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知怎麽的,顧今是啞巴,在學校流傳開來。
鋪天蓋地地,逃無可逃地從四面八方罩着顧今。
許洛四處打聽傳謠言的始作俑者。
兩天後的下午放學,許洛沖進高三一班,拍了拍江澈的肩膀:“晚自習放學跟我去堵一個人。”
江澈嗤笑一聲,拖腔帶調的:“這又用着我了?”
許洛板下臉:“哪那麽多廢話!去不去?”
江澈斜睨了她一眼,緩緩道:“堵誰?”
“我們班劉揚。”
“男的?”江澈蹙眉問。
學校裏看不慣許洛的人很多,但都是女生,因為許洛長的好,男生一般都對長的好的女生格外容忍,即便她嚣張又跋扈。
江澈不禁好奇問:“他怎麽你了?”
許洛半眯着眼,牙齒咯咯作響:“造顧今的謠!”
“誰?”江澈腦子裏搜索着這個名字,下一秒,反應過來:“那個小白臉?”
手背甩到江澈的的肩上,許洛沒好氣地朝他嚷:“你才小白臉呢!”
“不是,”江澈覺得好笑“他和你什麽關系?又不是造你的謠,你瞎出什麽頭?”
許洛沒搭他的話,眉頭一皺:“到底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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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澈身子往後一倚:“不去!”
“行!”許洛一個轉身:“那我自己去!”
“唉!”江澈在後面叫了她一聲,卻見許洛頭也不回地跑了。
江澈坐在位子忍不住嘴賤道:“狗拿耗子”。
晚自習放學,許洛盯着劉楊,見他出了教室,便跟了出去。
走到學校門口,胳膊被一把扯住,許洛扭頭一看,是江澈。
“你還真自己去?”江澈勾着唇角,嘲弄道。
許洛眼瞅着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劉楊,她甩開江澈的胳膊。
江澈跟在她後面。
許洛雖然平時不學好,偶爾還會欺負同學,看着狂,脾氣也不好,但從沒真的打過架。看她不順眼人不少,但礙于江澈護她,倒也沒人敢拿她怎麽樣。
兩人一路尾随着劉楊,跟了将近二十分鐘,直到劉楊走進一條巷子。許洛剛要沖上去,胳膊被江澈一扯,将她扯到了他身後。江澈幾個大步,跨到劉楊身後,長臂一攬,将劉楊的脖子箍在了臂彎裏。
“誰,放開我!”劉楊掙着江澈的手臂,扭着身子。
“噓!”江澈做了個消聲的手勢,手臂一甩,将他甩到了牆上。
劉楊剛要破口大罵,下一秒看見江澈的臉,忽的噤了聲,然後瞥見了一米開外的許洛。
江澈走近他,拍拍他的臉:“我妹要給你上會課,好好聽。”說完,江澈沖許洛招招手。
許洛走了過來,嘴還沒張就朝劉楊的小腿踹了一腳。
這一腳讓江澈眉梢挑了起來。
呵,還第一次見小丫頭動手,有點稀奇。
卻..因為個小白臉。
“是不是你在學校裏造顧今的謠?”許洛質問道。
劉楊彎着腰揉着小腿,回了句:“我造他什麽謠了?”
“你說他是啞巴!”許洛扯着嗓子。
一旁的江澈往周圍看了看,委婉說道:“小點聲,耳朵都被你震聾了。”
劉楊瞥了眼江澈,又看向許洛,争辯道:“他本來就不會說話!我說的是事實!”
“放屁!他明明跟我說話了!”
這話倒讓劉楊臉上騰出意外的神情,過了會,他駁道:“可我明明聽到陳老頭跟英語老師說他不能說話!”
“陳老頭那也是放屁!”
劉楊……
“以後再讓我再聽到你說顧今的壞話,我非把你那嘴給縫上!”
劉楊盯着許洛,半晌,問了句:“你和顧今什麽關系?”
這問題似乎也問到了江澈的心裏,他也看向許洛。
兩人一起往她看,許洛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
“關..關你什麽事!”
見她那溫吞樣,兩男生頓時明白過來。
幾乎是異口同聲:“你喜歡他?”
許洛心虛地躲開他倆的視線,下一秒,忽然回了神,小姑娘一腳掃到江澈腿彎:“你和誰一邊呢?”
腳上力道不重,江澈眼尾一擡,睨着劉楊說:“我妹的話記住了嗎?”
劉楊看着江澈,下意識點點頭。
“行,回家寫作業去吧。”江澈給他讓出道。
劉楊看了眼江澈,又看了眼許洛,下一秒,那腿跟長了風火輪似的,一溜煙跑往巷子深處跑去。
兩人出了巷子。一左一右地往回走。
江澈扭頭看着她的側臉,問:“你該不會真喜歡那小子吧?”
許洛選擇戰略性裝傻。
像是突然想起剛剛劉楊的話,江澈認真問道:“那小子到底會不會說話?”
許洛腳步一頓,身影驀地僵住,她看向比她高出一個頭的江澈:“不會說話怎麽了?”
