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瞬間惡鬼如潮湧,再結實的橫梁也禁受不住這樣的蹂躏,此刻不止是我,刀烽等人也察覺到腳下可怕的震動,而對他們來說,這種震動是莫名的,是突然又毫無理由的,原本堅硬沉穩的楠木梁,在血嬰出現之後立刻搖晃起來,這直接印證了我話裏的真實性。
對視一眼,四人幾乎是同一時刻發足狂奔起來,那不到十米的短繩被我和刀烽拉的繃直,紀璇和大叔拽着繩索穩穩的跑在我們二人中間,在這種危急關頭,四人的協調性達到了空前的高度,每一步都邁的異常默契,沒有一個人掉隊,這大概就是人類潛能的激發,在面對特殊的危險情況時才會出現。
在如此高的橫木上疾跑,這在以前根本是我無法想象的事情,但是現在,我根本沒空去管它有多匪夷所思,因為我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逃命。
身後惡鬼成群,它們在這種地方封禁了數百年,斷然不會輕易放棄蠶食活人的機會,梁木在它們争搶推擠中晃動的越來越厲害,甚至有些長相醜陋外形奇特的惡鬼已經開始張開血盆大口啃咬梁木。
額頭的汗越來越多,我卻完全顧不上擦去,随着身後的轟鳴聲響起,腳下的梁木逐漸産生崩塌的跡象,如果再找不到出去的通道,我們很有可能葬身在這片骸骨廢墟中。
下面是堆積成山的屍骨海洋,身後是不停追逐的厲鬼血嬰,許多之前一直隐藏在潰爛的屍堆裏的惡鬼也紛紛冒出頭來擠入追逐的隊伍,那種恐怖且壓抑的畫面讓我聯想到傳說中的阿鼻地獄,但是在刀烽三人看來,恐怕只是梁木無端斷裂崩塌而已,殊不知這些全部是惡鬼所為。
刀烽在前面健步如飛,完全是在拉着我們三人逃跑,我跟在大叔後面,呼吸着大殿中因鬼氣沖天而變得冰冷異常的空氣,耳旁陣陣陰風呼嘯而過,所有對惡鬼的恐懼全部化為對逃生的渴望。
這時候我忽然想到,那渾身紫紅的血嬰也許正是用自身特殊的血液來吸引鬼怪,引導它們鑽入它的體內,所以才會變成平臺上我所看到的那副模樣,如果真是這樣,這大殿中有數以千計的猛鬼,全部被它吸入體內後究竟會出現什麽樣的怪物?
咬咬牙,我微微擺頭甩掉額角的冷汗,完全不敢繼續想下去,它已經十分可憐,如今唯一能拯救它的方法就是将其徹底消滅。
消滅……
想到這兩個字,我腦袋裏冷不丁冒出一個念頭。
當年老楚在向老媽求愛的時候,曾經用過一招縱鬼,那一招雖然不能徹底讓身後無數的惡鬼魂飛魄散,但也許正是拯救我們和那個嬰孩的最好方法。
按照封鬼書上的說明,縱鬼是利用冥火配合一種獨特的陣法所演變出來的控鬼術,所以那時老楚手裏拿的白紙,其實是畫了陣法的,俗話說神鬼怕惡人,一般人提到鬼往往都會産生恐懼心理,卻想不到相比起來鬼更怕厲害的人,縱鬼術便是根據這一點,使鬼怪對施術者産生畏懼之情,以達到控鬼的目的。
縱鬼,不僅僅要施術者對封鬼術有完全的認知和理解,還要自身的修為和氣場強大,玩弄鬼神需要無與倫比的智慧,也要足夠強悍的精神和毅力。
這些對于現在的我來說,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然而生死之際,就算我再不入流,為了保證我們四人的生命安全,也不得不兵行險招,嘗試一下當年老楚所用過的這招縱鬼。
Advertisement
心裏主意已定,我便一邊加快腳步,一邊在腦海中回想書上畫的陣法,老楚招鬼奪碗,用的只是一張白紙,而我想要駕馭身後潮水一般的鬼海,恐怕單用白紙是不行的,既然對象數量龐大,那我就得準備個大小相當的。
計劃慢慢在心底成型,我看着前面大叔的身影,緊張的手心直冒冷汗,此舉只可成功不可失敗,否則不只是我,還會連累到刀烽他們。
又是一根梁木崩塌,大叔情急之下回頭看了一眼,眼神中難掩詫異,似是覺得那楠木梁突然斷裂非常不可思議。
我不禁苦笑,心想要是大叔看到這裏真正的樣子,非得吓暈過去不可。
腳下堅硬的梁木不再可靠,我們四人跑的氣喘噓噓大汗淋漓,始終不敢放慢腳步,眼看數只惡鬼已經從前面繞了過來,而刀烽卻完全沒有發現,我跑在最後,想提醒也是有心無力。
正當我提心吊膽的看着一只鬼将岣嵝幹枯的黑爪伸向刀烽時,那只跟在刀烽身後的怪貓竟搶在我喊出聲之前,一個輕巧的縱身躍到惡鬼頭上,随後四爪用力一蹬,将惡鬼踩下梁木的同時跳到了刀烽前面。
刀烽看見這一幕也察覺到事情不妙,在黑貓的帶領下轉而選擇了另一條路逃跑。
