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險境
胤禛一走,南嘉的臉立馬就沉下了。壓下心裏的煩躁,她努力回想歷史上李氏被冊封的時間,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她又在系統商城裏搜索這個清朝的史書,卻發現所有有關康雍兩朝歷史的書籍都被屏蔽掉了。
餘嬷嬷進來時,南嘉臉上就是一副阻喪的表情。她不由有些意外,貝勒爺陪了格格半下午,才剛走,格格怎麽就是這樣一副神色。心裏的疑惑,并沒有表現在臉上,更沒有問出來,只恭敬的行了禮。
南嘉擺手讓餘嬷嬷免禮。她這會兒心緒不佳,因此也不想說些客套的虛話,直接道:“嬷嬷既來了我這裏,這便是咱們主仆之間的緣分。我也不與嬷嬷說那些個空話,只往後的日子若嬷嬷對我用心,我自不會虧待了嬷嬷。”
聽慣了那些彎彎繞繞的官話,驟然聽見這樣直白的表露,餘嬷嬷還有些不習慣,她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連忙跪下給南嘉行了個大禮,“格格折煞奴婢了,奴婢既然跟了格格,就生死全都交托到主子手裏了,是決不敢有二心的。”
南嘉沒想到,餘嬷嬷對她竟這樣恭敬。原以為要花一番心思才能收服這樣一個精明人。
餘嬷嬷看着南嘉眼裏毫不掩飾的驚訝,只一瞬就猜到了緣由。她心裏不由的苦笑,這可真是誤會大了。原本她是怕被格格看輕日後不得重用,進府時才故意穿了那麽一身,卻不想起了反效果,反倒讓格格誤會她架子高,擔心自個籠絡不住。
她精明了一輩子,沒想到臨了卻辦了這麽一件糊塗事。也是她太過急功近利了,反倒忘了做奴婢的本分了。今日這事若是不解釋清楚,日後格格想起來怕是心裏會有芥蒂。
餘嬷嬷再次與南嘉行了個大禮,語氣羞赧的說了自個先前的打算,沒有一絲隐瞞。最後又請罪道:“奴婢小人之心,做出這樣的事實在是羞愧難當,請格格責罰。”
南嘉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她今日見過餘嬷嬷,又知道了她的來歷,就一直覺得有些不對勁,具體是什麽,倒一時還沒想明白。現在聽了餘嬷嬷的坦白,才發現她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就是餘嬷嬷出場時的違和的态度。明知道自己日後的主子只是個格格,卻還選擇以那樣的高姿态出現,那周身的氣場比原先福晉身邊的許嬷嬷還要強盛。
雖然南嘉不知道自己日後想起此事會不會介意,但現在餘嬷嬷能主動坦白,說明她是真心想要跟着自己的。因此南嘉親自扶了她起來,溫聲道:“嬷嬷這樣做也是人之常情,不用太過自責。嬷嬷的忠心我是知道的。”這話讓餘嬷嬷果然安心了些,但還是堅持請罰。
餘嬷嬷也是不得已為之,她初來乍到,本就因為資歷惹的格格身邊的人不安了,若再因此得了格格的另眼相待,怕是更要被香穗她們警惕了。
南嘉也明白這個道理,于是罰了餘嬷嬷三個月的月錢,又看在她是初犯的份上,減到了一個月。
懲罰過後,自然就是拉攏。南嘉還是與以前一樣,從袖袋裏掏出一張忠心符,解釋說明用法後,果然餘嬷嬷沒有一絲遲疑反而還挺欣喜的接過了,等紙符消失後,她雖也有些震驚,但比起常勝和香穗卻鎮定多了。
“嬷嬷好似并不害怕?”
餘嬷嬷笑了笑,道:“奴婢年紀大了,經過見過的事多了,難免也會碰到些稀奇古怪的事,如此也就不如年輕人那樣新奇了。”
這倒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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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餘嬷嬷經過了忠心符的考驗,那就是自己人了。因此南嘉便把李氏可能要冊封側福晉的事告訴了她,又說了自己與李氏的恩怨,最後想了想又将前幾日福晉禁足的事也說了。
南嘉直覺她會從餘嬷嬷這裏得到些不一樣的分析。這些分析可能是她和她身邊的人之前都沒想到或者沒想明白的東西。
果然餘嬷嬷聽了她的陳述,臉色凝重的思索了半晌,才謹慎的道:“奴婢心裏确實有些想法,格格既然信任奴婢,那奴婢就大膽的說了。”
“嬷嬷請說。”
“首先,奴婢想要糾正格格一個事實,那就是格格如今的處境其實并不如自己以為的那樣安穩。”餘嬷嬷說完看到了南嘉臉上的訝異,她肯定的點點頭,繼續道:“奴婢之所以這樣說,是有兩個重要依據。第一就是府中的形勢,于格格看來福晉如今的處境式微,但在奴婢看來福晉的位置是穩如泰山,在貝勒心裏的份量也不可動搖。”
“可是爺不是已經将福晉禁足了嗎?”
