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攜手征程

第51章

每一年的這幾天,歐伯都要雷打不動的回老家,去亡故的妻子墳前祭奠。三十七年來無間斷……

這一次,本來他也想多呆幾天,陪陪亡妻,但是想到自己的小少爺就要高考了,又放心不下，就提前招呼也沒打的回來了。

歐伯萬萬想不到，迎接他的會是這樣一個驚天的秘密。

如果可以,他寧願選擇留在亡妻的墳前,也不想知道這件事，寧可自己騙自己，什麽都還是原來的面貌……

可是現實顯然不容許這樣,他也沒有自欺欺人的本事。

現在，程亦錦他們兩人在自己面前的各種畫面都清晰起來，他曾經還為此高興，覺得小少爺能找到一個這麽志同道合的好朋友真的很好，小少爺變得會包容，會謙讓，會替人着想……原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其他的原因，他怎麽會想的到呢……

現在，每一次回想程亦錦看林笙的眼神，他都覺得心寒。

“歐伯，如果我說，我們剛才是在鬧着玩……”程亦錦聲音低沉。

“只要你這麽告訴我……”歐伯整個人都激動起來，目光如炬的看着他，聲音都有些顫抖：“……我就可以當做什麽都沒看見，程先生也永遠不會從我這裏知道這件事……但是，你要跟他徹底……斷了，就當是年少荒唐……”

歐伯心裏有那麽一點殘存的希望，希望自己的小少爺就像是普通的這個年紀的少年，可以荒唐，可以瞎玩，可以叛逆，只要不是認真的……可是其實他的心底，太清楚他從小看到大的少爺是什麽人了……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程亦錦勾起嘴角，笑容有些慘淡，淺淺的，一笑而過，留下的卻不是悲傷，而是堅定眼神。他直直的望進歐伯鋒利的眼睛裏，好像要讓他看清楚自己的堅決：“但是，我有多認真，歐伯你心裏其實清楚的很。”

歐伯的身體狠狠一顫。

“歐伯，今天如果不是你看到，而是我爸爸。我爸他頂多是拿皮鞭抽我一頓，然後氣消了，讓我斷了，也就沒事了。”程亦錦頓了頓，接着說道：“可是你不一樣，你看到會這麽憤怒，這麽激動，這麽擔心，其實是因為你更關心我。我從小就不在我爸媽身邊長大，您陪伴在我身邊的日子比我的父母還要長的多，在我心裏，我也早就把你當成另一個父親了。你的分量，在我心中一點也不比我爸輕。你也沒有孩子，把所有的目光和關愛都放在了我身上，你不知道我有多慶幸，如果不是這樣，我都不知道，從小就被送離開父母身邊的我多麽可憐。所有父母能為我做的，你都毫不猶豫的替他們為我做了，所以我像個正常的孩子一樣長大，快樂的長大……或許在別人眼中，你是程家雇來照顧我的人，但是在我心裏不是，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以後你老了，我會想你的親生兒子一樣養你，為你養老送終，為你披麻戴孝……你就是我的另一個父親……”

“別說了……”歐伯的眼淚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落下來，已經淚流滿面，不能自抑。

“你就是因為太愛我，所以更不能忍受我毀了自己的前途，不容許我的人生有一點不好的障礙……”程亦錦也有些動容，但是他的話語依然清晰而有條理：“所以你才會知道我的秘密後這樣激動，一定要制止我……”

“但是歐伯，有一點你們可能永遠也想不清楚，你們認為對我好的，就能真的對我來說是好的嗎？”程亦錦的聲音低沉低沉的，像是講述一個滄桑悲涼的故事，根本不像是一個年輕的青年說出的話：“這個道理誰都明白，可是真的到了深愛的人身上，又總是不受控制的不受用。因為我們總害怕他們會在這個世界受到苦難，總希望給他們最好的……可是我卻不這樣認為，即使以後真的擁有了最好的，我也不會幸福，只會生活在無盡的痛苦和後悔中。後悔當初沒有堅持……恨那些讓我那麽痛苦的人……”

歐伯的身體早在冷風的吹打中冰透了，正午的陽光一點一點爬上來，充斥了整個世界，卻不能讓他的心裏住進一點溫暖。

“難道，讓你這麽錯下去，你以後就不會痛苦，不會後悔嗎？”歐伯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時間能治愈一切，你現在還這麽年輕，早晚會後悔的……”

“……”程亦錦輕輕的搖頭，臉上居然在這時候露出一個笑容，聲音卻放平換了很多，他沒有反駁他，只是輕輕的問了一句別的：“那我想知道，歐伯，你後悔了嗎？”

握着拐杖的手一瞬間抓緊，歐伯的指關節因為太過用力而毫無血色。他想阻止程亦錦說什麽，卻開不了口，只能聽着程亦錦繼續往下說……

“雪姨走了三十多年，沒有給你留下孩子，沒有給你留下別的，只有那一段記憶，你卻為了她獨自一人孤零零的守着這段感情三十幾年，直到帶進墳墓，你後悔嗎？或者，你後悔過嗎？”

