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19號房
喬樂庭将紙條疊好放回了自己的口袋裏,他仍是維持之前的姿勢,好像時間沒有一絲一毫的流逝,可是他擡頭看了一眼窗外,雖然現在外面的天還沒有亮,但是比之前他看到的要更暗了一些。
手機手電筒的光亮落在腳下猩紅色的地毯上,喬樂庭看了一眼自己的直播間,好在肩頭的攝像頭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被關上了,要是讓粉絲們看到他這麽跟個雕像似的傻站了好幾個小時,指不定報了警,現在110已經來了。
現在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喬樂庭将肩膀上的攝像頭打開,他開直播的時間從來都不固定,所以常常會有幾個粉絲守在他的直播間,一看他出來了立刻出去奔走相告。
喬樂庭開了攝像頭以後就沒管直播間的事,這座小區沒了住戶,早就已經不供電了,他繼續開着手機的手電筒,小心地向卧室裏面繼續搜尋着,最後也沒有找到什麽有用的東西。
現在他的直播間裏已經進來了幾千名粉絲了,粉絲們在彈幕上調戲着,喬樂庭随便回了幾句,轉身出了這間卧室。
姬钺還坐在外面的客廳裏,好像時間在他的身上停止了,聽見開門聲他偏頭看着喬樂庭。
“我只找到了一張紙條。”喬樂庭走過去把放到口袋裏的紙條拿出來交給了姬钺。
姬钺接過喬樂庭遞過來的紙條,看了一眼,右手的食指與中指并攏在上面緩緩掃過,然後他把紙條又還到了喬樂庭的手上。
姬钺道:“坐下,教你溯回術。”
喬樂庭啊了一聲,一屁股在姬钺的旁邊坐了下來,看着身邊的姬钺悉心教導起來,他動了動十指的關節,恍恍惚惚覺得自己現在是參加了一個冬令營。
溯回術,顧名思義是一種回望過去發生故事的一種手段,這種靈術并不是随時都可以使用,首先必須得找到特定的物品,這件物品上需要帶着主人生前巨大的執泥,其次施展靈術的人則必須要有過人的天賦。
喬樂庭身上帶着巫族的血脈,天賦比之普通人要強上許多許多,所以上午的時候他按照姬钺的方法疊一只紙鳥,吹個氣紙鳥就能撲騰着翅膀飛起來,而直播間裏的粉絲們就是用口水把紙鳥噴成了糊鳥,紙鳥也不帶動一下的。
喬樂庭的手指如同姬钺剛才做過的一樣,在紙條的上方掠過,下一刻他仿佛置身冰天雪地中,喬樂庭睜開眼,他正在一個狹□□仄的陽臺中,北風呼嘯,他的身上穿着單薄的衣服,面前是一個綠色的水盆,水盆裏堆滿了衣服,他的兩只小手凍得通紅,還有些發脹。
喬樂庭還沒明白現在是怎麽個情況,又聽裏面有一個女人的聲音響了起來,高聲問他:“衣服洗好了嗎?”
喬樂庭聽見自己回答道:“馬上就好了。”
“快點啊,我們都快吃完飯了。”女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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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樂庭應道:“知道啦。”
這具身體完全不受喬樂庭控制,喬樂庭看自己長滿了凍瘡的兩只手伸進了冰冷的水裏,任勞任怨地搓洗起了衣服,而喬樂庭此時也大概明白了,他這是用了溯回術正在以女孩的視角看這一段故事。
女孩洗完了衣服,女人過來看了一眼,誇了女孩一句,要她吃飯去吧,女孩快步地跑到了飯桌前,桌上只剩下了一小塊紅薯和半碗一點油水也沒有的白菜疙瘩湯,但女孩吃的還挺高興的,吃完飯後還乖巧地把碗筷都洗刷幹淨。
做完這一切後,女孩回到了自己小小的卧室裏,打開書包開始學習,期間女人叫她出去拖過地,刷過馬桶,終于在快接近十二點的時候,女孩把作業都寫完了,收拾了書包上床睡覺。
第二天一早不到五點鐘女孩便從床上爬起來為母親準備早餐,收拾房子,然後才背了書包去了學校。
母親簡直是把女孩當成了一個免費的保姆,準确的來說,女孩連保姆的待遇都趕不上。
因為貧窮和邋遢,女孩在學校裏并不受歡迎,同學們雖然不會欺淩她,但是卻都在有意無意地孤立着她。
她就那麽孤零零地坐在教室的角落裏,與垃圾桶為伴,像只離群索居的小獸。
她的母親對她非打即罵,但偶爾也會給她一個笑臉,女孩便覺得是得到了最珍貴的寶物。女孩瘦得可憐,幾乎是皮包骨頭,卻在母親一日日的洗腦下,天真地以為所有的孩子生下來都是為了受苦的,小時候受得苦越多,長大便越有出息。
