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319號房
喬樂庭能夠理解王芝雯的心情,當年他去為姬钺去擘山便知是兇多吉少,所以提前安排了人說如果他未能如期回來,就告訴姬钺自己在擘山中修行,要很多年很多年以後才能出來,可是他沒想到姬钺會留了一魂一魄在他的身上,他的生死都沒有逃過姬钺的眼睛。
……
不能死在她母親的手裏,不能死在她母親的前邊,這個任務聽起來應該不算困難,能不能完成喬樂庭現在忽然有些沒了底,這要是女人一只追着要殺他可怎麽辦啊,他總不能一直待在這裏吧。
不過車到山前必有路,到時候再想其他辦法吧。
王芝雯已經從消失在鏡子中了,喬樂庭對坐在床上看小說的姬钺道:“那個我過去看看……媽媽。”
姬钺嗯了一聲,放下手中的書,從床上站起身陪着他一起去了隔壁的卧室。
卧室裏女人蜷縮在床上,好像陷入了噩夢之中,眉頭緊緊蹙在了一起,不安地扭動着身體,嘴唇抖動着,發出微小的呼救聲,喬樂庭不知道該怎麽安撫她,只能坐在床邊,小聲誦讀起了靜心咒,可這靜心咒他只會那麽一小段,不過來來回回誦了幾遍後,女人竟也安靜了下來,眉頭舒展開來,看起來已經從噩夢中脫身了。
姬钺靠在門邊,溫柔而安靜地看着喬樂庭,他的晏晏長大了,如他希望中的那樣,正直、善良,熱愛生活,姬钺緩緩笑了起來,他的時間應該也不多了,得盡早幫晏晏把亂七八糟的東西給解決掉。
女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九點鐘了,她從床上坐起來,一轉頭就看到了站在她床邊的喬樂庭,桀桀陰笑了兩聲,把喬樂庭吓得打了一個哆嗦,連忙出了卧室。
女人現在幾乎已經完全迷失了心智,她換好了衣服,袅袅婷婷地從房間裏走了出來,看着喬樂庭站在她的門口,瞪了他一眼,轉身扭着腰走到沙發旁坐下,挽過姬钺的胳膊,沖着姬钺撒着嬌,說她看中了一條紅裙子,要姬钺買給她。
喬樂庭看着不遠處兩人相依相偎地背影心裏有些不得勁兒,他心想着忍一忍吧,別刺激女人了,再刺激一下現在就能拿刀看了自己,可是老父親在受苦受難,雙腳不受控制地望着沙發那裏走過去,一屁股坐在兩人的中間,挽住女人的胳膊,央求着說道:“我看看是什麽樣的裙子”,喬樂庭的腦袋向着女人的手機湊了過去,笑呵呵地說:“挺好看的,我也想穿。”
女人斜了他一眼,但還是将手機送到了喬樂庭的面前,喬樂庭低頭一看,別說這小裙子還挺好看的,就是穿在他身上不免有些辣眼睛的,他回頭看了姬钺一眼,求生欲迫使姬钺昧着良心說道:“你們穿着都挺好看的。”
喬樂庭:“……”
女人似乎對姬钺的這個回答不太滿意,她收起手機,站起來向着廚房走去,“我做飯去了。”
“這才九點啊。”喬樂庭道。
女人沒搭理喬樂庭,徑直地走進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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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樂庭看着女人的背影有些發愁,這等會兒她不能舉着一把砍刀從廚房裏沖出來吧,喬樂庭有些擔憂地看了姬钺一眼,姬钺悠哉地打開了電視,電視裏放的是《今日說法》,講得是一個老婦人離奇死在家中的案件。
不多一會兒,喬樂庭就完全被案件吸引住了,看得津津有味,徹底忘記了廚房裏還有一號危險人物,《今日說法》結束的時候喬樂庭聞到從廚房中飄來的飯菜的香氣,紅燒肉、溜肉段,還有炸茄盒,喬樂庭一邊流着口水,一邊想到這斷頭飯果然都是比較豐盛的。
女人自己一個人在廚房裏忙活了大半天,做了十三道菜,滿滿擺了一桌子,她解開身上的圍裙,招呼着姬钺和喬樂庭過來,“都吃飯,都吃飯啊。”
喬樂庭猶猶豫豫地走到飯桌前坐下,看着眼前的紅燒肉和糖醋排骨,喬樂庭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只是他拿起筷子一時間卻又不敢下嘴,直到看了姬钺神色正常地開始用餐,他才夾起一塊紅燒肉放到嘴裏。
十六號的白天過得頗為平靜,可也正是這種平靜讓喬樂庭這顆心七上八下的,他完全不知道女人會在什麽時候突然失去控制,對他揮刀相向。
姬钺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說:“別擔心。”
喬樂庭嗯了一聲,仍是時刻留心着女人的動作,希望能在慘劇發生之前做好準備。
臨近傍晚的時候,女人來到王芝雯的卧室中,站在牆角的穿衣鏡前待了好長一段時間,眼睛中有微光閃爍,但是不久後便被漆黑代替,她冷着臉離開了王芝雯的房間。
喬樂庭站在旁邊看着女人神情的整個變化過程,一想到王芝雯可能就在這面鏡子的對面望着她愛的母親,他的心情就變得沉重起來。
由于319號房的兇案報案的時間太晚,法醫們已經鑒定不出來案發的具體時間,喬樂庭看着女人進了卧室後也不敢回到自己的房間,與姬钺一起坐在沙發上看着時間流走。
在午夜的時候,身後卧室的門吱的一聲被推開了,喬樂庭回頭看去,在微微的光亮下,女人的穿着一身紅色的裙子,從卧室裏慢慢走了出來,她閉着雙眼,臉色慘白,像只幽靈一般鑽進了廚房中。
喬樂庭的臉色也沉了下去,接下來他要怎麽做呢?
