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端倪
胤禛為人嚴肅刻板,不近人情,向來最重規矩,烏拉那拉氏雖寬和大度,但于內宅之事卻精明強幹又禦下極嚴,尋常府裏的奴才是不敢亂嚼舌根的。因此府裏突然傳出了李氏與大格格的閑話,南嘉就猜測這怕是福晉的手筆,即使不是福晉授意,但也與她的袖手旁觀脫不了幹系。
不過到底是李氏自己的事情,她只要注意着不殃及自身,接下來只管安分守己的做自己的事就是了。
說起來,這些日子不止胤禛忙的不見人影,她自己也是忙得飛起。每天除了背書習字掙才氣值,其餘時間都花在了研究銀耳培植上。莊子上的人手和其它管理事宜,她都已經托付給了娘家人,現在她的首要任務就是在前期準備做好之前培育出足夠量的菌種。
南嘉選擇的是耳木分離法獲取菌種,她身邊的能人不少,在親身示範了幾次後,就有一個小太監迅速掌握了訣竅,被常勝舉薦到了她跟前。當然這個小太監是不知道他掌握的這些訣竅有什麽用,南嘉自然也不會告訴他。既然這人是常勝手底下的又得他舉薦,那就讓常勝繼續管着,只不過日後的差事是給轉她做“研究”罷了。
将事情交給手底下人後,南嘉便清閑了起來,之前的孕前瑜伽也重新揀起來了。府裏的事宜也有閑心關注了。這一關注她才知道,李氏和大格格的傳言已經被福晉的雷霆手段壓下去了。現在取而代之的是有關大阿哥的事情。
大阿哥弘晖明年虛歲七歲,也要開始正正經經的進學念書了。聽說貝勒爺正親自給大阿哥選伴讀和哈哈珠子呢。
“皇子府上阿哥的伴讀自來都是選自姻親家或是關系相熟的大臣家,咱們大阿哥選伴讀怕是繞不開烏拉那拉家吧!”南嘉放下手裏的書對着餘嬷嬷道。
“格格說的不錯,奴婢聽說貝勒爺前個兒親自去了一趟正院,與福晉商量大阿哥的事,”餘嬷嬷說着看了南嘉一眼才繼續道:“晚上就順便歇在了正院。”
這事還是南嘉頭一次聽說,她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頭,随即垂頭斂下眼裏劃過的晦澀,只意味深長的道:“快過年了,這府裏還要福晉操持呢。”因此,福晉怕是要出來了。
福晉要被放出來了。這事在餘嬷嬷剛來的第一天南嘉就已經有心裏準備了,現在心裏雖也煩躁失望,但也還能控制住自己的負面情緒。但李氏卻是要被氣炸了。
海棠院裏,李氏将屋子裏的擺件都摔了個碎,要不是青嬷嬷攔着她怕是要立刻去找胤禛大鬧一場了。
“格格,您可得小心着身子啊!”青嬷嬷這會兒心裏叫苦連天,看着李氏眼裏閃過的猩紅,她不免有些心驚。格格是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好似自從這次懷胎後就性情大變,每次發起脾氣來好似換了一個人似的。
這些想法只在青嬷嬷心裏閃過一瞬,就再也顧不上深想或者不敢深想,只叫了守在門口的柳枝柳絮将李氏硬扶到了內室。
“格格,您好歹也要顧着些三阿哥和大格格的體面,您這樣不管不顧的找貝勒爺鬧,能得什麽好?”青嬷嬷的口水都勸幹了,李氏還是不肯放棄自己的打算,她只得禍水東引,“格格好好想想,府裏最痛恨福晉,最不想福晉出來的人應該是索卓羅格格才是。如今她那邊都還沒動靜呢,您何必要做這個先鋒替她出頭呢?”
“哼!個膽小如鼠的蠢貨!”李氏鮮紅的指甲抓在柳枝的手臂上,面色猙獰的道。
柳枝只稍稍皺了皺眉頭,接着就恢複了面無表情。她知道格格脾氣大,若是此時她喊疼或者露出痛苦的表情,怕是又要被打的更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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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嬷嬷雖看見了,想了想卻沒做聲,格格慣常用這樣的手段懲治犯了錯的丫頭,柳枝雖沒有犯錯,但她長了那麽個好樣貌,引得格格忌憚,格格心裏不痛快的時候可不就是要拿她打罵出氣。好在這丫頭是個忠心的,受了委屈從不抱怨,反而盡力遮掩保全着格格的名聲。
青嬷嬷琢磨着這樣忠心的丫頭她還是得幫格格籠絡着,一會子要給送些傷藥去時,就有守在門口的小丫頭高聲禀報:“格格,福晉跟前的辛嬷嬷來了。”
辛嬷嬷?屋裏的幾人都有些色變。
李氏怒氣滔天的就要出去,“烏拉那拉氏這是到我這裏耀武楊威來了。”
青嬷嬷忙安撫她,“格格,前些日子府裏的謠言傳的不像樣,好歹也是福晉出手幫了大格格,你現在就與她身邊的人對上,怕是……”不像樣吧!