這話像是默認了一般。
江澈不相信地說道:“那人劉楊也沒造謠啊!”
許洛擡眸瞪他,蠻橫道:“說顧今壞話就是造謠!”
壞話..嗎的,人家說的是事實,到她嘴裏成壞話了!
像是自言自語,江澈嘴裏嘟嘟囔囔:“喜歡個啞巴,真可以,眼光真獨特…”
許洛耳朵尖的很,一腳踹到了他的小腿上:“你別狗嘴吐不出象牙,你才啞巴!”
江澈定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小丫頭片子,以前不能說她乖巧吧,但也從沒像現在這樣,動不動就推他、罵他、踢他…
還因為個小白臉,而且是個不會說話的小白臉!
感覺自己的自尊心嚴重受了挫。
卻又拿她沒什麽辦法。
這個和他一起光屁股長大的小女生。
落實顧今不會說話是事實的是在一周後的一個下午。
顧今平日裏總是埋頭看書,加上他是轉學來的,幾乎沒人會跟他主動搭讪,因為之前的謠言,班裏的同學多多少少會拿有色眼鏡看他。
下午第一節 課下課,每組組長照常收作業。收到顧今那兒,顧今翻了翻抽屜,又翻了翻書包,作業本跟長了翅膀飛走了似的。
“你沒寫?”組長方圓狐疑地問道。
顧今又找了一遍,還是沒找到。
“你到底寫沒寫?” 方圓耐着性子又問了一邊。
漆黑的眼睫垂着,顧今的臉上看不出太大的情緒變化。
“寫沒寫你倒是說話呀!” 方圓這下徹底沒了耐心,不耐煩起來。
顧今拿起筆,在草稿紙上寫道:我作業本找不到了。
方圓看了眼草稿紙上的字,撇嘴道:“你還真是啞巴!”
顧今臉色微不可查地沉了幾分。一聲不輕不重的合書聲響。
秋念一直在後面盯着顧今的後背。在聽到那聲“啞巴”的時候,她的手指攥緊。
但她又不想在顧今面前表現出她暴躁的一面。
“之前就有人說你是啞巴,我還不相信,如今…”
随着“砰”的一聲,方圓捂着頭蹲在了地上。
衆人石化…
顧今餘光瞥了眼蹲在地上的組長。
許洛慢悠悠走到方圓跟前,蹲下,捏着嗓子:“組長,老師一直教育我們要團結友愛,你是忘記了嗎?”
方圓疼的龇牙咧嘴地擡起頭,瞪着許洛。
許洛一臉無辜,睜着那雙畫着紫色眼線的桃花眼,那眼睛眯了眯,笑裏藏着刀。
似乎是想到許洛身後的靠山----江澈。
方圓咬牙忍了忍。捂着頭回到了第一排座位。
許洛撿起地上的英語詞典,回到了座位,将詞典還給了同桌。似有似無地問了句:“這詞典在哪買的?明天我也去買本,砸人好像挺疼。”
顧今回頭看了眼,又轉回了頭。
新學期第一場考試。
許洛最怕考試,她也沒有打小抄的習慣,不會就是不會,做完選擇題,許洛就趴在了桌子上,側了側身子,眼睛下意識地看向前面不遠處顧今的後背,手裏的筆在草稿紙上畫着,那筆鋒流暢而利落,很快,那雪白的草稿紙上便出現了一個生動而形象的背影。許洛不禁抿嘴偷笑着,然後她在那畫像的周圍寫滿了他的名字。
顧今..顧今..顧今..顧今..
交了卷子,許洛又趴回了桌子上,繼續盯着顧今的背影發起了呆。
他是天生不會說話嗎?為什麽會轉來她的學校?他家住哪?他為什麽每天下午放學從來不去食堂吃飯?
她對他充滿了好奇。一無所知,卻又不知從何得知..
突然腦子冒出了一個不好的想法,有點猥瑣,卻又..帶了點興奮。
下午考完試,繼續晚自習。
江澈臨放學給她發了個短信:晚上一起吃燒烤?
秋念回:不去。短信發送成功,他她又連着發了一條:放學你自己先走吧,我有點事。
江澈回:大晚上的你能有什麽事?
秋念回:你別管。
直到放學,江澈也沒回。
秋念估摸着他應該是生氣了。
顧今放學從來不像其他同學那樣急急忙忙沖出教室,他總是慢悠悠的,走的時候幾乎是班裏最後幾個。
秋念跟在他身後五米的距離,不敢離的太近,卻又怕跟丢了。
走了約莫二十分鐘的樣子,見他進了一個小區,秋念看了眼小區大門的牌子:海棠花園。
許洛本想繼續跟進去,走了兩步,雙腳又停住。就算知道他住在哪又能怎樣?許洛輕嘆口氣,轉過身,看見2米外的江澈。
神色一頓。
江澈眼微眯着,舌尖抵了抵上颚,他隐聲笑着。
許洛賞了他一記白眼,沒去搭理他,徑直往另一個方向走。
江澈追上來,語氣帶着嘲弄:“小小年紀居然玩跟蹤?”
