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圈套
碧空如洗,鳥鳴花香,本是賞荷的好時節,奈何仙樂身子不爽,只好趴在床上聞着清風送來的一絲絲荷香。
不知是否因昨夜喝了酒的緣故,她要比前幾次疼的厲害,甚至覺得汩汩的液體不斷流出體內,丫的,敢情這是把下個月的也流了嗎?這“流量”速度堪比4G了。秋黎見仙樂疼的實在厲害,府裏又缺了藥材,一大早便趕去林家藥鋪了。現下房裏只剩了仙樂一人裹着厚被子,捧着湯婆子,模樣像傻子。
當她彎腰第五次從廁所回來的時候,疼痛已經減緩,只是微微有些酸脹。不巧的是她竟然看見疏影穿戴整齊要出門,奈何秋黎還未回府,但她怎能放棄這樣的機會?思慮片刻,便捂着小腹直奔房內,捧着帷帽便跟了上去。
夜半的那絲涼風在白日裏卻成了烤人玉面的暖風,就連提籃叫賣的人們也都躲到了飯館茶館映出的陰涼之地抹汗扇風,幾個孩子卻不以為意的圍在枝葉繁茂的老榆樹下相互追逐。即入晌午的陽光更加毒辣了幾分,凡是養尊處優之人都習慣躲在曲池環幽處納涼品茗,像她這樣的是少之又少,即使戴了帷帽,但仍舊會讓旁人多望幾眼。
仙樂就跟在疏影的身後,不急不慢,徐徐前進,雖然盡量保持蓮步姍姍,但因雙腿之間夾了一條草木灰的布帶,姿勢難免有些怪異。好在一路跟蹤,疏影并未發現。只是行至一條岔路口時,忽然從胡同竄出來一個人,險些将她撞倒,她心裏暗罵一句,待加快腳步往前走時,疏影早已不知所蹤。她立即到處張望,尋遍了身邊的店鋪,可卻一無所獲,正垂頭喪氣要回府時,卻見衿景從一家客棧中走了出來,一襲天藍色蘇錦回紋的長袍,銀白色的腰帶束住挺拔的腰身,幾顆亮閃閃的寶石便鑲嵌在腰帶的正中央,日光斜照,霎是奪目。她忙興奮的跟了上去,抓不着“淫—婦”,抓着“奸夫”也是好樣的。
京都的街巷縱橫交錯,遠遠相望,層樓疊榭,鱗次栉比,當然,這繁華的街旁多是客棧店鋪,白日裏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因了烈日炎炎,今日倒是少了幾分人氣。不過這也好,倒不會有人礙住她的視線。
衿景健步如飛,神神秘秘的拐進了胡同裏,她幾乎一路小跑,待跟上去時,只見那抹天藍色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她氣急敗壞的摘下帷帽,站在陰涼處喘着粗氣。
牆頭的黛瓦上沾着幾絲閃閃的金光,幾只家雀掠過牆頭,撲扇着翅膀紮進了不遠處的翠柳中。仙樂擡頭用手在耳旁撲扇了幾下,但依舊是暖風襲襲。這不是自找苦吃嗎?此時就該卧床小憩才不負這鬼天氣。
地上忽然多出的兩個碩大身影漸漸被那片陰涼覆蓋的嚴嚴實實,仙樂餘光一瞥,忽見一抹天藍入了眼裏,她猛地擡頭,正巧對上衿景似笑非笑的漆黑雙眸,這時才感覺到心底漸漸滋生了一股涼意。
“好巧!”仙樂僵硬笑望着他,想起他之前澄清的話語,她心裏便陣陣冷笑,他以為她是二百五嗎?若不身體力行查個清楚,她是不會輕易信他的。
“是很巧。”衿景手持折扇,回敬給她一個笑容。但不知怎麽,卻讓人心裏發毛。
“我先走了啊!”做了虧心事就是不一樣,她以前何曾這般心虛過?難不曾是遇到了對手?對,難道“這幾天”也會影響智商?
