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七十年前的事情我從沒聽說過,根本不知道刀烽說的是什麽,自我出生以來,我只知道家裏有個年近百歲的爺爺,有個疼我的老媽,還有個恨我不成器的老楚,其他包括親戚一概都很模糊。
只是隐約知道家裏有些背景,卻不清楚這些背景從何而來。
老楚完全不提這茬,年邁的爺爺更不會告訴我。
然而在刀烽的敘述中,我慢慢了解到一個事實,那就是這個生我養我的楚家,家底也并不如我所想的那樣清白。
可以說我楚家的所有後輩,身上都流着當年老祖宗那摸金發丘,開棺求財的狠厲之血。
盜墓這行當由來已久,從伍子胥項羽到曹操劉去再到大軍閥孫殿英,歷史上很多名人都摻和過那麽幾次,這些就連我這個狂熱的游戲迷也略有所聞。
但刀烽所說的,卻是隐藏在這些歷史輝煌背後,那些不為世人所知的真相。
自古以來,盜墓的派別就有很多,南有土夫子淘沙,北有穿山鬼倒鬥,摸金發丘自是一家,慢慢發展到現在,那些最古老的盜墓門派早已銷聲匿跡,留下的,則是一批身懷絕技大隐于市的新鮮血液。
敬畏鬼神,機智靈活,掌握着異術幽冥紫火,專門負責驅鬼鎮邪的封鬼師,以形似黑貓的墓獸為輔助,身形矯健力大無比的馭獸人和從不現出真身,趕屍日行千裏的趕屍匠,他們正是當時道上最炙手可熱的一批人。
這三派分別出自三個世家,他們人數衆多,下手狠且快,民間散盜根本無法比拟。
就是這樣三個如日中天愈發壯大的世家,卻也在七十多年前那個動蕩的時期,歷經了一場慘絕人寰的浩劫,導致變成如今這副衰敗頹唐的模樣。
“浩劫?是什麽浩劫?”我看着刀烽有些黯然的神色,不禁奇怪的問道:“該不會都被小日本殺了吧?”
如果我沒記錯,七十多年前,應該正是抗日戰争全面爆發之時,但是從不涉及世事的盜墓賊,又能和這些扯上多大關系?
看了我一眼,刀烽并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邊繼續往前走,邊低聲說道:“當時參與了那件事的,三派一共六十四人,至今下落不明,沒有人知道他們到底去了哪裏,我想弄清楚這件事,所以要你幫忙。”
聞言我腳下頓了一頓,不由擡高些聲音說道:“你叫我幫忙,那總要說清楚到底是什麽事,從剛才到現在,我也就弄清了楚家的家底,和你想要找到那些人的下落,其餘的原因、事件你一個都沒交代清楚,你這是拿我當三歲小孩兒耍呢?”
“現在不能告訴你。”搖了搖頭,刀烽态度異常堅決,他目光冷凝,氣勢逼人,似是非要我答應不可:“跟我一起去,這件事必須要你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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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屑的挑起嘴角,退後一步看着他道:“開什麽美國玩笑,老子什麽都不知道跟顆白菜似的去了,出了事你負的起責任麽?”
“我會保你安全。”
“你說我就信啊?”
“不信我你也只有死路一條。”
“……你他媽卑鄙無恥下流小人……”
被我一番痛罵,刀烽臉色明顯不太好看,他抿緊嘴唇,目光中帶着冰冷的憤怒,寬松的上衣拉鏈突然敞開一點,一顆黑色的小腦袋赫然從中露出。
“卧槽……你怎麽随身帶着它……”看着那墓獸金黃色的貓眼倏地變成一條線,呲牙咧嘴露出鋒利的毒牙,我吓了一跳,被它咬過的痛楚還殘留在腦海裏,身體頓時僵直起來。
“你廢話太多了。”刀烽厭惡的皺着眉,看得出他已經氣到不想再理我,只是礙于我的身份而不得不和我繼續繞圈。
“嫌我廢話多你就說實話啊。”雖然我也不願意一直如此糾纏,但是多年來的經歷告訴我,碰到和自己有關的事,就一定要弄清楚再行動,不然到頭來吃虧的永遠是自己。
看到我不肯有一絲讓步,刀烽擡手摸了摸墓獸小巧的腦袋,反問道:“你真想死?”
