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小産(3)
察覺到青嬷嬷面上的異色,南嘉心裏一沉,正打算細看時,她就已經轉圜過來了,然後面露悲戚的道:“回福晉的話,我們格格這胎本就懷的艱難,好在府裏的莫大夫醫術高明,有他盡心為格格保胎。格格的胎息好歹也穩定下來了。昨兒個莫大夫來請脈,還說格格這胎必定能平安生産。可不想…”
青嬷嬷說着抹了抹眼淚,聲音哽咽地道:“今日一早,格格的身子就有些不适了,奴婢本打發了柳枝去前院裏請大夫,誰知卻跑了個空。柳枝回來禀了格格,格格就說自己已經好多了,不必再去折騰。誰知午時剛用過午膳沒一會兒,格格就又說肚子疼,奴婢連忙了趕過來,和兩個丫頭将格格扶到了卧房裏歇息,又打發了柳枝再去請大夫,可還沒等到大夫來格格就……就小産了。”
聽完青嬷嬷的描述,南嘉心裏劃過一絲異樣,還不等她細想,上首的烏拉那拉氏就開口問道:“你說你們主子是吃完午膳後才肚子疼的,那她中午的吃食你可還留着?”
“回福晉的話,那時格格吃完的剩菜雖已經收拾了,但格格一出事奴婢就馬上讓人去廚房裏将其重新取回來了。”辛嬷嬷恭敬的道。
“嗯,如此就好。”烏拉那拉氏滿意的點點頭,又對着一旁的玉筝道:“你再去請徐太醫仔細驗驗李格格的吃食。”
玉筝應聲而去後,烏拉那拉氏繼續問辛嬷嬷:“你們主子出事前可有什麽異常?當時服侍在身邊的人都有誰,一并叫進來吧。”
“回福晉的話,格格自有孕後就不喜嘈雜,今日一直在格格身邊的除了奴婢,就只有柳枝和柳絮了。不過奴婢當時走開了一會兒,格格發作的時候身邊就只有那兩個丫頭在。”青嬷嬷回憶道。
烏拉那拉氏聞言,立即讓人将柳絮和柳枝帶了進來。她們兩個一進來,立馬就跪在地上給廳裏的人行禮請安。烏拉那拉氏也不叫起,直接厲聲道:“李格格為貝勒爺孕育子嗣有功,如今小産全因你們照料不周之故。主子遭難,身邊伺候的奴才是個什麽下場,你們應該清楚。”
自然是主辱仆死了!
此言一出,立時吓得跪在地上的兩個丫頭不住的磕頭求饒,其中一個長相普通的身着淺黃色衣服的丫頭哭求道:“福晉明鑒,奴婢們對主子忠心耿耿,伺候主子萬不敢有一絲疏漏,福晉饒命啊。”
“哼,饒命?你們的命如今可不再我手裏,想要活命,全靠你們自己把握。”烏拉那拉氏冷聲道,“李格格出事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還不快如實道來。”
青嬷嬷畢竟出自內務府,又是李氏倚重的人,烏拉那拉氏自然要給她幾分顏面,但對着這兩個小丫頭,她就沒那麽好的脾性了。
柳絮和柳枝此時被烏拉那拉氏的威嚴吓得方寸大亂,再顧不得什麽,柳絮連忙道:“福晉息怒,奴婢萬不敢欺瞞您,格格雖早上有些不适,但後來确實好好的,直到……直到午膳後我和柳枝扶着格格進屋,格格不小心閃了一下腰,這才叫喚着肚子疼的。後來辛嬷嬷聽到我和柳枝的叫聲過來,就讓柳枝趕緊去請大夫了,我和青嬷嬷兩個扶着格格去了卧房,格格剛躺下沒多久,肚子裏的孩子就……就沒了。”她說着好似想起了什麽可怕的事,滿臉的蒼白,額上全是虛汗。
南嘉聽完柳枝與之前青嬷嬷差不離的描述,心裏越發狐疑起來。這種兩個人的視角和關注點幾乎相同的說辭,就好像是事先商量好了的一樣。
她悄悄撇了一眼烏拉那拉氏,果見見她面上劃過一抹怒色,接着厲聲道:“好個花言巧語的賤婢,嘴上說着忠心,可實際上三言兩語全是假話,竟想蒙蔽本福晉。來人,把這賤婢給我拉出去狠狠的打。”
她話音剛落,就有兩個粗壯的婆子進來拖了柳枝往出走,柳枝想張嘴求饒,卻立馬被堵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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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裏衆人見烏拉那拉氏發怒,皆心中一凜,面上越發恭敬了起來。烏拉那拉氏利眼一掃,就到了青嬷嬷身上,“青嬷嬷,你是李格格身邊最得用的人,你不會也如剛剛那個賤婢一般,妄想用虛言假語混淆蒙蔽真相吧?”
“奴婢對主子的忠心日月可鑒,萬不敢對福晉您有一絲隐瞞。”青嬷嬷忙磕頭道。
“那就好,”烏拉那拉氏面色緩和了下來,“本福晉問你,李格格今日就只見了你們三個人嗎?午膳後李格格為什麽不在屋裏休息,出門去做了什麽?她剛身子不适前你又去了哪裏?李格格到底是如何小産的?”
