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恩典
從正院出來,蘇培盛一邊按着胤禛的吩咐讓小太監趕去藕香院裏通報胤禛待會兒回去,自己親自提着燈籠在前面領路。
路過府中花園時突然發現前面有人影在晃動,他使勁細瞧了瞧,竟是武格格領着丫頭等在前面。
這麽晚了武格格還出來,肯定是特意在等着貝勒爺了。
蘇培盛默默的看了眼胤禛,然後禀報道:“貝勒爺,前面我瞧着是武格格。”
胤禛皺了皺眉頭,還未說什麽,前面的武格格就已經迎上來了。
“妾給貝勒爺請安。”嬌柔的嗓音在這夜晚甚是動人。
“你怎麽在這裏?”胤禛的聲音裏透着冷淡。
武格格悄悄擡頭打量了一眼胤禛,昏暗之中并不能看清他的面色,但聽着聲音并沒有不高興的樣子。她定了定神,大着膽子道:“妾是特地等着貝勒爺的,妾有些日子沒見爺了……”
話還沒說完就察覺到身上被一道銳利的眸光掃過,她心底一顫,緊接着反應過來,此時她說的話并不和規矩,忙改口道:“其實是妾是有事想要與貝勒爺商量,但妾平日裏見不到貝勒爺,所以只好在這裏等着。”
武格格說着的臉上流露出了絲絲幽怨,但看向胤禛的眼眸裏卻充滿着柔情與愛意。
可惜光線昏暗之中胤禛并不能看清她的表情,只清冷的問道:“何事?”
武氏一哽,她沒想到自己在這裏等了這麽半天,又特地說明了有事與胤禛商量,胤禛還是不為所動,好似沒有聽懂自己的暗示,一點沒有要挪步自己院裏的打算。不過也可能聽懂了,但卻并想不随了自己的心思。
她低頭看了看這條通往東園的小路,神色裏不禁有了絲怨恨。府裏是有通往藕香院的大路的,但所費時間比走小路多些,所以貝勒爺去看索卓羅氏一向都從這條小路經過。
胤禛等了半天也聽沒見武氏回話,反而低着頭愣了神,他眼裏閃過不耐,面色頓時沉了下來。
蘇培盛見了,忙道不好,心裏埋怨這個武格格未免太過沒有眼色了,竟敢在貝勒爺去看索卓羅格格的路上,跑出來劫人,而且貝勒爺問話她竟敢明目張膽的走神,還真當誰都能像索卓羅格格一樣被貝勒爺縱容呢。
眼看胤禛的面色越發冷清,蘇培盛忙出聲提醒道:“武格格有何事要與貝勒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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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格格聞言忙反應了過來,她咬着唇可憐兮兮的道:“其實妾要說的是今日上午有關索卓羅姐姐的事。”
今日上午?還與南嘉有關?
有關南嘉的事,剛才在正院福晉并沒有與他禀報。
胤禛聽到此處終于擡眸正眼看了一眼武氏。他眼神銳利的盯着她,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武氏察覺到胤禛眼裏的涼意,神色越發嬌弱,她緩聲先将早上的事,包括烏拉那拉氏如何發難,南嘉如何反擊的情形都說了,然後一臉忐忑的道:“爺明鑒,妾真的沒有想着冤枉索卓羅姐姐,實在是當時福晉提出的證據确鑿,而且妾也着實替李姐姐傷心,所以才急切了些。”
表達了自己的無意,武氏又狀似憂愁的道:“妾雖是無心,但奈何索卓羅姐姐并不相信,不但不聽妾的解釋,竟然還出言威脅。”
武氏說完蒼白的小臉上挂滿了淚痕,她跪倒在地,聲音裏充滿了驚慌與祈求:“貝勒爺,妾實在惶恐,也不知今後該如何自處,還請貝勒爺為妾做主啊。”
胤禛聽罷武氏的陳述心裏有些厭煩,他沒想到福晉竟然還謀劃着要利用李氏的事将索卓羅氏也牽連其中,更沒想到她的手段竟如此愚蠢淺顯,不僅被人看了出來,還鬧得人盡皆知。
武格格正算着時間,準備貝勒爺待會兒哄勸自己時該如何說些轉圜的話。
她很自信貝勒爺見了她的眼淚定會心軟。因為先前她入府半年卻得不到貝勒爺的寵幸,後來她慢慢觀察到貝勒爺好似對她有某種心結,她借機在貝勒爺跟前哭了一場,貝勒爺當時就心軟了,從那時起她的寵愛就與索卓羅氏不相上下了。
武格格心裏的算盤打的正歡,可惜之後的事她卻注定要失望了。
胤禛看着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帶雨的武氏,眼裏閃過一絲陰鹜,冷聲斥道:“閉嘴!”
