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惶惶
夜入三更,偃珺遲側卧着未眠。營帳內甚是安靜,因此營帳外的絲毫響動都能聽得極其清楚。帳外不斷有人走動。偃珺遲知道是巡夜的士兵,以及衛彧派來監視他們的人。
衛彧能将他們留下是因夏明給了面子,她能說楚語,還能治風揚之傷,更是因為謝馻若能揚名,将來繼天子位的人便不一定是謝弘了,因此而起的紛争更是衛之類的諸侯國所樂見的。除此之外,眼前最直接的原因便是謝馻領天子令平楚,有他在衛軍中,衛軍出師有名,并能在事成之後以天朝太子為質,順利侵占楚國之地。
謝玄欲以衛制楚,楚牽衛,而衛、楚之國亦想着利用天朝皇子以牙還牙。偃珺遲有些頭疼地想着,這最後的結局還不知是誰利用了誰,誰又制衡了誰,誰會是最後的贏家。
她有些疲倦,想睡卻總是想着這些事情。若是謝弘在此,她便不必想。她有些想念昨夜那個懷抱,還有那些不安的心悸。想着想着,臉漸漸發燙,體內也起了異樣的感覺,有什麽東西蠢蠢欲動,微妙而美好卻又難耐、折磨。她呼吸變得急促,用手順着胸口,對心中的邪念羞愧難當。
謝馻聽得她翻來覆去的響動,蹙了蹙眉,起身摸索到了她的矮榻,低低地問:“你怎麽了?”
偃珺遲心中更慌,捂着臉,良久才應:“無事。”
謝馻豎着耳朵聽了聽外面的腳步聲,聲音不大不小:“我才是太子,二弟多年淩駕在我之上,我早想動作的。此番正是個大好的機會。他一定暗藏在楚國。我會借楚國之亂,讓他再不會露面。”
偃珺遲蹙了蹙眉。謝馻又聽了聽外面的動靜才又輕輕說道:“明日會見到夏明。珺遲莫要病了。我總見你睡不好……”
偃珺遲掀開被褥,深吸了口氣,問:“他們走了?”
謝馻“嗯”了一聲,再要言語卻被偃珺遲搶了先:“時辰不早了,歇着吧。”
衛彧聽過派到謝馻二人營帳外的士卒禀報後心中雖還有疑慮,卻寬心了許多。
翌日一早,衛彧領軍至熵郡。熵郡城門果真大開。偃珺遲與謝馻及風揚同乘一輛馬車。偃珺遲曾想過這衛彧既是這般急的要進軍又為何帶上風揚?不過,那風揚的才具确也不一般,應能幫上衛彧許多的忙。
偃珺遲撩開車簾,看到站立在城門口首位的五十上下的男子作一身太守官服,挺拔屹立,想必那便是夏明了。
衛彧騎馬當先,夏明只對他作揖,步行至馬車外,卻跪拜行禮:“臣恭迎聖朝太子殿下。”
衛軍将士中,極少有人知道馬車中竟有天朝太子。見夏明叩拜行禮,皆是吃了一大驚。衛彧心中冷哼,帶了幾名大将,随夏明進了太守府。
小小熵郡竟有三萬守兵,看來陳國雖受楚國欺淩不敢有大作為,陳王湯潇卻亦是時時刻刻防着楚國進軍的。衛彧心中兀自思忖,夏明已讓人上了酒菜,并對謝馻道:“天子令已傳至各國。陳王知曉太子殿下必經此地,命臣要好生款待太子殿下。臣在此處已恭候多時了。”
謝馻身子孱弱,笑的時候直添儒雅之氣:“陳王美意,太守盛情,本太子心領了,感激不盡。”
兩人舉杯豪飲。謝馻本不宜飲酒,飲下之後極力隐忍劇咳,偃珺遲在一旁為他倒了杯清水。
夏明若有所思地看了偃珺遲一眼,心中暗贊其貌,卻知她男子裝扮不欲讓人知曉身份,便也只作不知。敬酒之時,亦不說破。
風揚被明令禁止不可飲酒,便察言觀色地看着在座之人。夏明年逾五十,面有紅光,精神奕奕,看得出其武功卓越、身手不凡。他身旁是兩名彪悍護衛,孔武有力自不在話下。再觀謝馻,雖未理過政,接人待物卻是游刃有餘,不露威嚴,卻顯皇室風雅,不可小觑。曾經有言天朝太子孱弱,無才無能還真是韬略之策。風揚心中暗道有趣。更有趣的是那天朝太子對女扮男裝的珺玉公主雖談不上體貼入微,那眼神卻是始終照看着的。有趣、甚是有趣啊!風揚眯着雙眼,一臉惬意。
而衛彧領來的幾名大将見夏明如此禮遇謝馻,對衛國太子卻不正眼相看,心中窩氣。對坐在對面的熵郡将領頻頻以酒刁難。只是,夏明叫來的大将都是能豪飲三百杯的人,豈有怕那區區水酒之理?最後反倒是自己有了些醉意。
衛彧冷着臉色,也不發作,不聲不響地吃着菜。便在此刻,夏明舉杯對衛彧呵呵一笑:“天子令我聖朝太子平楚之亂。衛國在諸侯國中以兵強馬壯著稱。也難怪太子殿下會征調衛國之軍了。衛國又将在此番建立卓越功勳,令別國羨慕啊!老夫在此敬衛太子一杯,預祝平楚之事馬到成功!”
