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小産(2)
常勝帶來的這個消息,直接将屋裏的三個人都震懵了。南嘉還好些,對于李氏的出事她早有預料,可對于香橼和餘嬷嬷來說,此事是毫無預兆的。
餘嬷嬷整個人震驚的再沒了往日裏的從容,她怔愣過後看着常勝有些失聲的問道:“怎麽會是小産?”
李氏都已經懷胎八個月了,按常理來說胎兒長到這個程度,就算出事也是母體難産而不是小産。
常勝顧不得回答餘嬷嬷的疑惑,緊接着對南嘉道:“格格,福晉和其他幾位格格已經趕去李格格處了,咱們是否……?”
“格格有孕,如何能去那種晦氣的地方?”香橼一聽就不樂意了,搶先道。
餘嬷嬷也一臉猶豫,欲言又止。按規矩李格格小産,府裏的妻妾是應該去問候一下的,不過就像香橼說的,那地方剛沒了個孩子,難免不詳。
南嘉想了想,直接對香橼道:“替我更衣吧,我們過去看看。”
香橼和餘嬷嬷的擔心,南嘉清楚也能理解。就說她自己,雖是現代人,不信封建迷信那一套。但如今有了孩子,就不得不萬事謹慎一些,無論信不信這些,少接觸總是好的。
但又如餘嬷嬷擔憂的那樣,那孩子不光是李氏的也是胤禛的親骨肉。李氏失子,這時候南嘉若是一味的躲在屋裏不去探望,雖說能借着有孕自圓其說,但難免會讓外人覺得她鐵石心腸,冷漠無情。就是胤禛那裏,表面上不說,但心裏難免會留下芥蒂。
再者,李氏這次流産,內幕重重,一個衆人都以為能生下來的胎兒就這樣沒了,不說胤禛不會善罷甘休,就是宮裏德妃娘娘那裏也會下令嚴查。到時,牽扯出衆多府裏私下裏的是非,若她不在場,說不得就會被人說成是心虛,或被人趁虛而入栽贓陷害。
南嘉既做出了決定,香橼和餘嬷嬷也不再糾結,麻利的侍候她穿了一身不打眼的豆綠色的妝緞旗服,腳上穿了雙軟緞平底鞋。黑鴉鴉的頭發梳了個小兩把頭,鬓間只別了幾朵淺色山茶絨花,又選了對兒米珠嵌的耳墜子。
南嘉在水銀鏡前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裝扮,滿意的點點頭。這樣子既不顯華貴又不會讓人覺得過分寒酸的低調打扮正正好。不過,她的面色這兩日被調養的有些過分紅潤了。
她心思一轉,就打開了梳妝鏡前的小匣子,從裏面取出一個鑲嵌碎鑽的小粉盒。這盒子雖然是古代的樣式,但卻是她先前選秀時在系統商城買的素顏霜。它的色號是其中最白的那一款,要用這霜就得配套使用腮紅,不然就會顯得臉色有些慘白。
不過,如今恰好合了南嘉心中的打算,她只稍稍在臉上抹了一點,臉上的紅潤氣色立馬就被壓下了,再加上她眉間故意表現出來柔弱氣息,整個人都顯得嬌弱不堪起來。
一切收拾妥當,南嘉才扶着餘嬷嬷的手出了門。香橼被她留下看着院子,香穗和花影兩個跟在她身後,常勝則走在她們前面探路。一路腳步匆匆,到了西園的海棠院時,福晉烏拉那拉氏與其他幾位格格都已經到了。南嘉忙上前給烏拉那拉氏請安,主動請罪道:“福晉恕罪,妾來遲了。”
烏拉那拉氏這會子一臉的憂心忡忡,見了南嘉後先打量了一眼她的肚子,随後聽見南嘉的請罪,也不怪罪,只體貼大度的道:“索卓羅格格不必自責,你那裏本就離得遠,你又有孕在身,合該好生修養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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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嘉聞言一臉的感激,她微皺着眉道:“謝福晉體恤。只是李姐姐遭此一劫,妾實在為她憂心,這才想着來看看。”
烏拉那拉氏一聽也不再說什麽,只叮囑道:“罷了,你既然來了,就好生顧着自己的身子,若有什麽不舒服了,就趕緊回去休息。”叮囑完了南嘉,又掃了其他幾位格格一眼,就帶着衆人進了海棠院的正房。
李氏身邊的青嬷嬷得了消息,立馬從裏間卧室出來給福晉請安,烏拉那拉氏擺手讓她不必多禮,只焦聲問道:“李格格如今怎麽樣了?”
南嘉自進了這屋子,就聽見裏間鬧哄哄的,有女子的哭聲還有雜亂而無序的腳步聲。那嗆人的血腥味熏的她渾身不舒服,她忙拿帕子捂了鼻口,才覺得好過了些,這才有心思打量起給福晉回話的青嬷嬷。
只見她此時面色蒼白,瞳孔微張,嘴唇幹裂起皮,手指微抖,整個人再沒了往日的從容不迫,語氣裏止不住的凄然哽咽,“回福晉的話,大夫已經在裏面醫治了。我們格格自暈過去就再沒有清醒過,求福晉做主,救救我們格格吧!”說着就給烏拉那拉氏不住的磕起頭來。
烏拉那拉氏忙讓人扶了她起來,然後語帶悲憫的道:“你放心,我已經着人去請太醫了。李格格吉人天相,定會沒事的。”
青嬷嬷淌着淚,複又跪地給烏拉那拉氏磕了個頭。
烏拉那拉氏再次讓人扶了她起來,正想說些什麽時,就有丫頭禀報:“福晉,徐太醫來了。”
“快請進來。”
徐太醫一進屋正要行禮,烏拉那拉氏忙道:“快不必多禮。徐太醫,李格格小産又昏迷不醒,你快去看看,務必要保她平安!”
