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塵埃落定】
段南天縱身躍下,已穩穩落在了江入雲的身側。
看清來人,這石洞中的所有人除了靜坐的江入雲外無一不對他的忽然出現感到驚詫。
倒是江入雲望見他只身下來,淡淡吐出四個字。
“你回來了。”
段南天微微點頭示意,便轉身向前沉聲道:
“陸成斐,你若現在放棄恐怕還來得及。”
“這句話,我原封不動還給你。”陸成斐虬眉一豎,忽而冷冷微笑起來。他大手一揮,身後兩個被鎖鏈鎖住的人即刻便被壓了上來。
他望向了段南天,緩緩走近來道:“老段,念在我們往日交情,只要你現在站到我這邊,段林劍莊我可以還給你,裏面的人也可以安然無事。等談兵峰會一過,我當上了十八樓樓主,你還是照樣可以留在大宗會。怎麽樣?”
“阿斐,”段南天凝肅的神色終是漸漸緩和了下來,他用一種幾近悲哀又惋惜的目光望着昔日的舊友,感慨道:“三十多年了,我們之間的交情還沒有一個樓主的位子來得重吶。”
“你懂什麽?!”陸成斐拂袖冷笑一聲,他緊緊地将目光釘在段南天身上,似是要用眼神把他看透似的。
“這個位子我等了十八年!十八年了,現在我的地位甚至可以說是超越了你!但是為什麽我等了十八年,這個位子還輪不到我?難道還讓我等十八年?我還有那麽多個十八年?!”
“還有你,江入雲!”陸成斐的目光冷然一轉便落向了此刻閉目靜坐的華發老人身上,“你在位的時候用各種方式處處限制十八樓對兵家的兵器流通!你不知道兵部的總督大人已經很不滿了嗎?就是因為你太猖狂,現在兵部已經派人将你的江府團團圍住,只要你有一點不配合,別說這個孩子,就連你江府上下百餘口人都休想活命!”
“陸成斐,你當真覺得區區一個兵部能有權抄了我的江府?”
江入雲這才緩緩睜開了眼睛,他華發披肩,白眉輕懸,一身簡單的素衣布履更貼幾分淳樸之氣。他靜坐在這裏竟像極了一位隐世獨居的老人家。
“你恐怕不知道啊,”此刻,這位老人家還微微笑起來,眼中确是沒有惡意的倒有幾分世事難料的感慨,“就在你離開南都前往南夷山的時候,我的人已經照計劃将這些年你同兵部幾位督察大人暗中勾結和違法交易的證據一一呈交給了當朝聖上,現在白陸門涉嫌與兵部非法交易兵器,此案事關軍政,恐怕就連兵部也應該要接受刑部的嚴厲調查了。”
“你——江入雲——”沒有想到眼前這個看似無害的老頭竟然一直在暗中調查白陸門,他自以為近年來所做的每一筆交易都完美無缺滴水不漏,怎會被這個老頭一下子當衆揭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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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入雲無畏地直視着陸成斐慢慢鐵青的臉,他話鋒一轉,目光已是一片冷厲,繼而道:“陸成斐,你以為有了上古兵機書就可以鍛造出曾經的神兵利器?上面的記載只是傳說罷了,鑄劍師楚虛借七星寶劍登天對你對那些兵部大臣來說也更是天方夜譚——你們豈可因為迷信這些傳說而害了許許多多為一場空夢而拼死争奪的人?”
“你胡說?!你想激怒我?好讓你有機會逃走?”陸成斐忽而仰天大笑起來,“好,我如你願,我就讓你看看你親兒子是如何死在你面前的!”陸成斐說罷猛然一伸手就緊緊扣住了江淩皓的脖子,将他整個人從地上舉了起來。
(眼見着淩皓危在旦夕,陸成斐動一動手指就能置他于死地。段千秋深吸一口氣,抓着梁司夜的手也已經冒出絲絲冷汗。正有些按捺不住,卻又被身邊人一握手安撫了下來。)
只聽得下面一聲沙啞而蒼老的女聲。
“住手!”