福晉烏拉那拉氏一問完,南嘉就緊盯着青嬷嬷的表情,見她微微猶豫了一瞬,才開口道:“福晉恕罪,奴婢先前并不是有意隐瞞,只是覺得那些事與格格小産關系不大,這才……”
“哼!有沒有幹系什麽時候由一個你奴婢決定了?”烏拉那拉氏冷聲道,“還不快如實交代你到底隐瞞了什麽?”
“其實,今日午膳是我們主子與大格格一起用的。用完午膳後,主子與大格格一齊出了正廳,奴婢将大格格送到院門口,折返回來時就聽到格格的喊疼聲,緊接着就看到格格下身有血跡留下來,奴婢慌忙讓柳枝去請大夫,然後與柳絮兩個扶着格格往內室裏去,”她說着重重的磕了一個頭,聲音低啞的道:“福晉明鑒,格格确實沒等到太醫,就已經小産了。”
這怎麽可能?南嘉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想着這個問題。
剛才烏拉那拉氏重複幾次審問了李氏身邊的所有人,包括那個有些寡言的柳枝,她們的說辭中除了隐瞞大格格去過李氏那裏的事,別的幾乎都能彼此印證的上,如此就足以表明那些人說的很大概率是真的。
說辭是真,但內裏的真相卻沒有一點頭緒。
烏拉那拉氏一時也得不出什麽定論,又看着天色不早了,只好讓幾位格格先回去,剩下的只能再慢慢查證了。
事情發展到這裏,不免讓人更加琢磨不透。李氏身邊的人證供越真,南嘉心裏疑問就越多。
“依着青嬷嬷和柳枝兩個人的描述,李氏小産前幾乎沒有發生任何意外,可事實卻是很短的時間內她的孩子就沒了。這怎麽可能呢?”
香穗她們都是些沒經過人事的姑娘,對于婦人懷胎的情形并不清楚,可餘嬷嬷卻是知道的。婦人懷孕到八個月時,肚子裏的胎兒早已經發育好了,一般這時候出了意外,孕婦大多會早産生下孩子,雖成活率不高,但好歹也是個齊全的。即使如李氏那般不幸流産落胎,卻絕不會在那麽短的時間內胎兒就落下的。
餘嬷嬷盡管與南嘉一般的想法,對這件事想不通覺得奇怪,但無奈知道的信息太少無法做出更進一步的推測。再說,這一路人多嘴雜,實在不是個讨論事情的好地方。因此她與南嘉對視了一眼,壓下心裏的疑惑,扶着南嘉徑直回了藕香院。
今日海棠院出事,南嘉在李氏那裏待了大半個下午的時間,回到院裏時天色已經不早了。香橼在屋裏等得心焦,忍不住好幾次在院門口張望,一看到南嘉,她一面吩咐了丫頭準備洗漱的熱水,一面就迎了出來。
“格格,您可算回來了。”香橼越過香穗親自扶了南嘉進屋。香穗也不跟她争,只好脾氣的笑笑。
一進門,南嘉感受到屋裏的暖氣和着橘子的香味兒,不禁長舒了一口氣,她坐在了臨窗的榻前由着丫頭們伺候她淨臉洗手。
“格格,您去了這麽久,海棠院那邊怎麽樣了?”香橼一邊将棉軟的帕子遞到了南嘉手裏,一邊問道。
南嘉拿帕子輕輕粘淨了臉上的水珠,示意香穗将剛才的事與香橼說一說,自個進了內室,由餘嬷嬷伺候着換了家常的軟緞夾衣。又散了頭發,讓餘嬷嬷幫她随意梳個輕省的發髻。
香橼與香穗正說着話,有丫頭進來問是否擺晚膳。香橼就先讓她等着,自己進了內室請示南嘉的意思。一進門瞧見南嘉已經散了頭發,忙道:“格格,您怎麽這會子就散了頭發,一會子貝勒爺來了,您可又要急着梳起來。”
自從南嘉有孕,胤禛無論多忙,只要在府裏每日都要來瞧她一次。雖礙着規矩懷孕前三月胤禛不能留宿在她這裏,但彼此見面的次數反倒比先前多了不少。
南嘉看着眼前水銀鏡裏映出香橼的半個身子,不以為意地道:“府裏出了這麽大的事,貝勒爺想必今兒是沒時間來我這裏了。”
她琢磨着李氏小産,下午那會兒蘇培盛應該已經禀告給胤禛了,胤禛忙完朝事,晚間回府後除了要去海棠院裏安撫李氏外,還得去福晉烏拉那拉氏那裏問明今日清查的真相。
香橼想了想,覺得格格說的有道理,便不再糾結這些,又記起自己來找格格的目的,忙詢問道:“格格,廚房裏的晚膳已經準備好了,這會子就擺上嗎?”
“嗯,讓人準備着吧,我收拾好了就出去。”南嘉累了這一下午早就餓了。不過想起李氏屋裏的血腥味,又覺心裏一陣膩歪。便轉頭對着香橼道:“晚膳清淡些,那些個葷菜油膩的就不必擺上桌了。還有,讓廚房裏備好熱水,用過飯我要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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