姬钺在他的手背上輕輕拍了兩下,告訴他說:“馬上就要結束了。”
姬钺的話音剛落下,喬樂庭便覺得自己的眼皮有些發沉,他的腦袋往身旁姬钺的肩膀上一靠,很快他便陷入了沉睡中。
六月十七號的淩晨,天色還是暗着的,王芝雯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她偏過頭看着窗外,月亮上蒙了一層薄薄的紅色,隐匿在烏雲後面,那片烏雲也散發着微弱的紅光。
王芝雯皺起了眉頭,她有些渴,想要去客廳給自己倒點水喝。
她從床上坐了起來,揉了揉額頭,這兩天媽媽總是怪怪的,用一種很詭異的眼神看着自己,搞得王芝雯還以為自己談戀愛的事情被她給發現了,這幾天在老娘面前總是忍不住地心虛。
床下又傳來了咚咚咚的聲音,這個聲音她已經聽過很長時間,白天的時候她自己也檢查過好幾次,床下并沒有什麽奇怪的東西,按理說它現在響了,應該現在再檢查一遍,但是這大晚上的,她可不想作死。
卧室的燈這兩天時好時壞的,她摁下開關後閃了幾下就徹底滅了,王芝雯下了床踩着拖鞋去書桌下面翻了一支手電筒出來,将手電筒打開,推開門從卧室走了出去。
不遠處的廚房裏似乎有個黑影閃了一下,但她向來心大,只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打了個哈欠拿着杯子走到了飲水機前,嘩啦啦的水流聲讓王芝雯又有了上廁所的沖動。
客廳裏靜悄悄的,安靜得有些可怕,王芝雯喝了一口水,吞咽聲在耳邊被放大了許多倍,茫茫長夜中她是唯一剩下的生靈。
這廁所王芝雯是不敢上了,她放下杯子正要回房的時候,廚房裏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着響起來刷刷的磨刀聲,王芝雯有些害怕,但是一番猶豫過後還是鼓足了勇氣拿起一把笤帚向着廚房輕輕走了過去。
月光透過廚房的窗戶灑了進來,落在白色大理石的地面上,她的媽媽蹲在地上,将一把砍刀在一塊磨刀石來回的磨着,那聲音仿佛帶着冷氣,在漆黑的夜裏好像要滲進人的骨子裏一般。
王芝雯卻是微微松了一口氣,松開了手裏的笤帚,小聲問道:“媽你幹什麽呢?怎麽不睡覺啊?”
媽媽擡起頭,看着站在門口的王芝雯,冷冷地笑了一聲,拎着手裏的砍刀緩緩地站起身來,她身上的紅色裙子在黑暗中搖曳着,像是一朵正在盛放的花朵。
王芝雯根本不知道危險正在來臨,她奇怪地望着媽媽手裏的砍刀,問她:“怎麽了啊?要砍什麽東西嗎?”
媽媽桀桀笑了一聲,不等王芝雯開口問到底是怎麽回事,便提起砍刀向着她沖了過來,王芝雯的眼睛倒映着媽媽高舉着砍刀的身影,她的瞳孔緊縮,來不及再想其他,轉身向着客廳裏沖去,嘴裏大聲叫喊着:“媽你不是夢游了吧?我是芝雯啊!”
“媽媽媽媽你趕緊醒醒啊,出人命啦——”
“媽你別追了,別絆倒了!”
……
可是她的媽媽充耳不聞,什麽話也不說,只想要自己的女兒的命。王芝雯繞着沙發跑了一圈又一圈,屋裏的爸爸不知道怎麽回事,睡得跟頭豬似的,外面鬧成這樣他也沒能醒過來。
“啊——”王芝雯突然停下了腳步大叫一聲,她看見不遠處的地板上赫然躺着十幾具腐爛的屍體,許多屍體都被分成了塊狀,白色的眼球發着詭異的光。
在手電筒的光亮下這些屍塊一點點接在了一起,屍體從地上爬了起來,與媽媽前後夾擊将王芝雯困在了中間。
王芝雯急得都要哭出來了,她大聲對着女人叫着媽媽,一聲接着一聲,可母親不為所動,獰笑着對她舉起了手中的砍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