未待所有人反應過來,已有人用閃電般的速度扣住了陸成斐的手。手的主人随即便揭下了黑色的帽子。那是一個深沉如夜一般的神秘女子,黑袍蔽身,白玉覆面,聽不出年紀看不到容貌,惟有精致面具下一雙冷厲如寒星的雙眼和微微揚起的紅唇透露着面具下那絕世容顏的冰山一角。
“陸先生,你忘了我們此行的目的了嗎?”十夜夫人說着,伸指一彈便将江淩皓從陸成斐手中解了下來。冷厲的眸子繼而轉向了江入雲。
“江樓主,你們十八樓的事與我無關,現在我用這個孩子的性命來同你做個交易如何?”
“幾十年來江湖上一直流傳着一個神秘的殺手組織,它尋不着據點也尋不着規律,組織裏的所有人都來無影去無蹤,可就是這麽一個神出鬼沒的組織卻光憑一面十夜令就能另江湖各路高手聞風喪膽,更好似血一般能深深地滲透進江湖的每一寸土壤。”江入雲望向十夜夫人緩緩露出一抹笑容,這笑容之中或許帶着些匪夷所思又帶着些惋惜同情,“十多年來,你的生意越賺越大,現在恐怕也已經是富可敵國了,起初我不明白為什麽你要千方百計地拿到這卷上古兵機書?因為這卷古書對你現在接的生意來說也已經不算什麽了——”
十夜夫人居高臨下地俯望着靜坐在衆人身前的白發老人,她微微抿唇沒有打斷,依舊是目不轉睛地望着江入雲。
江入雲低頭微微嘆息一聲,複又擡起頭緩緩道:“十夜啊,直到今天再看到你,我才明白或許你一直想找回的已經不是那一卷機關書了。你真正難以放下的是七年前那個孩子的背叛吧——”
(“七年前,”段千秋有些不可思議地喃喃,“蕭大哥?”
她轉過頭來看着梁司夜。卻見他的注意早已不知飛到了哪裏。
七年前的背叛,是大哥,是因為大哥?此刻高高在上的昏暗洞窟裏,梁司夜的臉映照着淡淡的藍光而露出詫異的神色。)
“你住口!”十夜夫人冷然一聲低吼,身後殺手傾然禦劍而起架在了江入雲的脖子上。
江入雲卻依舊望着十夜夫人,絲毫不畏懼眼前殺氣凜冽的長劍。
“十夜,那個孩子還活着,如果你想——”
“住口!”十夜夫人猛一把奪過阿凜手中的劍,親自将劍鋒對準了江入雲。段南天想上前阻擋,卻又被江入雲揮手止住。
“老樓主,他當真還活着?”
江入雲正色着望了段南天一眼,他點了點頭,又将目光轉向了十夜夫人。
“十夜,善惡不過一念之間,那個孩子肯用性命守護的東西,對于他來說一定有特別的意義。這麽多年了,是該放手了。”
十夜夫人猛一揚劍,卻又對準了段南天。
“我要拿到上古兵機圖,現在就要!否則你們一個都別想活着離開!”她又微微側頭對陸成斐低低道,“陸先生,請你不要違背我們的約定,現在你同我還站在一條船上!”
陸成斐猛然間又清醒了過來。
“不錯,你這個老不死的說了這麽多還是為了留下那卷上古兵機書,快說,兵機書在哪裏!”陸成斐說着一把又将昏倒在地的江淩皓拖了起來,“我告訴你,我只數三聲,數到三你不交出兵機書,我就砍下你這寶貝兒子的左手,數到二我就砍右手——”
陸成斐話未說完已被江入雲冷冷打斷。
“段老,打開石臺!”
“老樓主,這——”段南天有些猶豫,他知道只要地下石臺的機關一打開,這被鑲嵌在石臺之中的書盒便要被緩緩升起。
江入雲嘆息着揮了揮手。
“罷了,他們如此執迷不悟,想要就讓他們拿去吧!”
