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靳家老宅
看樣子靳夫人沒少在神女的手下受折磨,喬樂庭這就不明白,人家都死了,你就趕緊放人家投胎轉世得了,至于非要把人留在自己的手底下折磨,這什麽仇什麽恨呀。
不過想來跟神女說這些人家也不會在乎的,喬樂庭目前也只想趕緊把自己的任務給完成了,他對神女說:“放了靳夫人。”
神女微微思索了一下,點頭說:“可以,但你們不能把這件事告訴阿成。”
等做完了任務,誰還管那靳新成,所以喬樂庭毫不猶豫地同意了神女的這個要求。
神女的靈力雖然剩得不多了,可是要召出靳夫人并不是一件難事。當靳夫人的魂魄出現在衆人面前的時候,所有人都吃了一驚,一般來說人一旦死去,靈魂多半便會保持着他一生最幸福時刻的模樣,或者是最不幸的那一刻。
靳夫人死在四十二歲的時候,她生前保養的不錯,按理說死後魂魄的模樣也不會太難看,可眼前的靳夫人蒼老如同老妪,臉上是縱橫交錯的疤痕,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上面凝着黑色的血跡,衣服的邊角還帶着一點燒焦的痕跡,可她的眼睛依舊明亮,像是沙漠中的那一灣清泉,黑暗中她的身影瘦削而羸弱。
喬樂庭輕輕嘆氣,走到她的面前,對她說:“你現在可以換個願望,我可以超度你轉世投胎去。”
靳夫人搖了搖頭,只要活在這世間便需要遇見各種各樣的苦難,投胎對她來說也不過繼續受苦,她不想再活了,無論是怎麽樣的活。
喬樂庭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來一張斷魂符,這張符紙出自姬钺之手,比他自己畫的要靠譜多了,他對靳夫人拱了拱手,然後正要将符紙貼到靳夫人額頭上的時候,突然一聲巨響,佛堂的門被人撞開,喬樂庭手一抖,符紙差點掉到了地上,他回頭望去,接着微弱的火光,他看到原本坐在一樓大廳裏的死屍們不知在什麽時候悄無聲息地爬到了三樓。
喬樂庭看着唐卡上立着的神女,可神女此時也變了臉色,她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叫着一個名字:“靳、新、成!”
佛堂外面的死屍分成了兩列,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中間走了出來,是靳新成,他脫離了那具有些腐爛的屍體,回到了他最好的年華中,只是身上萦繞着若有若無的鬼氣,所以整個人開起來陰郁了許多。
他望着地上半人高的神女,臉上露出了大反派陰謀得逞般的笑容,他連看都沒看喬樂庭他們幾人,直直地走到了靳夫人面前,伸手抓住了靳夫人那雙:“嫂子,我們走吧,離開這兒。”
喬樂庭後退了兩步,不太想插入人家的家事,而一旁的神女臉上的表情大概在說你們當我是死的嗎,她冷笑了一聲,嘴唇微微動了動,下一瞬,靳夫人的臉上立刻沒了血色,她抱着自己的腦袋表情痛苦,靳新成吓了一跳,他緊緊抱住靳夫人,表情兇狠地看着神女,厲聲問她:“你做了什麽!”
神女直接怼他:“我還沒問你做了什麽!”
于是兩個人就這麽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吵了起來。
喬樂庭已經很久沒見過兩個鬼這麽真情實感地吵架了,聽起來還挺親切的,像是家裏開了個電視機,放得上個年代的苦情劇。他有些無奈地看向了姬钺,結果發現姬钺也正在看着自己,喬樂庭直接跑到姬钺身邊,拉着他的手,在他的手心撓了撓,做些小動作,姬钺沒管他,任他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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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先子大師也是看得一臉懵逼,他見過厲鬼索命,見過怨鬼喊冤,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兩個鬼這麽接地氣的吵架,還怎麽吵都不帶動手,也是很有素質的。
靳夫人的臉色在他們兩人的争吵中愈加的慘白,最後她擡起手抓住了靳新成的袖子,搖搖頭,對他說:“阿成,讓我走吧。”
“嫂子……”靳新成終于停下了與神女的争吵,他低頭看着懷裏的程宜雲,身上的黑氣更加的濃郁了。
“讓我走吧。”靳夫人又說了一遍。
很多年以前,剛剛成年的靳新成也曾好奇過三樓的那間佛堂到底有什麽東西,于是他趁着哥哥嫂子不在的時候偷偷溜進去,看見了供桌上的那張天女像,對于靳新成來說,那天女像除了畫得逼真以外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他想不明白為什麽哥哥嫂子會不讓他們進這個房間。
而在兩天後的一個晚上,靳新成開始做夢,夢裏他從哥哥的手中奪走了嫂子,和嫂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可嫂子并不快樂,她還愛着他的大哥,有無數次靳新成都想殺了她,讓她永遠的屬于自己,可是他下不了手,甚至為了能讓她快樂把她還給了自己的大哥。
這樣的夢他連續做了半個月,雖然說他暗戀自己的嫂子,但也不至于把一個夢做十幾來遍吧,不過好在後來他便沒有再做過這個夢了,也就漸漸忘了這件事。
而現在,他的嫂子和多年前夢中一樣,求着自己放她離開,他是那麽那麽的喜歡她啊,他要怎麽拒絕她?