“哼,大格格既然叫了她一聲額娘,她這樣做也是應該的。”話雖如此,但李氏的态度到底是軟下來了。
青嬷嬷趕緊打發柳枝柳絮去收拾了外間的碎瓷。又安撫下了李氏,服侍着她在床上躺下,出去時見廳裏已經勉強收拾幹淨了,她這才迎了出去。
“吆,這不是辛嬷嬷嗎,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可是福晉有什麽吩咐?”青嬷嬷笑得一臉溫和的道,然後請人進了屋。
她與辛嬷嬷在內務府時原也是相熟的,兩人更是一前一後的進了四貝勒府,只不過一個服侍了四福晉,一個跟了個有子有寵的格格。
剛入府時看着是辛嬷嬷前程更好些,可惜世事難料,那時福晉身邊已經有了自己信重的陪嫁嬷嬷,辛嬷嬷在正院裏擺布不開,又心高氣傲不屑與人争,幹脆退居二線做了針線房裏的管事嬷嬷。這次許嬷嬷犯下大錯,被貝勒爺處置了,這才顯出了她來。
辛嬷嬷也笑得極為客氣,“快年下了,李格格懷着身子辛苦,福晉一直惦念着,就派我來看看可有什麽缺的。”
青嬷嬷不論心裏如何,但面上卻是感激的道:“勞福晉惦念了,我們格格這裏一向得貝勒爺挂懷,什麽都是不缺的。”
這話其實是有些挑釁意味的,若是之前的許嬷嬷這會子怕是已經拉下臉來了,可這辛嬷嬷卻面不改色,依舊笑一臉的寬和,“福晉與貝勒爺夫妻一體,李格格日後若有事盡管與福晉說,定不會委屈了格格。”所以也就不要用些小事打擾貝勒爺了。
青嬷嬷只當沒聽出來其中的潛意,只一臉真誠的道:“那我就替我家格格謝過福晉的好意了。”然後又歉意的道:“福晉垂問,本該格格親自去道謝,不過我家格格如今身子重,易乏易困,不巧這會子已經睡下了。”
辛嬷嬷擡頭看了看天色,太陽才下山不久,天空中還殘留着幾抹紅霞映日的痕跡,這會兒才酉時末不到吧。不過她也不拆穿,只遺憾的道:“原想着給李格格請了安,也好回去給福晉禀報,讓她安心,”接着又笑了笑,“不過今日見不了也沒事,我來時福晉說了,好些日子沒見幾位格格了,正好明日去正院裏聚聚。”
青嬷嬷面色微變,“明日?明日可不是請安的日子……”
還不待她說完,辛嬷嬷就面容嚴肅的打斷了她,“青嬷嬷,福晉要見幾位格格,不是請安的日子,難不成還見不得了?”
這……這當然不是,福晉是正室,按理府裏的妾氏該日日去給福晉問安的。只是先前在宮裏時福晉顧及着後宮衆妃給皇貴妃娘娘請安的頻率,就讓後院衆人只初一十五去正院問安,其他日子再不必去。
後來貝勒爺出宮開府,那時福晉後宅大權獨握,深得貝勒爺敬重,而且李格格也沒有如現在這樣得寵,福晉索性延續了宮裏請安的規矩。如今一晃十幾年過去了,後院衆人也就忘了該盡的本份了。
難道福晉是想重新定下後院請安的規矩?
這個問題不止青嬷嬷在想,南嘉也在也有些疑惑。
辛嬷嬷在李氏處告退後,就來了南嘉的海棠院。彼時南嘉才用過晚飯,正在院裏悠悠噠噠的散步消食,一轉身就碰到了從門口進來的辛嬷嬷。
辛嬷嬷客氣的給南嘉蹲了個福禮,南嘉笑得比她還客氣,讓她免禮後又熱情的邀了她去屋裏喝茶。
青嬷嬷端着茶碗有些不自在的坐在繡墩上,看着上首的索卓羅格格儀态優雅的放下茶碗,柔聲問她:“嬷嬷來我這裏可是福晉有什麽吩咐?”
這直接了當的态度……辛嬷嬷也不好意思再繞彎子,只得答道:“好叫格格知道,福晉派奴婢來,是為了明日一早去正院裏請安的事。”
“給福晉請安原本就是妾們的本份,派個丫頭通知一聲也就是了,何必嬷嬷這樣辛苦跑一趟。”
辛嬷嬷心裏一跳,索卓羅格格說這話看似是表明她自己的從時本份,卻也暗指出了福晉的底氣不足。讓妾氏請安原是福晉應有的權利,可這權利福晉如今用着卻并不順手,還沒如何呢,就要讓身邊最得臉的嬷嬷挨個院子跑一趟。
難怪福晉寧願拼着失了貝勒爺的歡心也要壓着索卓羅格格不讓她出頭,這位格格确實是聰明透徹的讓人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