段南天望了老樓主一眼,見此刻他老人家眼中滿是決絕之意,知道他是下了狠心便也只好倒退一步,在他身後的座臺下按動了那一枚機關。
只聽得這整個山洞裏響起一連串“喀拉喀拉”的聲音,連角落中流水的機關運轉聲也忽而急促了起來。過不了多久,只見從衆人面前的石壁上忽而開了七個排成環狀的拳頭一樣大小的黑洞,又聽得“咕嚕嚕”一陣響動,眨眼間七枚藍色的劍玉已盡數從那七個黑洞中推出。
一待段南天伸手按下密令,這偌大的山洞忽而傳來一陣沉悶的巨響,下一刻便有一座半人高的石臺顫巍巍地從地下冒了上來。
“兵機書就在那石臺上的書盒裏——”江入雲這一句話音還未落下,卻聽得這山洞裏又響起一陣刺耳的狂笑聲來。連陸成斐和十夜夫人都禁不住回過頭去看,這裏還有誰能夠如此張狂。
“我已經在這水中撒下了東蜀修月教特制的化骨散。這種毒粉無色無味,遇水便極易揮散,現在這兒的空氣裏已經到處都彌漫着毒氣。不出半個時辰,你們的每一個人都将全身腐爛而死哈哈——”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這笑着從後面走出來的竟然是百裏屠辰!他笑着,皺巴巴的臉笑得已經有些扭曲,落在藍色的光芒之下顯得格外猙獰。
“你們沒有想到吧,你們誰都沒有想到吧!最後能拿到上古兵機書的竟然是我百裏屠辰哈哈——”
百裏屠辰話音落下,十夜夫人和陸成斐等人手中的劍都铿然落地。此刻他們每個人都的确感受到了來自全身裸露肌膚上的辛辣痛覺,這中痛覺無聲無息,可到察覺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段南天與江入雲神色凝重地對視一眼,也相依着攙坐了下來運功調理。
百裏屠辰冷笑着掃了衆人一眼,便走到後面将段鴻手腳上的鎖鏈都一一解開。
“老朋友啊,我們要讓他們知道,究竟誰才是最後的贏家!”
原本久久沉寂着的段鴻也冷笑着站了起來,他開始高高睥睨起此刻這坐在地上的人。十八樓的樓主、白陸門的當家、傳聞中的十夜夫人和她的手下,這還有他昔日的大哥——段南天。
“段鴻,你好大的膽子!”陸成斐怒吼一聲卻引得化骨散的毒又侵蝕幾分,引得他對地吐出一口血來。
段鴻卻不問不顧,只冷笑着走到段南天身前,他俯下身似自嘲又似嘆息一般搖了搖頭,“大哥,你為什麽一直對我不管不顧?!難道我不是你的親人?不是你的兄弟?!”他說着又站了起來,冷聲道:“你從來都比我優秀,不管是在十八樓還是在我們自家的劍莊,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哪裏還有我的位置?!”
段南天望着面前這衣衫褴褛發須淩亂卻目露兇光的中年男人,他想這個人,他的二弟怎麽也會變成這個樣子。
“二弟,你知道我從來都沒有看輕過你。你同我血脈相連,我是那樣地信任你,将整個山莊交給了你。你不要被一時的利益蒙蔽了雙眼,錯看了誰才是對你真正好的人!”段南天低咳了一聲,才又顫顫地擡起頭道,“其實剛才我一直在生你的氣,氣你沒有将我臨走前對你的話放在心上,氣你沒有好好和千秋解釋,但是即便我已經知道了你有私心,我還是會原諒你。因為我們是一家人,我有的東西又何嘗不是你的呢?”
江入雲也擡頭正色道,“是啊,段鴻,段老此番是受我所托來到這裏,他自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他卻也早已為你們找好了出路。因為他同我一樣都不想牽累自家的人。”
“老朋友,你別被他們唬弄!他們不過是為了活命罷了——”百裏屠辰說罷,已起身緩緩向那升起的石臺走去,“你看好這些人,我去拿兵機書!”
“且慢!”江入雲忽而一聲喝住了他。
“咳、咳咳,”這白發老人也忍不住低頭吐出一口血來,“不——不可啊——”
“有何不可,都死到臨頭了你就省省吧——”百裏屠辰冷笑笑便已經站到了石臺之上。
“書盒裏連通着山中大門的機關,只要裏面的兵機書一被拿走,這整個地方就會倒塌!”段南天沉着臉望了段鴻一眼,急促道:“二、二弟,你還不攔住他!”