即使女孩看到的那些同學每天都是光鮮亮麗的,她也不會羨慕,因為母親告訴她這些同學回家後連一口飯都吃不上,女孩的三觀已經徹底被扭曲了,她變成了沒有思想的,任由母親擺布的機器,不用燒油,不用充電,只要每天給她一點點吃的就可以了,等到女孩小學畢業以後,母親便已經不打算再供她上學了。
父親對女孩倒是不錯,可是父親常年在外面打工,很少有回來的時候,而且母親似乎也不想女孩與父親有太多的接觸。
女孩一直都是逆來順受着,從不反抗,從不懷疑,直到有一天她發現母親懷了新的孩子,她看着母親慈愛地撫摸着自己漸漸挺起來的肚子,看着她的眼睛中的期待一日日的累積起來,女孩逐漸發覺有些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女人在懷孕的後期,情緒會非常不穩定,女孩在這段時間更是吃足了苦頭,她的胳膊上燙了一片水泡,手指被菜刀切了好幾個口子,額頭撞到櫃子上昏了一宿。
女孩默默忍受着這一切,她以為那個孩子生出來以後母親會對他們一視同仁,但是不一樣的,母親對這個新出生的孩子如珠如寶,連父親也被這個孩子吸去了所有的目光,再也不管她。
就在她的弟弟百日的時候,她又知道了自己并不是這家人的親生孩子,這家的男人患有弱精症,很難有自己的孩子,這才在別人那裏抱養了女孩。
女孩難以接受這個打擊,可若單單是這樣,女孩還不至于鑄成大錯,可是後來在照顧嬰兒的時候,女孩不小心将奶粉兌得熱了些,便被母親拳打腳踢,在陽臺上睡了三天三夜。
女孩不明白,同樣是孩子,就因為她不是親生的,所以就不配得到愛嗎。
她看着懷裏的嬰孩,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用布條塞住了嬰兒的嘴,将他浸進到了裝滿水的鐵鍋內,看着嬰孩不斷地掙紮着,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
喬樂庭眼睜睜地看着發生的這一切,他曾無比地心疼着這個受盡折磨的女孩,可是他什麽也做不了,只能看着女孩一步步走向深淵。
[我睡覺的時候發財是這個動作,怎麽我醒了他還這樣]
[發財真哭了?]
[我剛來的,這是怎麽了?誰把我發財哥哥吓哭了]
[發財哭得真令人心碎,我都硬了]
[前邊你——]
[爸爸還在這兒看着呢,你們不要命了]
……
姬钺看見了,擡手拭去喬樂庭眼角的淚珠,在他的腦袋上輕輕點了一下。
不久後,喬樂庭睜開眼,他在女孩的身體裏過了很多年,但是現實世界中他只不過是過去了幾個小時,現在天已大亮,他擡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姬钺輕輕地撫摸着他的後背,過了好一會兒,喬樂庭放下了手,靠在姬钺的肩膀上,問他:“爸爸已經知道這裏發生過什麽了是嗎?”
姬钺嗯了一聲,沒有說其他的。
喬樂庭也沒有再問下去,他仰着頭,看着頭頂布滿灰塵的天花板,陽光透過玻璃窗灑了進來,将整個屋子照得亮堂堂的,可是陰郁的氛圍依舊沒有因此而消散。
喬樂庭疊了幾只紙鳥,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對姬钺說:“我去找找還有沒有其他的線索。”
姬钺點了點頭,“注意安全。”
喬樂庭又一次來到了王芝雯的卧室中,發生了兇案之後,警察對這裏進行了一次大搜查,床上的被褥都已經被帶走了,木色的床板上帶着斑斑的血跡與深深的抓痕。
[我記得之前的報道說,曾經在卧室床下面的櫃子裏找到一具幾乎完全腐爛的屍體]
[前面說的真的假的,這麽可怕嗎?]
[我有點瘆得慌,發財注意安全哦]
……
直播間裏的彈幕與喬樂庭猜想得差不多,喬樂庭把口袋裏的小榔頭掏了出來,攥在手裏,走上前掀開了床板。
可是床板下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還沒等喬樂庭松了一口氣,他又想起來現在床板下沒有東西,可不代表王芝雯的床底下也沒有東西。
這時姬钺也走了進來,喬樂庭喪着一張臉告訴他自己什麽也沒有找到,姬钺高深莫測地告訴喬樂庭是時間未到,然後叮囑他休息一會兒吧。
喬樂庭這一休息就直接睡到了另一個虛幻的時空。
咚咚咚的聲音再一次從耳邊響起來了,這一次喬樂庭終于确定,這聲音不是什麽敲門聲,而是從他的床下傳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