便好逸惡勞，無甚貢獻；地錦掌權後，你立馬向地錦阿谀奉承，甚至把珍藏了幾百年的杜康原釀送給地錦；現在呢，你心有不平，并不服我，但心裏知道地錦再也指望不上了，只好以退為進，對不對？”

這一番擲地有聲的言語逼得素魄城主目瞪口呆，“你……怎麽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漪華道。

“呵！項漪華，你對我魔界又有什麽貢獻？手無寸功！”素魄城主着重強調這四個字，揚聲道：“你不就是想拿本城主殺雞儆猴嗎？你不就是想用我來樹立威信嗎？你小小年紀回來便要搶占魔君的位置，我素魄城第一個不服！”

蘇葉開口打斷他：“素魄城主此言差矣。公主出生後身體孱弱，得高人指點到凡間休養生息，剛被娘娘接回來就碰上了仙界進犯。當時公主手無縛雞之力，素魄城主指望公主立什麽功勳呢？倒是素魄城主身負法力，當時飛鏡等幾位城主在前方奮勇殺敵，素魄城主卻畏畏縮縮，持觀望狀。”

“再者，公主乃玥娘娘唯一血脈，又手持魔雲令，是當之無愧的魔君人選，公主用了三年時間便修煉有成，回來掃除魔界叛逆，這……難道不是最大的功勞嗎？”蘇葉輕輕搖開扇子，一派風流靜美的模樣，說出的話卻令人毋庸置疑。

素魄城主冷哼一聲，“地錦是魔界少主，我聽從他的命令，何罪之有？難道要我們九個城主都學你的奴婢壯烈自殺你才甘心？”

青黛不忍漪華受到為難，看向素魄城主：“公主問你的罪，你為何要把九位城主都扯上？以為其它幾位城主不及你心思活躍，便看不出你的居心？”

“十三年前，母親突逢變故，本公主年幼無能，不能護衛魔界。地錦投靠九重天，雖因沒有魔雲令之故只能以魔姐少主自稱，但他身為魔界實際掌權人，各位城主除了認他這位新主子，別無他法。且地錦剛愎自用，幾位城主為了顧全大局，少不得多方忍耐妥協，才為我魔界保留下實力。我豈能因幾位城主委屈認了地錦幾年主子就對你們心存疑窦？”漪華聲音溫和，緩緩道來。

“公主英明。”衆人心中皆緩了一口氣。

漪華又道：“可是啊，做人該有尊嚴和風骨，若是眼裏只有自己的權位，沒了‘忠心’二字，便不堪其用了。”

“項漪華，吾當年跟随先魔君南征北戰、與九重天分庭抗禮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你今日竟敢當衆辱我？”素魄城主怒道。

漪華長嘆一聲，後收斂神色，道：“素魄城主曾與父君征戰天下，功勞甚偉，是以父君許你城主之位。但自爾繼任城主，不修德才，反而學會了見風使舵，朝秦暮楚，上不能行忠君之事，下不能為城中人表率，不堪其位，今日革去你城主之位，地牢關押十載，城主之位暫由副城主接任，諸位可有異議？”

“但憑公主做主。”

“項漪華，我不服，老子不服你！”

漪華冷道：“階下之囚，本公主管你服不服？”玉手一彈，素魄城主便被一道白色的光影牢牢捆住，動彈不得。

“帶下去。”蘇葉吩咐門外守衛。

聒噪的罵罵咧咧聲遠去，魔雲宮內一時安靜，直到銀輪城主開口：“公主，屬下願擁公主登魔君之位！”

衆人附議，蘇葉亦然。

漪華稍加思索，道：“多謝諸位好意。地錦曾向九重天交了降書，九重天只認他是魔君，我若冒然繼位，只怕會給魔界招來災禍。”

飛鏡城主嚷道：“地錦投降，我等可從不願意投降，公主既然回來了，以後九重天是九重天，魔界是魔界，”

冰輪城主打斷他：“飛鏡城主此心，在下十分認同。只是若九重天此時殺過來了，我們可有與他們相抗衡的實力？”

飛鏡城主一時語塞。

漪華點點頭，“這便是我不願繼位魔君的原因。我魔界與九重天終有一戰，但現在不是戰的時候，若是有一天不得不與九重天虛與委蛇，還是以公主的身份更加合适些，只盼到時幾位城主莫要誤解了我。”

這話說的極有深遠思慮，蘇葉暗暗想道，漪華以公主身份行事，即便表面上看起來任性些也不要緊，若是以魔君的身份行事，一言一行都受到約束。他即刻起身，雙手作揖道：“公主為了魔界大局，寧願暫時不登魔君之位，屬下深感佩服。即便如此，屬下在心中亦奉公主殿下為魔君。”

“屬下亦然。”衆人附議。

漪華心中偷笑，蘇葉原來也有拍馬屁的功夫。

“好！”漪華的美目瞄向衆人中坐立不安的一人，喚道：“銀輪城主？”

“屬下在。”銀輪城主顫顫巍巍地走出來，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

漪華緩緩開口：“我魔界精銳武羅營歸你掌管，現今如何？”