石臺之上,百裏屠辰卻依舊是毫不在意地冷笑笑。
“誰不知道你們和我玩什麽花樣!老子二十年就不吃這一套了!”
他說罷正擡起了手,可就在那手即要觸到那石臺上的書盒時,也不知從哪裏竟“唰”一聲飛來一把長劍,片刻之間猶如閃電一般狠狠地紮穿了百裏屠辰的肩膀将他整個人牢牢地釘在了身後的石壁之上!
“司夜?”坐在陸成斐身側的十夜夫人眼中忽而閃過一縷異樣的神色。
劍入壁的那一刻,梁司夜帶着段千秋從衆人背對的石壁之上飛了下來,徑直落在了石臺邊。兩人早知道這下面的空氣中含有毒氣,便裁下身上幹燥的布縷束在了鼻前,這樣在短時間內至少還能避免毒氣侵襲。
落定片刻,段千秋與梁司夜對視一眼,便配合他走向了此刻被釘在石壁上的百裏屠辰。
“解藥在哪裏?”梁司夜望向百裏屠辰冷然蹙眉道。
“解藥?”百裏屠辰大笑一聲,卻即刻給了不遠處的段鴻一個眼神,“哪來的解藥?!”
“小心!”段千秋一聲提醒,梁司夜倏然拔下了百裏屠辰身上的墨淵劍,帶着她一個縱身便避開了身後突來的襲擊。
“二叔,你瘋了!”段千秋對着舉劍逼來的段鴻大吼一聲。
劍氣滿盈的墨淵劍退回掌劍人之手,不過一個回轉便又迎面直上。即便兩人手铐相連,梁司夜禦劍之間還是能輕巧地帶着她避開各處要害。
可忽然間,段鴻一個擊劍落地,忽而收回了劍勢。
梁司夜同段千秋微有詫異便也緩緩落了下來,順着段鴻的視線望去,便看到百裏屠辰靠着石壁正舉手将一個小瓶中的水盡數倒入自己嘴裏。
“瘋子,瘋子!”段鴻踉跄着跑了過去,奪來百裏屠辰手中的瓶子,只可惜也已是空瓶,“你把解藥都一個人喝了?!”
百裏屠辰卻大笑着打碎了段鴻手裏的空瓶:“咳、咳咳,我我不甘心,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們一起——”
“你這個瘋子,我先殺了你!”段鴻忽而撲了上去與百裏屠辰厮打了起來。
“小——小梁,快——”
段南天卻把梁司夜和段千秋喚了過去,對兩人道:“我和老樓主商量過了,我們都中了毒時間不多了,你快去、快去拿出兵機書,打開出口的大門——”
“可是這樣,這個地方就要塌了呀!”段千秋不禁擔憂道。
“讓它塌了吧,現在要出去,也只有觸動書盒裏的機關。”江入雲也凝重地向兩人點了點頭示意。
卻正在這個時候,山洞裏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晃動聲。
“哈哈,兵機書!兵機書是我的了!”只見百裏屠辰竟不顧一切就将兵機書從石臺上的書盒裏拿了出來!而段鴻竟也不顧此刻山洞坍塌還追上前與百裏屠辰争奪手中的那一份古老的書卷。
“嘩啦啦”洞頂的石柱都已經開始不斷砸下來,這偌大的山洞開始劇烈地震動起來,霎時空氣中是塵土飛揚碎末橫飛。
“來,你們跟我走!”
江入雲小心地攙扶起了昏迷不醒的江淩皓,對衆人揮手示意他們跟上去。
段千秋同梁司夜也匆匆攙扶起了段南天,跟着江入雲一起往角落裏開啓的暗道走去。
“司夜——”
一陣山崩地裂的浩大聲響之中,卻響起了那一個蒼老而低沉的女聲。梁司夜不由止住了腳步,回頭望去,只見十夜夫人靜坐在一片碎石橫飛之中猶如雕塑一般定定地凝望着他。
第一次看到她那樣的眼神,深不見底的漆黑中彌漫起淡淡的掙紮、絕望還有一點點的悲傷,所有複雜的情愫糾葛在一起讓她終于有了一絲凡人的氣息。
可是她,還想告訴他什麽?
