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發難
辰時正,四貝勒府正院的偏廳裏已經坐滿了人。今日是五月初一,給烏拉那拉氏請安的日子。
宋氏小心的瞧了一眼上首的烏拉那拉氏,狀似遺憾的道:“好些日子沒瞧見側福晉了,原以為今日能見到呢。”她說完笑了笑又疑惑道:“側福晉不會是想在這胎落地之前都不打算給福晉請安了吧?”
武氏自憐的笑笑,接口道:“有什麽辦法呢,側福晉懷胎可比咱們這些人金貴多了,說起來自孩子上身就沒來過了。”
李氏輕蔑的掃了她一眼,哼道:“什麽咱們她們的,這沒懷過胎的知道些什麽金貴不金貴的。”李氏本也是樂意聽別人譏諷南嘉的話,但武氏卻一句話貶低了所有人,她自然就不樂意了。
武氏被李氏怼的面色漲紅,嘴裏喃喃的說不出話來。烏拉那拉氏見此不着痕跡的皺了皺眉頭。
一旁的鈕钴祿氏瞧了瞧她們兩人,微笑着開口道:“聽說側福晉的這一胎懷不甚安穩,整日用不下飯。側福晉肚子裏懷的是貝勒爺的子嗣,貝勒爺自然緊張,這才親自開口免了側福晉的請安。好在算着日子眼看着就要生了。”她這話看似是為南嘉辯解,實則是火上澆油,明裏暗裏指出了胤禛對南嘉的寵愛太甚。這落在旁人耳裏可不就引起了嫉恨麽。
果然李氏冷哼了一聲,諷笑道:“側福晉的哪一胎安穩過?別人懷胎都是越發勤勉,偏她就矜貴,仗着爺的寵愛連福晉都不放在眼裏。”
耿氏聽着衆人的話,只覺心裏痛快極了,她對南嘉嫉恨已久。在她看來自己進府這麽久,還從未承寵過,這一切全拜索卓羅氏所賜。
她附和李氏道:“是啊,咱們府裏的姐姐們也不是沒人生養過,怎麽只側福晉就這般恃寵生嬌。”然後又抱怨道:“還沒懷孕就霸着貝勒爺,好容易懷上了吧,依然是這做派。姐姐們算算,這都多長時間了,貝勒竟是從未進過咱們姐妹的屋子。還有啊,”她看了看一旁的鈕钴祿氏,有些同病相憐的道:“最冤的是我和鈕钴祿姐姐,不知哪裏對不住側福晉了,剛進府側福晉就截走了爺,到如今我和鈕钴祿姐姐還是處子之身呢。”
她這話一出,鈕钴祿氏瞬間羞紅了臉,這樣的事府裏誰不心知肚明,可大家到底是閨閣女子受過嬷嬷教導,因此誰也不會将這事大喇喇的說出來。
偏耿氏仍然不知所覺,對烏拉那拉氏繼續道:“福晉,妾也是正經的大選出身,貝勒爺卻連碰都不願意碰妾,落到如今這般地步,還請您為妾做主啊!”
此時,不止鈕钴祿氏,在坐的諸人剛剛還能巧舌如簧,這時也都一個個的瞠目結舌起來。
烏拉那拉氏出言呵斥道:“耿格格慎言,後宅婦人最忌口舌抱怨。”然後毫不客氣的訓斥道:“貝勒爺不喜你伺候,那是你無能。你不僅不思悔改,還敢狡言善辯,甚至當衆污言穢語,如此成何體統。”
她這話不僅訓斥了耿氏,而且連帶着鈕钴祿氏也受到了殃及,甚至在座的各位人人都有被影射到。畢竟,胤禛是誰的院裏都不去的。
鈕钴祿氏勉強壓下心裏的羞憤,随着李氏她們起身請罪:“妾知錯,還請福晉息怒!”
