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圈套
這話一出,除南嘉外其它人都面色微變。李氏忍不住先出聲道:“福晉,咱們府裏的規矩都這麽多年了,怎麽能輕易改變。”
“如何不能?”烏拉那拉氏語氣淡淡的問道。
“這……”李氏有些張口結舌,她想說大家都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規矩,或者別的什麽。但瞧着烏拉那拉氏眼裏的冷漠,她突然意識到此時無論自己的理由多麽冠冕堂皇,都會掉入福晉的圈套。
是的,就是圈套,她懷疑烏拉那拉氏此時就是設下了一個圈套等着她往裏鑽,或者是這裏的所有人有一個算一個,只要表示了自己的不願意,都逃不脫烏拉那拉氏的算計。
李氏被自己的這個猜測生生的吓出了一身冷汗,她越想越覺得自己想的沒錯。烏拉那拉氏以前對自己手中的權利多看重啊,怎麽突然就願意與妾氏們商量着來了。而且即使她再避諱,心裏也知道這府裏烏拉那拉氏才是主子,她是奴才,主子無論做什麽,奴才是永遠沒有資格置喙的。此時如果她真的出言反對,反倒給了烏拉那拉氏借口,名正言順治她個以下犯上之罪。
李氏有些糾結,她這會子自覺已經識破了福晉想找人立威的詭計,當然不會再自投羅網,但若讓她否定了自己之前已經說出口的話,她又覺得有損自己的威嚴面子上下不去。正兩難之際,她旁邊的宋氏開口了。
“福晉說咱們姐妹間生疏了,只怕是福晉還不知道前幾日李格格去了索卓羅妹妹院裏串門子的事,聽丫頭們說李格格去時眉色緊皺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可與索卓羅妹妹詳談後,回去時眉目舒展,心事就盡消了。”
宋格格玩笑似的說完,瞧見旁邊李氏望着她的眼神裏透出的冷意,面上的笑有些僵硬起來,但還是強忍着心裏的忌憚瑟縮,眼神來回瞧了瞧李氏與南嘉,佯裝好奇的道:“也不知李格格有何為難之事,怎麽一經索卓羅妹妹開解,瞬間就喜笑顏開了……”感受到李氏如刀般鋒利的眸光,到底不敢再多說,只幹笑着對南嘉道:“看來索卓羅妹妹不光是貝勒爺的名花解語,對咱們姐妹也是善解人意的很呢。”
宋格格說完這話,不光武氏就連福晉也神色探究的看着南嘉和李氏兩個。南嘉不接宋格格的話,只笑了笑道:“我原先只當宋姐姐性子腼腆,不善交際,今日瞧着宋姐姐原來只是不善與咱們姐妹交際,與其她人倒是無話不談,知心的很呢。”其她人除了屋裏在座的胤禛妻妾,剩下的可不就是奴才嗎?
這話刻薄程度,與李氏當初奚落宋格格的話不相上下。
宋格格頓時面紅耳赤,但神色卻不似對着烏拉那拉氏和李氏那樣敢怒不敢言,而是立馬開口反擊:“怪不得福晉說妹妹伶牙俐齒,姐姐我今日可算是領教了。”
南嘉不甚在意的撇了她一眼,淡淡的道:“宋姐姐過獎了。”心裏對宋格格的印象大跌。她之前看着宋格格低眉順眼的一副老實樣,卻不想她原來是這麽個膩味性子。只看她剛才說的這番話,便知是個糊塗人,那話的意思明眼人都知道她是想找借口拒絕福晉的提議,可惜一出口瞬間就拉扯得罪了李氏和南嘉兩個人。
宋格格既沒有順着烏拉那拉氏的意思表态同意,但拒絕又沒有與李氏她們站到同一個立場,好似出聲說話純粹就是就是為了攪混水,挑撥離間。對待這麽個欺軟怕硬的人,南嘉可不會給她當軟柿子捏。
“好了,”烏拉那拉氏見南嘉幾個只顧着鬥嘴,絲毫沒将她之前的話放在心上,便出聲制止,“你們若有話,便私下裏說。”也顧不上再探究李氏與南嘉之間的事,只想把話題拉回到正題上,“索卓羅格格的意思呢?今日這事關系着衆位妹妹,你們大家都要暢所欲言才是。”
看烏拉那拉氏不再關注她與李氏說了什麽,南嘉不由松了口氣。若被人尤其是烏拉那拉氏知道李氏請封一事裏還有她的摻和,無論她有沒有在其中出力,她怕是的都得不了好。烏拉那拉氏不好動李氏,但對她卻沒有什麽顧忌,難免會把氣撒在她身上。