奇三往遠處走了幾步,不時偷瞥着主子,那張一向緊繃冷漠的玉顏終于露出了笑容,雖然看起來生澀了幾分,但這春山一笑亦足夠颠倒衆生。
衿景見她站姿奇怪,又擡腳要走,便忙伸手攔住她的去路,笑着問:“怎麽了?身子不舒服?”
“我沒事,只是前些日子扭了腳,還沒好利索。”
“看來的确是在下的錯,竟讓姑娘帶着舊傷跟了足足兩條街,只是此時現身還不算晚吧?”他望着仙樂漸漸變色的臉頰,黛眉緊蹙,雙眼迸發出一絲不可遏制的怒火,忙持扇在她耳旁扇了扇,勸道:“姑娘別生氣,容易中暑氣。”
仙樂被人揭穿,更是怒火噴喉,剛想破口大罵時,卻聽他低低說:“你不會是喜歡我吧?竟這樣窮追不舍?”
本來想好的說詞兒竟随着他出口的這句話忘的一幹二淨,她怒火漸消反而笑了起來,片刻,鄭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告訴他“不要放棄治療”的神情,解釋道:“因為你一直沒告訴我你的府邸,所以我才好奇跟蹤。”
衿景又向她湊近了幾步,可以清晰的看見她染了汗水的鬓角黏黏貼在耳邊,紅撲撲的小臉像是蜜桃般水潤光澤,就連兩只因撒謊而左右滾動的清眸也極有靈氣,宛若橫渡在旁人心中的橋梁,情不自禁着了魔力。他用極其暧昧的聲音說道:“那我若不告訴你,你便天天如影随形了?甚好甚好。”
仙樂推了一把他靠過來的胸膛,丢下一句“甭想太多”,便急匆匆向遠處走去。而此時此刻她還不知道,只不過寥寥幾語,短暫相逢,卻早已映入了對面茶鋪二樓臨窗而坐的司徒飏眼中。
司徒飏皺着眉,一直見仙樂離去,才聽陸千問:“四爺怎麽想?”
這樣的畫面,這樣的相遇,他還能怎麽想?見她與他在一起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何況她還帶着帷帽,這副鬼鬼祟祟的樣子任是誰也說不出什麽好話。他莫名其妙竟覺得心裏像是堵了一團棉花,有些呼吸不暢。他沉着臉轉着杯蓋,低聲說:“你留心些。”
陸千點了點頭,見他心情不佳,便悄悄退了出去。
話說回來,衿景陰陰的扯了下唇,見仙樂急匆匆走遠,并未追尋,而是偷偷用尖銳的目光掃了眼正對面的茶樓,搖着折扇,對奇三說:“真是無巧不成書啊!”
奇三賠着笑,“這下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打自家人了。”
衿景凝眉翹唇,司徒飏已經懷疑府中有細作,若非如此,他只能将計就計,如此疏影避了嫌,才可長久居之,就算他安插再多的探子,也敵不過枕邊人觀察的細致入微,而疏影,就是他心甘情願娶回來的枕邊人。想起疏影,他剛剛還得意的笑容緩緩消去,又嚴肅冷漠了幾分,“沒有我的話,不準她私自找我。”
奇三垂着頭,鄭重的應了一聲。可這誰又管得住?他又不是不明白疏影對主子的一片心,雖然常見不到主子,但也三天兩頭的向自己打探他的生活點滴,今日莽撞外出,怕是難捱相思之痛才險些闖禍,都是可憐人,說與誰聽呢?