“那又如何?不過禁足而已,福晉可有什麽實質性的損失?”餘嬷嬷問完,又自問自答的道:“沒有,福晉雖在正院裏不能出來,但依然手握後宅大權,大阿哥更是因此跟在了貝勒身邊被其親自教養,更甚福晉被禁足的理由也只是個失察之罪而已,別說如今府外沒有傳出一絲福晉犯錯的風聲,便是傳出去,這樣的罪名也傷不了福晉一絲一毫。”
餘嬷嬷說完這些又接着道:“如格格剛才所說,福晉這次犯的錯有兩點,第一就是不顧大局,在禦賜之物上做手腳,第二就是意圖戕害貝勒爺的子嗣。可格格好好想想,貝勒爺是因何原因發落了福晉的?”
南嘉回憶了常勝打聽到胤禛發落福晉的細節,喃喃德道:“是因為福晉身邊的奴才冒犯聖恩。”
“這就是了。”餘嬷嬷意味深長的道:“事實上,在貝勒爺心裏除了府裏的利益和福晉的名聲,其他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南嘉的心裏升起一絲寒意,“難道失去親生的骨肉也是小事嗎?”
這話并不好接,因此餘嬷嬷沒有正面回答她的疑問,而是用她的分析暗示,“格格只看貝勒爺對福晉的一系列處置就能明白。貝勒無論是給福晉只定了個失察的罪名,還是下令打死了福晉身邊的嬷嬷,其實都是在保護福晉的名聲,後又不給這次事件裏表面上受害的三位哥哥任何安撫,而且又将大阿哥帶在身邊親自教養,這便是在确保經過此事,福晉在後院裏的地位依然如故。”
“貝勒爺與福晉是結發夫妻,夫妻一體,維護福晉就維護貝勒爺自己。”這便是胤禛護着烏拉那拉氏的緣由。
餘嬷嬷的分析讓南嘉如夢初醒,心裏五味雜陳,猶如一團亂麻,她強打起精神聽餘嬷嬷繼續說下去。
接到南嘉的示意,餘嬷嬷繼續道:“奴婢剛說的便是造成格格處境艱難的第一個原因,福晉想要陷害您,并且在已經得手了的情況下行為被曝光,無論是誰處在福晉的那個位置,日後都只一條路,那就是決不罷手的打壓您,只有将您死死的壓着永遠都翻不了身,她心裏才能安穩。”
聽到這裏南嘉一驚,枉她之前還自做聰明的幫着李氏,以為只要事發她就能暫時躲過福晉的注意。卻原來早就身陷囫囵而不自知。
“除了福晉,還有兩個人也同樣會使您的處境艱難。”
“嬷嬷說的除了李氏還有誰?”南嘉有些迷惑。
“奴婢說的另一個人便是貝勒爺。”餘嬷嬷說完,緊接着與南嘉解釋道“自來一山不容二虎,您與李氏的關系無論因着福晉的挑撥,還是因着貝勒爺的恩寵,都注定了不會和睦。原本按着貝勒爺的意思,您與李格格一個有寵,一個有子嗣,您們之間應該是處于一個膠着的狀态,只要不打破這個平衡,那您們就能互相牽制,如此後宅才能平穩。
可偏偏人都有恻隐之心,哪怕貝勒爺也不例外。貝勒爺對後宅女眷能狠下心,但卻心疼阿哥們。尤其在貝勒爺子嗣單薄,目前只有兩個兒子的情況下,孩子無論嫡庶他的重視之意其實都是一樣的。大阿哥的身份地位都無人能及時,生母只是個格格的三阿哥就顯得可憐了些。所以現在為李格格請封側福晉,說到底就是因為貝勒爺的憐子之心。”
餘嬷嬷擔憂的看着南嘉:“格格,您與李格格之間的平衡本就岌岌可危,而現在貝勒的愛子之心就是壓倒您的最後一根稻草。一旦李氏晉封,您可就危險了。”到時虎狼前後圍堵,即使有貝勒爺的偏愛又如何,後院說到底還是女人的天下。
南嘉的心在這短短的幾分鐘裏跌宕起伏,直至最後“彭”得一聲落到谷底。
“嬷嬷覺得我應該如何做才能擺脫這樣的處境?”南嘉覺她的聲音極為平靜。
她突然發現原來人有的時候并不是無知者無畏,而是全知者無畏。就如她此刻,終于從一個永遠都不會實現的夢幻裏清醒過來了,她清楚的知道她将要面對的是什麽,但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反而激出了她無限的勇氣。
南嘉站起身,鄭重的對餘嬷嬷道,“聽嬷嬷一席話,我才知我這些日子竟在是渾渾噩噩的度日。嬷嬷放心,無論您接下來有沒有法子助我脫身,我都感激你能及時點醒我。”
“這都是奴婢該做的,格格不覺得奴婢危言聳聽就好。”餘嬷嬷忙恭敬的道,然後有些意味深長的道,“其實不用奴婢助您,您應該早已想好脫身的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