“說死就死,你當這是金庸小說呢?”我雙手抱胸,故作鎮定的看着他。
這次他沒有再和我糾纏,而是幾步走到街邊賣狗的小攤前,拎起一個裝了兩只雜種狗的籠子,随手給了那老板幾百塊,便又掉頭朝我走來。
将那籠子放到地上,刀烽蹲下身把墓獸塞入籠中,随後示意我仔細看。
我莫名其妙,心想這貨不會想讓墓獸把狗咬死吧,太缺德了。
幾秒後,眼前的事實證實了我的猜測。
只見那墓獸剛一進入籠中,兩只小狗立刻察覺到危險,蜷縮在一起躲到籠子邊緣,仿佛在它們面前的是最可怕的洪水猛獸一般。
黑貓動作優雅,輕輕邁開兩步,然後迅速撲到小狗面前,張嘴露出尖牙,在兩只小狗身上不重要的部位分別咬了一口。
如果是尋常動物,這樣咬上兩口并不能使小狗有任何危險,頂多到醫院上點藥罷了。
但是被那只黑貓咬後,兩只小狗只過了不到兩分鐘,便四肢抽搐口吐白沫哀鳴着倒在地上。
看着身體逐漸僵硬,不再有任何動作的兩只小狗,我的心瞬間沉了下來,冷汗從脖子滑到後背,幾次張嘴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或許我可以繼續逞強,卻也無法改變墓獸毒性強力的事實。
“人體承受力比它們強很多,死亡只是毒素多少和時間問題。”收回墓獸,刀烽淡淡的看着我。
我想他肯定已經看穿我的動搖和恐懼,想來在面對死亡這件事上,沒有人會真的一點不害怕,至少我是絕對不想死的。
死太可怕了,死了就再也見不到父母爺爺,再也玩不了游戲,再也沒辦法實現游遍大江南北的夢想了。
絕對不能死,我才二十二歲,跟死亡沾不上邊的年紀,我還有大好時光要去揮霍,我還要娶老婆生孩子,我還要經歷很多很多事,我怎麽可能死在這種荒謬的事情上?
“我要是死了你就是嫌疑犯,你不怕槍斃麽?”我額頭不斷冒出冷汗,看着刀烽面無表情的臉,我可以确定他是說到做到的。
“沒有證據。”他撇了我一眼,似是在嘲笑我的幼稚。
是了,一只長了毒牙的致命黑貓,這話說出去誰信?即使警察信了,只要找不到黑貓就根本沒法立案,憑着刀烽對黑貓的控制,想讓它不出現簡直易如反掌。再加上刀烽之前就曾在言語間暧昧的透露過,盜墓賊是一群怎樣心黑手狠的家夥,他是絕對不會在乎多我這一條賤命在身上的。
“你就這麽喜歡我?非要我跟去不可?”我按了按額角,心裏湧上一種名為無奈的酸楚。
我到底招誰惹誰了,憑什麽好事都沒我,壞事天天找上門,難道我上輩子挖了刀家祖墳不成。
“楚家現在能動的只有你。”刀烽眸色微暗,擡眼就刺了過來。
于是我發現,我們倆其實勢如水火,你看我不順眼,我也不待見你,最好各走各的誰都甭招誰,可偏偏他有事要我幫忙,我又無能擺脫不了他的逼迫。
忽然想起老楚那句話,一切都是命。
“好吧。”終于妥協,我擡手比了個“你牛逼我甘拜下風”的手勢,邊跟着他往回走,邊說道:“但是我同意不管用,你得說服老楚,過了他那關我才能跟你們走,不然我就是真死你手上也邁不出楚家的門。”
“嗯。”刀烽點點頭,看着我的目光好像柔和了些:“我先送你回去,明天吳謀自然會去說服你父親,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擔心。”
真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了,态度立刻就不一樣了啊。我沒說話,瞅着藏在刀烽衣服裏那只貓心裏還在發憷,不知道如果去了之後我再出口損他,他會不會一怒之下放貓咬死我。
回到美樂天的停車場,刀烽帶着我來到一輛黑色的卡宴前面,我對車了解不多,卻也能看出這車是經過改裝的,它很多地方都和普通車型不同,價值絕對不菲。
此後一路無話,刀烽将我送到村口就離開了,我偷偷竄回家裏,趁無人發現之前溜進房間倒頭便睡,這一天簡直累死我了。
回想起刀烽和紀璇的話,我腦海裏隐約覺得這事遠沒有他們說的那般簡單,所有人都在瞞着我,刀烽紀璇如此,老楚更甚。
筋疲力盡加上不明白的事情太多,我沒過多久就睡着了,夢裏夢到一個漆黑陰森的洞窟,無數死人挂在洞壁周圍,他們或笑或哭,滿頭滿身都是鮮血,我不停的跑像在躲避什麽,他們挂在石壁上卻是一直看着我猙獰的大笑。
我大叫一聲驚醒,窗外已是天光大亮,低頭看去,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不由懊惱的将衣褲脫下扔在床上,起身朝門口走去。
夢裏的一切是那麽恐怖駭人,不知道我的未來又會是何種情形,不過無論如何,我都會好好活下去,将我漫長的人生一點點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