仙樂回府的路上,聽街上的人都在議論八賢王要在王府舉辦反串歌舞以慶新生的事情,據說博得頭彩的人會被選入王府或皇宮表演,這可是一些地位低下的歌妓和舞妓大顯身手的時刻,只不過,這反串兒可不是容易的事。
仙樂一聽,立馬來了興致,這可是她的拿手活啊!她腳下像踩了風火輪般飛奔回了司徒府,哪裏還顧得沒好全的腳踝和微痛的小腹。
秋黎拾了藥材回來,回房未見仙樂,正要去司徒飏的房間瞧瞧,大老遠兒便見仙樂如風般飄到了面前,興奮異常的拍了拍她嫩嫩的臉頰,笑着說:“我剛出去轉了一圈,回來就不疼了。”
秋黎無奈一笑,接過仙樂手中的帷帽,見她發鬓有些細汗,才将絹帕塞在了她的手心,說道:“大熱天的小姐帶它作甚?”
仙樂用眼睛橫了橫疏影房間的方向,秋黎立即心領神會的壓低了聲音:“又出去了?”
“嗯,不過……沒有事情。”她可不會在秋黎面前讓自己下不來臺,說“跟丢了”這多丢人啊!說“被發現了”更是丢大發了。
秋黎跟在仙樂身後,緩緩朝司徒飏的房間走去。
司徒飏的庭院角隅種了幾株金絲桃,花葉秀麗,燦若金絲,鮮明奪目,撩人心醉。她是極少來他這裏的,就連今早出房門時,也并未多加在意,竟未想到,他還有這等雅興。
她站在門口敲了幾下門,見裏面無聲,又大喊了幾句,依舊一片安靜,悄悄推開房門,探了探頭,室內果真無人,依舊是自己早時走的模樣,只是秋黎為他換了一床新被褥,也許他安眠時還能聞見一股女人的天然香氣——姨媽血腥的味道。
司徒飏面色不快,剛剛進了府,順着長廊要回房,就聽見仙樂由于興奮而變的嘹亮的聲音,尋聲而去,卻見她從自己的院中出來,見到自己時,步伐忽而變的輕快,幾乎是跳着撲了過來。
陸千一愣,向後退了幾步,遠遠觀望。
司徒飏嫌棄的推開她,暗藏一絲怒氣,瞪着烏黑的眼睛說:“你什麽時候能懂點禮儀?”
仙樂沒有生氣,反而換上了一副璀璨的笑面,蓮步姍姍,甚是中規中矩的挪了幾步,在司徒飏面前福了下身,而後挺了挺胸,嬌滴滴的喚道:“四爺。”
司徒飏後背冒着涼氣,腦袋上吹過嗖嗖的冷風,頓時覺得她這副尊榮,定是沒有好事,擦過她的身子加快腳步就往房間走,幾步邁了進去剛想關房門,仙樂卻眼急手快的邁進去了一只腿,故意大吼道:“我的腳,我的腳。”
司徒飏無奈一甩門,向裏面走去,說道:“到底什麽事?”
仙樂皮笑肉不笑的說:“你可知道八賢王府要舉辦一場反串歌舞?”
“他每年都耍着花樣玩兒。”司徒飏不稀奇的回道。
仙樂立馬兩眼放光,可憐兮兮的說:“你能不能帶我進去?”
“不能。”司徒飏想都沒想便說出了口。
“你怎麽這麽不近人情?”
“我才不會讓你進去給我丢人。”
“我只不過是想湊個熱鬧。”仙樂嘴上說着軟話,心裏卻不服氣的說:“你怎麽就知道我進去不是給你長臉?我若參賽,那冠軍勢必是囊中之物。”
“那也不行。”司徒飏靠在椅子上,閉眼假寐。
“你看在我幫過你一次的份上,還受了傷,就不能帶我進去嗎?”
“你幫我?難道是為了讓我對你心存好感?這樣便可以一步步接近我?”司徒飏眯着鳳眼,靠近仙樂,邪邪笑着。
“我那是看疏影可憐,我才幫的她。”
“對啊,你也說了,幫的是疏影,所以我不欠你人情。”司徒飏抖了抖腿,一副神氣的表情,讓人想一掌輪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有一些是以前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