夏明之意,衛軍出征乃是平亂之師,而謝馻身有平亂之命,由此而來,衛軍的統帥便是謝馻了。衛彧眸光一凜,直直地盯着夏明。夏明毫不畏懼地回視,面上還帶着自信的笑意。
風揚也不禁皺起了眉頭。夏明此言一出,他們不可反駁。否則便是出師無名,被世人唾棄,其餘諸侯國皆可伐之。衛國雖強,若是其餘的諸侯國都聯合起來則是一件棘手之事。
偃珺遲則垂眸低笑,二哥說這夏明剛正不阿、不懼強權,也難怪陳王湯潇要派他駐守在此了。楚國對陳國雖多有欺淩,也終不敢越雷池一步怕也是由此因。而這剛正不阿、不懼強權的夏明卻聽了二哥的話,大開城門,助太子謝馻在衛軍中立威、立名,二哥也不簡單。她想起年前的冬天,二哥到陳國與湯潇相見,還給她送了梨,原來他早做好了準備。
以仆将軍為首的衛彧麾下大将心中自然不服,大力将酒盞往地下一摔,猛地起身,伸手拔劍。亦在此刻,夏明的将領已将劍架到了他們脖子上。
衛彧大喝一聲:“退下!”
仆将軍收劍。其餘大将只得跟随。
夏明沉聲吩咐屬下:“不可造次!”
兵戎對峙在瞬間消失。衛彧端着酒,一飲而盡,冷聲道:“為皇上效命乃臣子的本分!”
偃珺遲松了一口氣,剛剛那劍拔弩張的情勢,她還從不曾見過,心中雖無太多過濾,卻也是捏了一把汗。謝馻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必憂心。偃珺遲回他一笑,她并未過多憂慮。
此宴之後,衛軍除了主帥還有一位最高統領,那便是天朝太子謝馻。雖說尚無兵符實權,日後行事卻要便宜許多。
夏明要留衛軍一宿,衛彧自然是推拒了。十萬大軍浩浩蕩蕩穿過熵郡城,朝楚國開進。
因謝馻的身份大白之後,衛彧另尋了一輛馬車。偃珺遲又與謝馻一處。謝馻端坐在馬車之中,已習慣了颠簸。他看着偃珺遲,問:“珺遲說夏明為何要傾力相助?”
偃珺遲笑道:“自然是因太子之名了。”
謝馻自嘲一笑:“我有什麽名?”
偃珺遲蹙眉,道:“天朝儲君,皇朝正統,自然能令四方臣服,無人不助。”
謝馻深深地看着她,微笑:“珺遲也要記着才好。”
偃珺遲一愣,他……這是提醒?警告?他還是那個抱病無力的謝馻麽?胸口一陣刺痛,她眉頭深鎖。
謝馻亦在咳嗽,他邊咳邊問,聲音極柔:“我常見你捂着胸口,可是上次為我治病試藥留下的?”
偃珺遲搖頭,她也分不清是也不是了。只是胸口痛得厲害,以至于她只得任由自己被謝馻摟進懷中。
馬車之中,一人蜷縮着身子,一人不斷地咳嗽卻仍是緊緊地抱着懷中之人,竟似相偎相依,感人肺腑之情。
偃珺遲有些分不清真假。即使被人緊緊擁着,她卻覺得惶惶無依。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完。哎,火爐就是火爐啊,熱得沒動力,開空調又感冒了。求鞭笞!!!求動力!!!
話說寫前半章時有個狗血的版本(太狗血了,沒敢這麽發出來):
偃珺遲掀開被褥,深吸了口氣,方要言語,卻被謝馻抱入懷中。謝馻見她要掙紮,俯在她耳邊央求:“別動,有人看着。”
他的額頭碰到了她滾燙的臉,一股旋流自他心中閃過。
偃珺遲氣極,卻又不便發作,在他耳邊咬牙切齒:“即便如此,你這是在用我的聲譽下注!”
謝馻一片赤誠地道:“我會負責。”
另一坑古言希望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