程亦錦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歐伯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的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其實，在程亦錦提到亡妻的時候，歐伯的心裏就有些慌亂。他仿佛已經預見了他要怎麽說服自己，可是卻無力阻止……

“我……自願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願的，我不想找別人，也不會做背叛雪兒的事情，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跟他在一起的時間雖然很短，可是那段記憶，已經夠讓我回憶一輩子，一輩子不後悔了……”歐伯滄桑的嗓音在夏日的正午緩緩道來。

後花園中的丁香花仿佛有生命一般，随着微風輕輕的搖擺自己輕靈的身體，送來陣陣醉人的芬芳。

歐伯仿佛在夏日的光影中看到了自己愛人美麗的臉龐……

“我記得，我很小的時候的，問過你，問你遇到雪姨後悔嗎，你說，你還是願意用這輩子所有的一切換取跟雪姨的相遇，哪怕你們只有幾年的短暫回憶。”程亦錦緩緩地說，神情中有一絲追憶的味道，然後接着問道：“現在，我相信你的答案還是一樣。”

“歐伯，那時候我就特別羨慕你跟雪姨的感情，我覺得我們才是同一種人，我不喜歡像我爸那樣有那麽多的情人，一點也不喜歡，我這輩子也是，只要一個人就足夠了。而這輩子能讓我遇上個讓我這麽喜歡，愛到想把自己的全部都奉獻給他的人，我已經覺得自己太幸運了。所以，不管這個人是男是女，是年幼還是年長，所有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只要我能遇到他，我就已經是最幸運的了。我會用我的生命去守護他……”

歐伯心神俱顫的聽他一個字一個字說完，拼命的告訴自己不能聽他的，不能受他蠱惑……可是，他的心卻不由他的理智所控制，因為，他完全能夠理解程亦錦的感受，正因為，他也有過一模一樣的經歷與心路……

歐伯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樣，因為他太理解他的小少爺而懊悔，而心痛……

他知道，他的心正在一點一點被說服……

“歐伯，林笙就是我的那個人，他之于我，如同雪姨之于你。你難道看不出來，有了他之後我有多快樂，我的人生才完整了嗎？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他，我也會跟你走相同的道路，要麽跟他一起去，要麽，靠着跟他在一起的回憶支撐勉強活着……”程亦錦緩緩敘述，語調平靜，卻讓歐伯知道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千真萬确，是會付諸實踐的。

“可是，他跟你一樣是……少爺，你想過嗎，你現在可能不需要個孩子，可是以後呢，以後等你想要的時候呢？”歐伯竭力說道，眼光熱切的看着他：“我還有少爺你，可是你呢，等你們老了，你們怎麽辦？”

“我們可以想辦法，可以領養孤兒，可以過繼……總之，這個世界上沒有自己的孩子的人也不少，我沒多喜歡孩子，我沒想過會有孩子，如果真的有一天想要了，那種想法對于幸福來說，也一定是微不足道的。”程亦錦目光澄澈，語氣堅定：“林笙給我的快樂，比我之前加起來的十幾年的生命都要多。我愛他，可以為他付出一切，包括生命，也包括陪伴着他度過漫長的歲月，不離不棄……所以，不管什麽壓力，什麽阻礙，我都不在乎，我正在努力的一點一點變強大，終有一天，我會強大到可以光明正大的跟他在一起，永遠也不用擔心分開……”

“歐伯，我不希望你跟我爸爸說這件事情，不是因為我不敢承認，不敢擔負責任，我只是怕我現在的力量還很弱小，不足以保護愛人不受傷害，如果他受到傷害，我會比他疼一萬倍……”程亦錦看着對面的老人，把心中的所有的顧慮所有的軟弱放進眼睛裏，看着他，希望他的成全：“所以，我以兒子的身份求求你，歐伯，別讓我爸知道這件事情……”

歐伯僵硬的身軀站在屋宇的陰影裏，很久很久，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聲音蒼老的說：“我不能保證你爸不會從別的渠道這件事……”

表面淡定程亦錦在心裏重重的松了一口氣，壓在心口的大石頭終于暫時落下了，他往前一步，感激的給老人一個擁抱，深深的在他耳邊說道：“謝謝你，歐伯……”

歐伯的心裏卻沒有那麽輕松，兩條變白的眉毛緊緊的擰在一起，他多想告訴程亦錦，有時候愛情并不是那麽簡單的，不是愛了，拼了命就能獲得的……還要靠運氣……

他多想告訴這個讓他擔憂的陷入情網的少年，千萬別愛的太深，愛到承受不了失去……

可是，似乎一切都晚了。早在程亦錦因為林笙的一個表情，一個動作神魂颠倒，什麽也看不見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他的少爺，恐怕陷得比他能想象的還要深。

現在，他只希望，那個幸運的林笙，能夠對他的少爺好點，值得他的少爺付出那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