烏拉那拉氏見此情景,心裏滿意。面上卻露出個無奈的神色,安撫衆人道:“行了,我知道你們的委屈,可貝勒爺向來乾剛獨斷,如今寵愛索卓羅側福晉,便是我也不能說什麽的。”
這樣一示弱,果然衆人的心裏都好受了些,之前打算逼着烏拉那拉氏去胤禛跟前說話的心思淡了不少。
烏拉那拉氏繼續道:“不過,這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只要你們和順謙卑,時日長了貝勒爺自會看到你們的好。”
可她們還要等待多久呢。側福晉如今盛寵,等她失寵還不知道要等到哪日去。
女子花期短暫,如武氏這般年歲的眼看着就要韶華逝去了,若是有個孩子,哪怕是個格格,後半輩子也算是有了依靠。可她偏是一回也沒懷過。這些年看着其她人一個個的生,她心裏的悲苦只能自個咬牙咽下去,每當夜深人靜時她都是一個人默默垂淚,可到了白日裏依然得強顏歡笑。
烏拉那拉氏擡手讓衆人坐下,看着她們一個個蔫了神,心裏冷笑,面上卻嚴肅道:“今日耿格格言語無狀,雖是因着受了委屈,但本福晉也不能輕縱了你,便罰你将《女誡》《女訓》抄寫二十遍,什麽時候抄好了什麽時候再出來。”
這是禁足加抄書。不過是一句抱怨的話,這樣的懲罰不可謂不重。衆人的神色一下子就繃緊了。
烏拉那拉氏接着道:“你們是貝勒爺的妾氏,一言一行都是咱們府上的體面。還望你們能記着耿格格今日的教訓,日後謹言慎行。”
衆人聽罷忙禮起身道:“是,妾等謹遵福晉教誨。”
請安過罷,李氏扶着青嬷嬷的手出了正院。路上,冷笑着道:“福晉今早這出戲唱的可真好,軟硬兼施,不僅打消了咱們心裏的怨氣,還連帶着處置了鬧騰的最歡的耿氏。”
青嬷嬷皺眉道:“格格,奴婢瞧着福晉的手段更甚從前了。今日這一番連消帶打,終是将嫡福晉的威儀重新豎起來了。”
李氏感慨道:“到底是索卓羅氏看得遠,當初愣是把着手裏的權柄不松手,如今只在自個院裏就能讓福晉忌憚三分。不像我,到手的權利生生扔了,今日烏拉那拉氏一出招,我是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青嬷嬷勸道:“格格何必妄自菲薄,側福晉不過是仗着身份便利罷了。”
“嬷嬷何必哄我,”李氏道:“我如今瞧着也算是明白了,在這諾大的府邸裏,沒了貝勒爺的寵愛就什麽也不是。”
她說着嘆了一口氣,接着又不甘道:“終究是我時運不濟,碰到了更美貌年輕的索卓羅氏,這才失了爺的心敗下陣來。不過,福晉說的對,花無百日紅,府裏如今年年進新人,我便看着她索卓羅氏容顏衰敗時,會不會落到如我一樣的下場。”
……
藕香院裏,南嘉坐在軟榻上,身上穿了件家常的夾襖,腿上搭着薄毯。常勝站在她面前低聲禀報着什麽,仔細一聽,正是今日早晨李氏她們在正院請安時的情形。
聽罷烏拉那拉氏對耿氏的處置,南嘉語氣淡淡的道:“耿氏這是被當了那只殺雞儆猴的雞了。”
香穗憤慨道:“那也是耿格格不夠聰明,這才當了靶子。當着那麽多人的面竟敢對主子您直言不滿,甚至為了争寵竟是連臉面都不要了。”
香穗氣的是旁人對南嘉的诋毀,徐嬷嬷的關注點倒是在別的地方。
她心裏仔細思量了一番,才與南嘉道:“主子,依今日的情況奴婢覺得福晉的威嚴是大不如前了。”
香穗詫異道:“這怎麽會,今日福晉不過三言兩語就壓下了所有人,這心思手段可謂是極其高明了。”
南嘉也繞有興致的看着徐嬷嬷,想聽聽她接下來的分析。
徐嬷嬷道:“表面上看着确實是這樣,但實則福晉對後宅的把控已不比從前了。今日便是個例子,李格格這些人因着久未得到貝勒爺的寵幸,所以心生怨氣。可主子有貝勒爺護着,誰都不敢在您面前說三道四,所以這才不約而同的向福晉發難,想讓福晉去貝勒爺跟前申訴。有這心思明顯不是一日兩日了,福晉竟是從未察覺到,由着她們鬧到跟前來。”
香穗還是有些不解,她疑惑道:“宋格格與武格格不是福晉的人麽,怎麽會跟着李格格行事。”
若說宋氏與武氏都起了旁的心思,理由确實不夠充分。徐嬷嬷想了想才對南嘉繼續道:“奴婢覺得武格格怕是真的按耐不住,生了異心。但是宋格格絕對不會,有二格格的牽絆,她今日挑起話頭,也許真是為了幫福晉,只是未曾料到別人會利用她順杆爬,起了逼迫福晉的心思。”
南嘉聽到此處,認同的點了點頭頭,道:“你的思量未嘗不對,福晉現如今失了一半的管家權,又膝下無子,難免有些壓制不住下面的人。這有些事只要開了頭,就難保沒有第二次,李氏她們的異心這次雖然折戟沉舟,但說不得下次很快就會卷土重來。”就不知到了下一次,烏拉那拉氏還能不能如這次一般,不動聲色的将所有反心消弭于耳。
烏拉那拉氏的手段再高明,南嘉此時也沒興趣與她一別高下了。在生産前,她都是宅在藕香院裏,一面養胎,一之面研究羊絨織物。
她想要用羊絨撚成線再織成毯子或衣衫,所需工藝皆與現有的完全不同,因此她身邊的幾個丫頭琢磨了許久才勉強能織出一塊薄毯來。
此時她腿上搭着的這塊便是最新最好的成品。這塊羊絨毯質地輕薄柔軟,又保暖透氣。可謂一面世,就得到了藕香院上下所有人的喜愛。
不過她這次并未如先前一般将這些羊絨織品當成獎勵賞下去。實在是這織物太過貴重了,尤其是做為原材料的羊絨太過稀少又不易得,便是在現代社會,羊絨面料都有軟黃金之說,更何況是古代。
南嘉如今得的全是素色的毯子,所以還需繼續研究。等到羊絨面料被織出各種花樣來,并且能織成各種樣式的衣物時,才算是大功告成。她有預感這種面料必定會在這個時代大放異彩,成為她手裏的又一個斂財工具,更甚在前朝也能引起波瀾。
不過這些想法暫時只能交給下面的人實現,她現在已經沒有心思顧忌旁的了。因為她要生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12-07 23:26:04 ̄2020-12-09 17:52: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萌小璃0103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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