“回禀公主，屬下掌管武羅營，一直兢兢業業，絲毫不敢懈怠。現今武羅營兵強馬壯，雖不及娘娘在世時，亦是骁勇善戰。”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仙界進犯時，作為魔界精銳的武羅營偏偏不在！三闕九城的兵力皆受到重創，他們若說兵力不如從前，本公主尚且能相信。但是仙魔兩界大戰，武羅營未出一兵一卒，十三年來魔界并無戰事，武羅營為何就不如當年了？”漪華厲聲質問。

“這……”銀輪城主支支吾吾。

“未有魔後命令，私自跟随地錦出魔界。表面上被地錦收買，私下裏投奔飲歌，你養的究竟是我魔界的兵，還是九重天的兵？！”

衆人嘩然，他們只道銀輪與地錦沆瀣一氣，沒想到還有這一出，實在令人大驚失色。更奇怪的是，幾位城主都不知道，久久不曾露面的漪華公主又如何得知這些？

銀輪城主眼神肅然，道：“公主，地錦少爺向九重天投降，屬下無奈不得不聽從他的命令。但公主所說實在是冤枉屬下啊！”

“我昨日回來，恰好撞見了紫菀，她來找地錦之前，是不是先去見了你家夫人？”漪華眼眸精明。

銀輪城主鎮定自若：“賤內工于刺繡，紫菀娘娘常來與她讨論女紅。”

“半年前的八月十七日亥時，紫菀也是大半夜的來與你夫人探讨女紅？”漪華接連問道。

“你……公主如何得知？”銀輪城主心中忐忑，一度懷疑是不是夫人出賣了他。

“你借夫人與紫菀聯系，暗中為飲歌太子傳話，本公主再不回來，你便将武羅營悉數交到飲歌手中了吧！”漪華氣勢淩然，不怒自威。

銀輪城主見事情敗落，但他不似素魄城主那般氣急敗壞，而是鎮定從容、有商有量。“公主，您要處置屬下，屬下一人安危不算什麽，但公主此舉必然引來飲歌太子忌憚……”

漪華擡眸，含着一絲笑意：“銀輪城主是在用飲歌太子威脅本公主嗎？”

“不敢，屬下只是奉勸公主以大局為重。”

漪華神色冷靜，道：“飛鏡城主，聽聞你的法力僅次于先左護法藤蔓，不知你可否能打得過銀輪城主？”

飛鏡城主輕蔑一聲：“小菜一碟，屬下這就替公主收拾了這個魔界賊子！”

不出三十招，飛鏡城主成為銀輪城主的手下敗将。

銀輪城主并不是個争強好勝的主兒，更知道此時更不能意氣用事，只是點到為止，末了還雙拳一抱道一聲：“飛鏡城主，在下得罪了！”

漪華心中嘆息，銀輪城主頭腦聰慧，遇事沉着，懂得進退取舍，若是沒有投靠飲歌，定能重用。杜仲曾經說過，再有才有能之人，如果德行缺失，便會贻害無窮。

另外七位城主慷慨激昂，道：“銀輪城主投靠九重天，居心叵測，斷斷不能留！”

“蘇先生如何看待？”漪華轉頭望向蘇葉。

蘇葉起身，謙卑道：“屬下唯公主之命是從。”這一回答，讓義憤填膺的幾位城主噤了聲，暗道還是蘇葉會說話做人。

漪華的目光又轉向銀輪城主，道：“銀輪城主，在飲歌太子的幫助下，你的法力進步了很多，連飛鏡城主都遠遠不是對手。但你也看到了，事已至此，本公主不處置你是不行了，地牢的方向你清楚，是你自己走進去呢，還是……”

“屬下不是地錦少爺的對手，便更不是公主的對手，不必公主動手，屬下自己走進去便是。”銀輪城主冷靜地說完，便轉身離去，仿佛什麽事也沒發生一樣。

不消一刻鐘，侍衛們前來回道：“公主，銀輪城主已自己走進了地牢，屬下已在牢門上了鎖。”

“嚴加看管，不得有任何懈怠。”漪華道。

“是。”

新魄城主問：“公主，藤蔓畏罪自殺，左護法的位置空閑，不知公主是何打算？”

“這個嘛……”漪華的胳膊往座椅的扶手上一搭，閑閑道：“空着的位置便就此空了吧。蘇先生居右護法之職，德才兼備，忠心可嘉，母親在世時多有贊譽，當年更為營救本公主奔波勞苦，封其為大護法，此後便無左右護法之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衆人倒也沒有意見。

“另，銀輪城主既然進了地牢，此生不得出，銀輪城主之位暫由副城主接任，武羅營此後歸冰輪城主管轄。”

“啊？”一直很少發言的冰輪城主受寵若驚，沒想到公主會提自己的名字，并将武羅營的大任降到自己身上。

漪華輕聲問道：“你不願意嗎？”

“屬下自當鞠躬盡瘁，肝腦塗地！”他應道。

“幾位城主一早而來辛苦，待用過了茶，便自行散去吧！”

“是，屬下告退！”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依然是漪華公主搞事業，木有感情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