南嘉心思一轉,見烏拉那拉氏還等着她表态,便面色整肅,語氣恭敬的道:“妾只知道此事該是福晉做主才是。妾給福晉請安問候乃是祖宗規矩,理所應當,不敢有一絲怨言。”她說着起身給烏拉那拉氏福了一禮,謙卑的道:“妾年輕,見識短,若福晉能允許妾日日聆聽您的教誨,便是妾天大的福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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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嘉這一本正經的真誠樣兒,不止李氏宋氏武氏三人有些驚訝,就連烏拉那拉氏眼裏也透着懷疑,但瞧着南嘉面上沒有透出絲毫破綻,她只得眼神和緩的點點頭。
其實別看南嘉這會兒說的義正言辭,心裏卻滿是不樂意。烏拉那拉氏想改了請安的規矩加重自己的威勢,這是南嘉不願意看到的。一是她們的身份本就天生對立,一方勢重,一方必定勢弱,還有就是誰不願意每天過的輕松惬意些,她可不願意每天都要對着烏拉那拉氏卑躬屈膝。
她之所表現出一副極力贊同的樣子,是因為餘嬷嬷昨晚已經給她分析過了,請安的事看似是貝勒府裏的一家之事,但牽扯的卻是烏拉那拉氏的賢良名聲。而且又有李氏剛剛前後不一的态度,更加證明了烏拉那拉氏對這件事絕不會輕率而為。
俗話說,最了解自己的人就是你的對手。李氏作為烏拉那拉氏這麽些年的老對手,竟頭一個退縮了,可不正說明烏拉那拉氏今日提出此事其實是虛張聲勢,這樣做的理由不外乎就是為了敲打後院衆人,順便示弱,讓胤禛看看她這個嫡福晉在這後院的地位也沒有那麽一言九鼎。
既然看清了這一切,南嘉索性将計就計賭上這一次,與其如李氏和宋格格那樣語焉不詳,态度模糊,還不如直接表明自己的立場,一切都聽福晉的,并且迫切希望能夠日日給福晉問安。
甭管這話烏拉那拉氏和其他人會不會相信,南嘉的目的只是讓胤禛相信自己,讓他看到自己對福晉的敬服。如此胤禛才會更放心的給她寵愛甚至是權利地位,而不會心有所忌。
南嘉能想到這些,還是從李氏身上悟出的道理。李氏無論恩寵還是子嗣,在府裏都是福晉之下的第一人,但胤禛還是為要不要給其請封猶豫不絕,對一個如此得自己心的女人這樣吝啬,究其原因就是李氏自己的不安份。李氏對福晉的不恭讓胤禛看清了她內心的野望。烏拉那拉氏再如何,都是胤禛的發妻,他是絕對不會容許妾氏成長到能撼動正室地位的地步。
南嘉心思繁複,其它人又何嘗不是如此。此時要說心思最純粹的只怕只有武格格了,從她方才的态度來看,應是打定主意要追随烏拉那拉氏了,而烏拉那拉氏也對她的選擇很滿意,已經暗示着伸出了橄榄枝,所以此時武格格的表态比起南嘉還要堅決。
“妾願意日日侍奉在您跟前,請福晉允許。”
烏拉那拉氏看着匍匐在地上的武格格眸中閃過一抹晦澀,但很快又重新變得欣慰起來。若不是南嘉一直注意着她,怕是還發現不了。
南嘉還猜測烏拉那拉氏要如何應對,烏拉那拉氏就已經笑着道:“看來妹妹們對此事都贊同,那就……”她說着故意頓了頓,然後眼神在衆人身上掃了一圈,看到南嘉從容不迫的姿态,心裏有些不喜,但随即看到李氏和宋氏兩個扭着帕子透出了心裏的不安,她這才滿意的繼續道:“等我禀告了貝勒爺,再告知于妹妹們……”
……
南嘉從正院出來,回去的路上緊皺着眉頭,餘嬷嬷以為她還在為福晉要改規矩的事煩心,便安慰她:“格格不必擔心,此事福晉剛才既然沒有順勢定下,怕是還有轉圜的餘地。”
南嘉搖搖頭,聲音有些飄忽的道:“我不是在意這個,而是有些擔憂貝勒爺。”
“貝勒爺?”餘嬷嬷疑惑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