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頂撞
一聽福晉有話說,衆人忙正襟危坐。
“馬上就到年節下了,府務繁忙,我便與貝勒爺商量了今年進獻給宮裏太後娘娘的《法華經》就交給衆位妹妹一同抄寫,貝勒爺已經同意了。”
後宅婦人多信佛,宮裏的太後娘娘也不例外,每年臘月二十八都要在佛前供奉佛經。這經書太後自己只少少的抄寫幾頁,其餘的便是宮裏各嫔妃和各皇子福晉進獻上去的。
福晉一向看重自己孝順賢淑的名聲,所以每年數她進獻上去的佛經最多,而且全是親手抄寫。
這樣的事原本就是正室為了彰顯自己賢惠孝順的名聲的,沒想到福晉今年竟讓給了後院裏的幾位格格。
南嘉瞧着其餘幾人臉上顯現的熱切,一時想不出福晉如此做的用意。直到福晉說了進獻的經書數量,她才恍然大悟。
“咱們府上的經書自來都是我親手抄寫,共要進奉七十九部,今年衆位妹妹也都按照這個數抄寫吧!”
這話一出除了宋氏大家都變了臉色,眼裏的熱切也都退卻了不少。一時沒人敢言語。
福晉一瞧這情形,立時不高興了,重重的将茶碗撩在了桌子上,淡淡的道:“怎麽,衆位妹妹這是不願意給太後盡孝?”
這話可就重了,別人倒也罷了,李氏就先扛不住了,她還有三阿哥養在身邊,若她背上個不孝的名頭,那三阿哥日後哪裏還有什麽前程可言。她只得咬牙陪笑道:“福晉給妾這樣的恩典,妾實在感激不盡。只是這麽多經文,怕是一時抄不完的,到時難免耽擱了福晉的大事。”
“這些經文,本福晉每日忙着管理府裏中饋,也能如數完成。怎麽幾位格格就這樣嬌貴,幾人分抄也是不能夠了。”福晉淡淡的道。
這帳可不是這麽算得。是,之前确實都是福晉一個人抄完的。但福晉可是有一整年的時間來完成,這麽長的時間漫說七十多部,就是再翻一倍的數也不是多難的事。可現下都已經十一月底了,滿打滿算也只剩二十天的時間了。幾位格格裏除了宋氏不認字再其餘三人想要分抄完這麽多經文,怕是要點燈熬油整整二十天了。
這件事其實就是塊雞肋,不舍得丢又明顯很難辦到。
就在衆人猶豫不絕時,福晉已經幹脆的分派任務了,“宋氏既不識字就不要摻和了,其餘人李格格身子重就只抄十五部吧,武格格和索卓羅格格辛苦些一人三十部。你們放心,你們的功勞我與爺都會記在心裏的。”
被特殊照顧,李氏馬上就利索的應下了。武氏礙着福晉的威嚴也硬着頭皮點了頭。宋氏因着福晉說她不識字,所以這會兒臉色通紅有些坐立不安。
福晉見其餘人都應了,只南嘉還未表态,她一雙利眸緊緊定在南嘉身上,語帶壓迫的道:“索卓羅格格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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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嘉之前一直沒出聲,這會子只不慌不忙的将手裏的茶碗遞給侍立在一旁的餘嬷嬷,聲音有些嬌弱的道:“妾雖然也想為太後盡一份孝心,只是如今卻是有心無力。”
“呵,索卓羅妹妹一向才情過人,一筆好字連爺都是誇過的,如今怎麽又說有心無力這樣的話了。莫不是索卓羅格格的才識只能用來談詩論詞,不能用來給太後娘娘盡孝心?”李氏不及福晉說話,便搶先嘲諷奚落起來。
南嘉早就知道這後院的人,彼此之間是沒有情義可言的,可如今見到李氏這樣一副嘴臉還是為她的無恥震驚了。前幾日李氏可是聲淚俱下的求她在胤禛跟前幫她說話,這兩日瞧着事情已定,就立馬翻臉不認人了。
李氏被南嘉的眼神看的有些心虛,但又很快理直氣壯起來,她馬上就要請封側福晉了,一個格格的也配讓她承情。
李氏再忘恩負義,南嘉這會兒且顧不上她,索性不理會她的話只與福晉道:“抄經乃是祈福慰心之舉,需得虔誠慎重,沐浴更衣,焚香靜心才能安心奉法。可惜妾無福,”她說着拿帕子沾了沾眼角,繼續道:“好叫福晉知道,自前些日子妾被那黑心的用麝香傷了身子,精神就每況愈下,心中又郁氣難解,幸得貝勒爺憐惜,請了徐太醫為妾診脈調理,如今是日日不間斷的喝着湯藥。妾這一身的藥味如何敢給太後娘娘抄經呢?”