“怎麽了?”見他忽然不走了,段千秋也只好停下來等他。順着他的視線望去,她似乎有些明白。雖有些猶豫,還是想開口卻聽得梁司夜冷冷落下一聲,便同她扶着段南天轉身而去。
“我們走吧。”
“到頭來,被自己人背叛的感覺怎麽樣?”身邊陸成斐忽而冷冷一笑仰頭露出神奧難測的眼神來。
原來,不管是七年前還是七年後,他們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
真的是執念太深了嗎?
對着這頃刻間不斷坍塌着的偌大山洞,白玉面具之下那雙如寒星一般的眸子終于露出冷冷的笑意來。十夜夫人對自己冷冷一笑便緩緩閉上了眼去。
任憑這身邊地動山搖,都與她無關。
*——————————*
“你們可還記得進來前的那扇石門,那就是出口。我們得趕快了,這個地方很快也要塌了!”段南天指指前面洞口亮起的綠色标記低低對兩人說着,卻不想前面砸下一塊石頭恰就砸中了江入雲的肩頭。
“老樓主,你沒事吧?”段南天推了推扶着他的段千秋,“爹沒事,你快去幫老樓主扶着淩皓——”
“爹,那你——”段千秋望望前面又望望父親段南天。
“還不快去!”
段千秋點了點頭對梁司夜一個眼神示意便要跑上前去,卻不想身後人腳步一滞反把她拉了回來。
“怎麽了,我們時間不多了!”段千秋回頭望着他,額頭已急出了一層冷汗。
梁司夜蹙眉低着頭若有所思,他的臉色卻是異常的平靜,平靜得就好像此刻他與這個不斷坍塌的世界是格格不入的。
“怎麽了?”段千秋小心翼翼地注視着他。
梁司夜這才擡頭,饒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片刻卻不聲不響地揮開了手中的墨淵劍。
聽得利落的“咔噠”一聲,這鎖住兩人的手铐竟然眨眼間就被渾厚的墨淵劍鋒斬斷成了兩半!
“梁司夜——”段千秋怔怔地望着他,她明白了,忽然間千言萬語就哽在了喉中。
他終究還是要回去吧——
梁司夜伸手抱了抱她,她整個人卻杵得像木樁子一樣。
他在她耳畔催促道:“段老前輩中毒太深撐不了多久,你們快走吧。”
這個時候又一塊碎石砸了下來,梁司夜猛一把将她往前推了開去。所幸段南天及時扶住了自己的女兒,見兩人此刻身間已被不斷飛落的碎石所斷,他拍了拍段千秋的肩膀,又向對面的梁司夜揮手致意。
“孩子,相信他就要懂得尊重他的決定。”
她忽然想起三年來那麽多個離別的日子,不論是在大雪紛飛的寒天雪谷還是在黃土飛揚的瓊州大漠,抑或是在山水之間的懸崖峭壁,他不辭而別只留下篝火的餘燼。那麽多個她期盼與他相逢的年月,又是那麽多個他不離不棄陪她度過艱險困境的日夜。
原來,不知不覺她同他已經習慣了離別。
因為知道總有一天還會回來,因為知道有人在等。
她懂的,有時候離別是為了更好的重逢。
相信他。
“梁司夜!”段千秋強忍住眼淚向他大聲喊去,“答應我一定要活着出來,我在湳瀾山下等你,不管多久我都會等你——”
“好——”
雖然不斷砸落的碎石和塵土模糊了梁司夜唇邊最後的一縷笑意,可是他的聲音穿透過無數嘈雜而可怕的落石震裂聲卻是那樣的清晰而平靜。
“一個月後,湳瀾山下,我們不醉不歸。”
作者有話要說: 【(哭)碼一天很累的,但是終于走出這個梗中梗了!讓我們愉快地告別吧!】
【額還有一兩章別走開啊!蟹蟹有人陪我走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