我心下驚奇,想着那黑貓竟然也是能看到冤魂的,無怪人們常說,狗通人性貓通鬼性,看來這刀家的墓獸果真非同一般。
時間在奔跑中過的飛快,那黑貓靈敏無比,似能探尋到生路的方向,居然将我們帶到另一個平臺之上。
雙腳一接觸到堅實的地面,四人皆是松了口氣,我回頭看去,發現無論我們跑到哪裏,對那些厲鬼冤魂來說都沒有任何區別。
“別停下,繼續跑,它們馬上就過來了!”猛喘兩口氣,我招呼其他三人,繼續往前跑去。
這平地比不上橫梁,我們不用再刻意壓制腳步,不一會兒就來到一扇鐵制的大門前面。
鐵門受平臺的影響沒有多寬,卻高大非常,足足有四個成年人的高度,狼眼手電勉強能照到門頂,看起來雄偉而又氣魄。
門上镂雕着一副圓形的詭異圖案,四周邊角則雕刻了四個形貌不一的神靈,唯一相同的是這四個神靈腳邊都有一頭兇狠威猛的神狼,四只狼的頭部正對着中間的圓形圖畫,似膜拜又似盯視。
我仔細瞄了一眼圖案,看到圖案上有許多關于星宿、陰陽、鬼神、牲畜和人類的刻畫,再聯想之前初次見到那些惡鬼時,它們恭敬順從跪伏在地的模樣,覺得這副圖很有可能是一種封印的陣法,所以那些惡鬼才會心甘情願的守在這裏,因為它們根本出不去。
如此一來,只要争取到時間,讓刀烽将這扇古老沉重的鐵門打開,我們就有機會逃出這裏。
捏緊手裏的打火機,我看了看面前透出濃重歷史氣息的鐵門,說道:“你們想辦法打開這門,我去拖住那些家夥,盡量先走,不要管我。”
說完,不等他們三人表态,轉身向來時的方向跑去。
說實話,這只是我的鴕鳥心态而已,我和刀烽大叔紀璇相處的時間不長,并不真正了解他們,在這種大難臨頭的時候,我不能保證他們不會棄我于不顧,只好把看不到當做沒有,假裝心安理得的前去迎接那幫惡鬼,希望他們在逃走後至少不要将門關死,我還不想真的一個人葬身在這種地方。
快步跑到平臺中間的部分,我揮去腦子裏雜七雜八的念想,從背包中掏出一把軍用折疊刀,在手指上輕輕劃開一條口子,忍痛将血從手指中擠出,滴灑在地面上,然後回憶着書上奇異的陣圖,就着地上的血液,一點一點把腦中的圖案描繪出來。
當那直徑足有兩米的陣圖完完整整出現在地上時,數千只形态各異千奇百怪的惡鬼也已經來到我面前,我深吸一口氣,将燃燒着冥火的左手伸向那些惡鬼,手指的傷口在這一刻突然劇烈疼痛起來,那早就凝固的血液如同受到蠱惑一樣,争先恐後的翻湧而出,将腳底陣圖浸染的詭異而凄迷。
随着血液的滴落,我腳下的陣圖也逐漸燃燒起幽紫色的冥火,所有惡鬼如同看到高高在上的神明,不再争搶,不再喧鬧,紛紛恭順的伏下身體,跪在地上,不敢再擡起頭來。
被千萬只地獄惡鬼敬畏跪拜,我心裏陡然升起一種無人可及的優越感,看着那茫茫無邊臣服在地的冤魂,仿佛自己已經是至高無上的帝王。
但優越感過後,随之而來的是胸口一陣難以抑制的劇痛,我明明能清晰的看穿每一只惡鬼的神情樣貌,卻看不到自己近在眼前的手臂,只覺得眼前模糊一片,耳中嗡鳴聲不斷,似乎自己和那些鬼怪正在慢慢融為一體。
我攥緊右手,咬牙忍過體內明顯的古怪感覺,強迫自己集中精力在鬼海中找到那血嬰,然後伸出左手,那些惡鬼便聽從我的命令,一擁而上,露出尖利的牙齒和紫黑色的大嘴,瞬間把血嬰啃食成渣,連帶着嬰孩體內的醜惡冤魂一起,血肉噴濺,魂飛魄滅。
終于結束了……
我閉了閉眼,默默嘆息一聲,想到只要這陣圖存在一天,那些惡鬼就無法逾越此地,心裏便踏實下來。
緊繃的心神松懈之後,胸口猛的湧上一股血腥味,我支撐不住,一下子跪倒在地,擡手捂住嘴,血卻從指縫裏流了出來。我不停嗆咳着,渾身上下都不對勁,體內某個地方更是一陣陣抽搐,疼的我手腳發軟,身體控制不住的顫抖。
難道老子神通廣大好不容易搞定這些惡鬼,卻是根本沒命回去?他娘的到底是誰發明了這麽坑爹的異術!
我心裏吐槽不止,意識越來越模糊,幾次掙紮着想爬起來,又都狼狽的摔了回去,就在我放棄的閉上眼睛,任憑自己陷入黑暗的深淵時,耳中竟傳來某人低沉的呼喚聲。
“楚揚!”
我微微擡起眼睑,發現面前的陣圖內多了一雙白皙小巧的腳,腳邊散落着濃密烏黑的長發,明顯是屬于一個女人的。
奇怪……我頭腦昏沉,迷迷糊糊的想道,叫我的明明是他,怎麽會出來女人?
“楚揚,醒醒……”
“楚揚……”
好奇怪,到底,是誰在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