他拒絕不了她啊。
可是與其讓她死在別人的手上,不如讓自己送她離開,他原以為自己已經積蓄了足夠的力量,可以帶她離開這個地方,到最後卻要在這裏送走她。
她從來沒有愛過自己,她只愛着大哥,可那有什麽關系呢,他想起少年時看過張愛玲書中的一段話:你問我愛你值不值得,其實你應該知道,愛就是不問值不值得。
“好,我放你離開,”他抱着程宜雲,手心上冒出點點的火光,輕輕地鋪蓋住她的額頭,“我馬上就去陪你。”
程宜雲曾将自己的靈魂與魔鬼做了交易,死後受盡折磨,而現在她終于可以解脫了,她在靳新成的懷中化成了一團粉紅色的氣,消失于天地間。
“……”許是看過了太多的離別,喬樂庭看着眼前的這一幕倒是沒有太多是傷感,只是覺得這趟靳家來得太不值了,既然你們自己都可以解決了,何必還要把他們給招過來呢。
神女站在一旁咬着牙叫着靳新成的名字,靳新成看着自己空蕩蕩的懷抱,扭頭看向了神女,眼睛中只剩下了仇恨,就是這個東西讓他失去了畢生所愛。
神女看着靳新成的目光突然停下了所有的聲音,她直到現在仍是不明白,為什麽靳新成不能喜歡上自己。
靳新成是所遇到的人類中唯一一個憑着自己從夢境中醒過來的男人,夢裏他明明有機會得到他深愛着的程宜雲,可最後卻還是放開了她。
她對靳新成從最開始的好奇,到吸引,再到深陷。
她并不明白自己長得這樣好看,靳新成為什麽不能喜歡上自己,而喜歡那個比他大了二十多歲的老女人,為了能夠留住他,在程宜雲死後她囚禁了程宜雲的魂魄。
而靳新成也果然在知道了此事後自殺,并自願留在了她的身邊,為了能夠從這個神女的手上救出程宜雲,靳新成暗地裏殺害了不少靳家的傭人,只因為前幾年他動手的次數不是那麽頻繁,而且把屍體處理得得當,靳家的人即使發現了也每當回事。
這是喬樂庭剛剛從他們兩個鬼的争吵中總結出來的劇情,他就很想跟這位神女好好說道說道了,這種狗血的劇情就不要拿出來說了好嘛,尤其是你還剛剛看了人家雲先子大師的夢境,靈魂就沒得到點升華嗎?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羞愧嗎?
羞愧是沒有的羞愧的,這輩子不可能羞愧的,看靳新成的架勢,他是打算與神女同歸于盡的。這些與喬樂庭也沒什麽關系了,程宜雲已經死了,雖然不是他動的手,但這個任務也算是完成了。
喬樂庭拉着姬钺往外面走去,嘴裏念着地藏經,走廊裏的死屍們直挺挺地立在那裏,并沒有阻攔他們。
雲先子也跟着他們一起出了靳家的老宅,黎明已至,東方的天際泛着魚肚白,喬樂庭總覺得這回的探險有些虎頭蛇尾,不過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他是斷斷不會再去自尋麻煩的。
他如今大概已經推斷出當年事情的始末了,年輕的靳夫人察覺到靳老爺子在外面有了其他的女人,便不知從哪兒找了一位大師,在大師的建議下,她求來了一張穆山神女圖,穆山神女是傳說中掌管欲望的神明,若是誠意供奉确實有可能實現自己的心願,可偏偏靳夫人請來的這張神女圖是用從活生生的處女身上扒下來人皮做成的,畫像帶着少女臨死時的怨氣,即使畫像中有個神明,那也是個兇神。
畫像起初并沒有那麽大的靈力,是靳夫人與靳老爺子的日日供奉使這張人皮唐卡中的兇神漸漸顯靈,而靳夫人的生氣也在一日日的供奉中被吸走。靳老爺子可能意識到了什麽,在靳夫人死後便讓人封了這間佛堂,不過從那以後,靳老爺子的身體總不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