武格格吓得一個激靈,本能的收了哭聲,仰頭驚愣的看着胤禛。等看清胤禛黑沉的面色,她不由有些心驚,一時跪在地上不敢說話。
胤禛看着地上這個愚蠢不自知的女人,冷聲道:“福晉既然吩咐了今日的事不許多嘴,你膽敢明知故犯。哼!跪着吧。”
他說完便揚長而去,蘇培盛提着燈籠連忙小心跟上,只留下還未來得及口求饒的武氏滿眼驚恐。
終于桌上的湯還未涼透時,胤秅進了門。
南嘉一邊讓丫頭收拾了桌上的冷菜,吩咐廚房重新另做,一邊起身服侍胤禛洗漱。
胤禛看她在自己跟前晃來晃去,也不讓她服侍,自己挽了袖子淨了手,才牽着她在桌前坐下。
廚房裏重新準備的菜色端了上來,胤禛一看都是自己喜歡的,他眼裏不禁閃過一抹柔情,難得替南嘉盛了碗湯,又替她夾了幾筷子菜。
反倒南嘉是今晚吃飯全程都很沉默,胤禛給她夾什麽,她就吃什麽,一點也沒有平日的挑嘴。引得胤禛有些驚奇的看了她好幾眼。
一直到兩人睡下南嘉還是若無其事,除了這半天對胤禛體貼的不得了,一點也看不出今日受了委屈。
看着枕在自己胳膊上快要睡着的南嘉,胤禛忍不住問她:“你就沒有什麽事要與爺說的?”
什麽事?
南嘉睜開眼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想了半天才一副記起了什麽的樣子,道:“爺不提,我還忘了,确實有要與貝勒爺商量的。”
又是商量。
胤禛一邊心裏思考着南嘉與他告狀,他該如何措辭,一邊一臉嚴肅的聽她說話。
南嘉打量了胤禛一眼,才狀似不好意思的道:“貝勒爺今天不是答應了讓我額娘來看我嗎,能不能讓我姐姐也随着一起來。我在家時姐姐對我最好了,這麽長時間不見,我很想念她。”
胤禛不防南嘉與他說的是這件事,他耐心的聽完南嘉的請求,随意的點頭同意了,然後等着她的下文。
可南嘉卻是一副已經說完了的架勢,重新閉上了眼睛準備入睡。
胤禛等了半天,沒等到自己想聽得話,他一把掐了南嘉的嫩腰把她拉進了自己懷裏,語氣恨恨的道:“你是故意的吧?”
南嘉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打擾的再也睡不着了,她無奈的睜開了眼睛,疑惑的看着胤禛,頗為懵懂的眨了眨眼睛。
看着她這故作純良的小表情,胤禛再也忍不住一口咬住了她的紅唇,“今日在福晉那裏受了委屈,為何不與爺說?”
南嘉聞言,眸子裏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緊接着又露出個疑惑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道:“福晉下令不許人多嘴,不許告訴爺,爺是如何知道的?”
“哼……”胤禛撇了她一眼才将武氏在路上專門等着自己的事說了。
南嘉一聽眸子裏閃過一絲憤憤不平,她嘟了嘟嘴,委屈的道:“爺既然已經知道了,那您打算怎麽辦啊?”
“什麽怎麽辦?”胤禛先是一臉詫異,然後又一副理所當然的道:“難得你這次這樣懂事,既然你不想追究,爺只好随着你的意了。”
南嘉一聽有些傻眼。她就是表達一下自己的敢怒不敢言的小情緒,怎麽就成了不追究的意思了啊。
她不好意思承認自己之前是故意裝的不在意,只撲進胤禛的懷裏委屈的道:“我不管,我不管,武格格一心想着要誣陷了妾,謀害了妾肚子裏的孩子好給她騰地方。爺竟然還相信她的話。”說着趴在胤禛的懷裏凄凄哀哀的哭起來。
胤禛被她這倒打一耙操作驚呆了,又看她雖哭的傷心,但臉上卻沒有一滴淚水,分明就是裝哭,他輕輕的拍了一下南嘉攥着他衣襟的左手,氣聲道:“不許胡說,爺說什麽了,爺怎麽就相信她了。”
“我不管,”南嘉哭鬧的更大聲了,“你要是不相信她,怎麽會與她說這麽久的話,明明說好要來看我,卻在半路上聽別人苦訴衷腸,還要我等了你那麽久。”
“你……你快給爺坐好。”胤禛被南嘉抱着晃的頭暈,手臂還要操心着攬緊了她,防着她不小心傷到肚子裏的孩子。
“我不,你竟然兇我……你果然相信了她的話。”南嘉瞬間眼淚汪汪的。
這下胤禛再也氣不起來了,只好翻身将她壓在自個身下固定住,語氣無奈的道:“爺說什麽了,怎麽就兇你了。好了,不許再哭了。”
他越哄南嘉的眼淚淌的越急,胤禛看南嘉傷心的樣子,只好道:“爺沒有相信武氏的話,爺相信你。既然武氏誣陷了你,你想爺如何處置她,嗯?”
“你要如何處置,我哪裏有置喙的餘地。”南嘉才不上他的當,反唇道。
胤禛聽着她聲音裏的哽咽,想了想道:“武氏婦德不修,言辭失度,又心思不好,讓她将《女戒》和《心經》各抄十遍。抄不完不許出門。”他說完,幫南嘉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這樣就不哭了吧。”
南嘉嘟了嘟嘴,捏起胤禛的衣角擦了擦臉上的淚痕,臉上毫不掩飾的露出個得意的笑。
胤禛看着她收了淚,立馬露出的笑容,又好氣又無奈。若不是武氏确實有錯,他真要覺得自己是那被奸人蠱惑濫殺無辜的昏庸之人了。
他恨恨的咬了南嘉的手指一口,南嘉也不叫疼,只對他讨好的笑笑,依偎在了他的懷裏看着這樣的南嘉,胤禛嘆了口氣。罷了,武氏既然敢以下犯上,就該受到懲戒。
不過,以下犯上?
胤禛的視線觸到南嘉的小腹上,眼神不禁更加柔和了些。這個孩子來的時機剛好,不僅承接了自己的期許,還給她額娘帶來了尊貴的地位,是個孝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