“要你管?”許洛嘁了聲。
“唉!”江澈嘆口氣,欲言又止的樣子。
“被跟我面前唉來唉去的。”許洛斜睨了他一眼,沒好氣道。
“許洛同學,我能采訪下你嗎?”江澈偏着頭,臉上沒個正形。
許洛懶懶道:“我只回答我想回答的問題。”
江澈笑:“就想問問,你喜歡那小子什麽?”
“你能不能別一口一口小子的,”許洛停住腳步,擡頭看他,那眼神裏帶着不耐煩“他叫顧今,照顧人的顧,今天的今。”
江澈撲哧笑出了聲,小姑娘一臉認真的模樣還挺有趣。
見她半天沒回答他的問題,江澈搗了下她的肩膀。“就滿足下我的好奇心行不行?”
許洛也不是故意不回答他,就是不知道該怎麽說。想來想去,似乎只有一個成語能概括:“一見鐘情。”
江澈不可置信道:“一見鐘情?”,想了幾秒,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鐘他哪?白?”
許洛真的就白了他一眼。
似乎是為她着想,江澈勸道:“你說他一個啞巴,你倆以後怎麽溝通?”
“你才啞巴!”秋念臉色徹底僵了下來。
江澈有些無語,這護犢子護的也太不講理了:“我說個實話還不行了?”
“你可以說他不能說話,但你不能說他是個啞巴!”許洛那媚媚的雙桃花眼因為瞪他而變得兇了幾分。
江澈好笑道:“有區別?”
許洛沒吱聲。也許對別人而言,沒區別。可在許洛聽來,那兩個字格外刺耳,覺得那是一種侮辱。
江澈繼續問:“那你是在知道他是..”話說一半,似乎怕她又炸毛,江澈立即改了口:“你是知道他不會說話前喜歡他的還是知道他不會說話後喜歡他的?”
“不知道的時候就喜歡,知道了更喜歡。”許洛回答的很是幹脆利落。
江澈……
這是有病吧!知道對方是啞巴還更喜歡了?有受虐傾向?江澈擡起兩手,鼓起了掌,而後豎起了大拇指:“佩服!”
許洛和江澈的家住在一個小區,一梯兩戶,兩家門對門。
許洛父母常年在外,一個在北京,一個在內蒙古。
許洛一年到頭也見不了他們幾次,所以她經常到江澈家蹭飯吃。江澈的父母對她也很好,大概是覺得她一個女孩子孤苦無依的很是可憐。
許洛平時一副不饒人的模樣,但那小嘴在江澈的父母面前卻格外甜。
整天“叔叔”“阿姨”地叫着。
而江澈整天一副吊兒郎當懶散的模樣,與許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覺得咱倆應該換過來,你來我家,我去你家!”江澈倚在樓梯口的牆邊。
許洛嘁了聲:“別生在福中不知福了,你試試沒人管沒人問沒人愛,那滋味不出兩天,你就會想念叔叔阿姨的唠叨了!”許洛陪着他站在樓梯口,閑聊着,平日裏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怼着對方,但江澈有很多心裏話都會跟許洛說。
“反正我是羨慕你那沒人管的小日子,想想都爽死。”江澈掏出一根煙,打火機剛點着,嘴裏叼着的煙就被許洛搶了去。
“等下上去阿姨聞到你身上的煙味,肯定又要罵你!”
江澈煩躁地抓了抓頭上烏黑的碎發,一腿撐着地,一腿晃悠着,自語道:“嗎的,等填志願我一定逃得遠遠的!”
許洛哼哼笑了兩聲,嘲笑道:“就你那成績,能考個三本不?”
見她一副看不起人的吊拽模樣,江澈怼了回去:“說的好像你成績比我好似的,我怎麽說也在班裏占個中等,你呢?”
許洛神色淡然:“我文化課不行,但我畫畫牛逼啊,你呢?”
許洛這話說的倒真沒有吹牛逼,她去年在金*比賽裏得到了最具網絡人氣原創漫畫獎的金獎。
兩人就這麽在樓梯口來回怼了半個多小時,看了眼時間,許洛說:“行了,上去吧,我還要畫畫呢!”
江澈嗤了一聲,酸溜溜道:“哎喲,我是不是該趁着現在多問你要幾個簽名啊,萬一你以後火了,興許還能賣幾個錢!”
許洛沒理他,拿出鑰匙進了門,剛換了拖鞋,隔着門就聽到對面江澈的媽媽的叨叨聲。
許洛嘴角笑了笑,被人唠叨,真幸福。
最近一段時間,許洛睡的都很晚,她在網上連載的劇情漫畫一直被網友催着更新。漫畫是她最大的樂趣,可最近因為那個新轉來的少年,她的樂趣好像又多了一樣。
她打開網頁,将昨晚畫好的漫畫傳了上去,然後又開始在手繪板上繼續畫了起來,畫着畫着腦子裏又出現了顧今的臉。
總覺得那個背影充滿了故事,她的第六感告訴她,那應該是一個悲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