徐太醫恭敬道:“四福晉放心,臣定當盡心竭力。”
烏拉那拉氏滿意的點點頭,領先帶着徐太醫還有南嘉等人往內室去。越往裏面走,血腥味夾雜着濃郁熏香的味道就越濃,不光南嘉這個孕婦,其餘人包括烏拉那拉氏都有些不适的用帕子捂了鼻子。
一進去卧房,徐太醫就給烏拉那拉氏拱了拱手,當先去到卧床邊給李氏把脈。等他把完脈一起身,烏拉那拉氏就焦急的問道:“徐太醫,如何?李格格可有大礙?”
“回福晉的話,李格格本身懷胎月份已大,此次小産失血過多,母體氣血損耗嚴重,加之心中戾氣淤積,所以才會導致下紅不止,昏迷不醒。”徐太醫緩聲禀報了李氏的症狀。
“那李妹妹何時才能醒來?”
南嘉聞聲有些意外,因為問這話的竟是宋格格。她看向烏拉那拉氏,見她雖眉頭皺了一瞬,但到底沒說什麽,只看着徐太醫。
徐太醫忙拱手道:“李格格小産後身子虛弱,奴才待會兒先開一劑補血定痛湯,李格格用了大概至晚間時分就能清醒了,不過李格格驟然失子,心神動蕩,還需好好修養,切不可再心神憂思,太過悲切。”
“如此就勞煩徐太醫了。”烏拉那拉氏朝徐太醫點點頭,又吩咐跟在她身邊的玉筝:“你領着徐太醫下去開方子吧。”
“徐太醫,請這邊來。”玉筝聽了吩咐,忙道。
看着他們出去,烏拉那拉氏率先走到李氏的床邊,南嘉想了想也跟了過去。只見往日容色極盡張揚的李氏,如今面色慘白裏透着青黑的躺在床上,鬓間發絲淩亂,一個小丫頭正跪在一邊,不住的擦拭着她額上冒出的虛汗。
烏拉那拉氏只瞧了一眼,就好似不忍心的扭過了身去,捏着雪色的帕子沾了沾眼角,悲憫道:“可憐見的,苦了李妹妹了。”
烏拉那拉氏一走開,南嘉就将床上的李氏看的更清楚了。她的卧床上鋪着橘黃的繡銀紋牡丹墊褥,身上蓋着嫣紅的貢緞錦被,剛剛被徐太醫把過脈的那只手并沒有收回被子裏,而是虛弱的搭在了胸前,殷紅的指甲被她霜色的手臂肌膚襯得越發紮眼。而最讓人心驚的是那已經變得扁平的肚子。南嘉還記得上次見到李氏時她一手扶着後腰,一手按着肚子的情形。
“好了,既然已經瞧過李格格了,咱們就先出去吧!”烏拉那拉氏的聲音拉回了南嘉的神思。見其餘人都已經動身往外走,她也忙趕上了她們的腳步,只是到門口時又回過頭來深深的看了一眼李氏的指甲。
到了外面,空氣果然清新了好多,南嘉忍不住深呼吸了一下,吐出了剛才在裏面心中淤積的悶氣。
“索卓羅格格可還好?”烏拉那拉氏帶着衆人到了正房旁邊的花廳裏,就看到南嘉的臉色有些蒼白。
“勞福晉挂懷,妾沒有大礙。”南嘉恭敬的道。
烏拉那拉氏聞言仔細打量了她的面色,見她雖臉色不佳,但精神尚好,便放下了心,道:“那就好,如今李格格已經這樣了,你可萬不能再出了什麽事了。”
這話雖聽着有些別扭,但大庭廣衆之下,烏拉那拉氏又是一臉的憂心,南嘉也無心深想,只感激的應下了。
事實上,廳裏的這些人,不止南嘉,其餘都面色不怎麽好。武氏年紀比南嘉還小,沒經歷過這種陣仗,這會兒已經被吓的整個人都搖搖欲墜的。福晉烏拉那拉氏管束府裏中饋,李格格懷胎八個月小産是大事,若不能盡快查清緣由,難免會落下個管束府邸不力之罪,對胤禛甚至是宮裏的德妃娘娘都沒法交代。
因此,這時烏拉那拉氏也顧不得幾位格格咋逢驟變,心緒不寧的疲态,沉聲對一直陪侍在一旁的青嬷嬷道:“你們主子突然小産,先前情況緊急,我也沒顧得上審問,現在你就将當時的情形細細說來。衆位妹妹也辛苦些,陪着一同聽聽才好。”
“這……”青嬷嬷聽着烏拉那拉氏的問話,面上不僅沒有為李氏沉冤的迫切,反而變得有些奇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