“索卓羅格格的意思是不願意了?”烏拉那拉氏眼神銳利逼迫着南嘉,冷聲道。
南嘉眼帶震驚的瞧向上首的烏拉那拉氏,随即面色凄慘又聲音哽咽的道:“福晉這是打定主意要冤枉處置了妾呢,妾自問一向安份守己,規行矩步從不與人争執,卻不想旁人只當妾好欺負,黑心黑肺的想要害了妾呢。”
“你放肆!”烏拉那拉氏被南嘉這一聲聲的黑心黑肺氣的臉色鐵青。
辛嬷嬷見福晉大怒,也忙出聲指責道:“索卓羅格格,你這樣言語無狀冒犯頂撞福晉,可是罪責不輕……”
“妾實話實說,如何就冒犯了福晉,妾說的是那起子黑心人,如何提了福晉一個字?”南嘉冷冷的盯着辛嬷嬷,見她有些結舌,也不再理她,只看着烏拉那拉氏道:“福晉,妾此次被陷害,卻從未喊過一聲委屈,只因您是福晉……”說完看見烏拉那拉氏冒火的眸子,到底不好太過咄咄逼人,只話鋒一轉道:“妾是皇上親指入府,為的就是給貝勒爺延綿子息,可惜一朝不慎,虧損了身子,有負皇恩。幸得貝勒爺不棄,允了妾可以延醫請藥調理身子。如今福晉不管緣由,非要指責妾不願為太後娘娘盡孝,妾真是百口莫變。”
南嘉說完這一席話好似再也止不住心裏的悲傷,低頭捂着帕子痛哭起來。
烏拉那拉氏沒想到自己的打算竟被被南嘉一頓連消帶打的擋回來了,她怒火中燒,心中不甘可偏又找不到理由發作,只冷聲刺道:“我倒瞧着索卓羅格格巧舌如簧,伶牙俐齒的很。”
屋裏衆人這會子都被南嘉的戰鬥力驚呆了,尤其是李氏,她沒想到平日裏那個規矩到有些懦弱的索卓羅氏竟敢頂撞福晉,最重要的是她那一番近似胡攪蠻纏的話愣是讓福晉拿她沒辦法。她嘴角湧動想要說些什麽,但最後終是沒做聲。
南嘉這會子才不管別人心裏怎麽想,反正她剛才對烏拉那拉氏連諷帶刺的嘲弄一頓,大大的出了一口惡氣。
屋裏的氣氛一時僵持了起來,南嘉不管事,只管垂着眼流淚,李氏震驚了一瞬,反應過來也只管看熱鬧。就在辛嬷嬷眼看着福晉下不來臺,準備說些什麽解圍時,突然有一道柔軟的女聲道:“福晉,既然索卓羅格格身子不康健,不如就讓妾就代勞吧。”
衆人都略顯吃驚的往向說話的人,竟是武格格。她臉上帶着一絲既恭敬又寬和的淺笑,看着福晉道:“妾願意為福晉分憂。”
武氏遞了臺階,烏拉那拉氏只得順着下來,語氣有些幹硬的道:“武格格說話可得慎重,給太後娘娘的經文可出不得一絲差錯。”
武氏立馬起身跪在了地上,堅定的道:“請福晉放心,妾必定說到做到。”
這樣的低姿态,烏拉那拉氏總算找回了一絲顏面,她對着武氏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和藹的讓武氏起來。
“武格格果然是個識大體的,不像有些人,以為得了些顏色,就蹬鼻子上臉輕狂起來了。”烏拉那拉氏一臉厭惡的掃了南嘉的方向淡淡的道,然後又看着武氏溫聲道:“武格格你為府裏分憂,你的功勞我和貝勒爺都記着,總不會虧待了你。”
烏拉那拉氏這樣說,武氏的眼裏果然閃過了一絲熱切,她勉強保持臉上的平靜,狀似不好意思的道:“為福晉分憂是妾的本份,當不起福晉的贊。”
“好一個本份,若你們都能像武格格一樣知道自己的本份是什麽,我也就不用日日操心了。”烏拉那拉氏對着衆人訓道。
南嘉見好就收,也不敢再鬧幺蛾子,便也随着其餘人起身道:“妾謹記福晉訓誡。”
“行了,你們都坐下吧。索卓羅氏,今日你言語無狀,我本該重罰,但念着你前些日子受了委屈,這次我便不與你計較,望你能好自為之,日後膽敢再犯,我絕不輕饒。”烏拉那拉氏厲聲道。
“福晉深明大義,我日後必定謹言慎行。”南嘉極為識趣的道。
見她服軟,烏拉那拉氏的臉色總算好了些,頓時廳裏的氣氛有所回攏。
李氏眼神轉了轉,看着南嘉道:“索卓羅妹妹,武妹妹這可是替你受累,你還不謝謝武妹妹。”
南嘉面上一副愧疚的樣子,起身給武氏福了一禮,真心實意的道:“我身子不争氣,多虧了妹妹,我在這裏謝過妹妹了。”
不管武氏這樣做目的為何,南嘉是得了實實在在得了好處,所以她是真心感激武氏的。
武氏也忙起身給南嘉還了一禮,不好意思的道:“索卓羅姐姐嚴重了。”
南嘉見她客氣也不再多說,只想着待會兒回去要給武氏送些什麽東西才好還了她這個人情時,宋格格卻出聲道:“福晉,您說有兩件事,這還有一件是……?”
“是這樣的,”烏拉那拉氏的語氣重新變得溫和起來,“咱們府上原是每月初一十五兩次請安,請安次數少,大家見面也少,彼此就容易生疏。我想與幾位妹妹商量商量,看咱們這規矩是不是該改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