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故人
且說衛軍統帥正是攻打穆國的領軍之人,衛國太子衛彧。此刻正端坐于中軍營帳裏,傾身看着案上的楚國地圖。楚王在衛期間,衛彧便想法子得了那地圖。楚國地勢多山川、峽谷,極是險峻,易守難攻;而楚國之民五谷豐足,錢糧極盛,倒是一方樂土。難怪近幾年來楚國能雄據一方。
衛彧正琢磨着要如何趁楚國之亂攻克進去。而目前擺在面前的是進軍楚國的要塞——陳國的熵郡。其城池高且堅固,衛軍的目的只在攻楚,這便要借道而行了。而陳國為楚國之鄰,向來懼怕楚國卻又不能不依附于楚,要借道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
現下又有天子令平楚國之亂,而楚王薨于衛地,天子的言外之意只怕還有平衛吧!衛彧哼笑一聲,謝弘射傷風揚,這筆帳謝弘不還,自有人替他還!謝家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手軟!
恰在此時,一名兵卒來報:熵郡太守夏明謝絕借道。衛彧眸光一凜,陳國竟不怕衛國,還要依附于楚麽?他立即下令:“傳令仆将軍前來見我!”
一名身着铠甲的中年将軍進帳,向衛彧行禮。衛彧問:“熵郡城池堅固,易守難攻。若要成功攻下熵郡,仆将軍需多少人馬?”
仆将軍立即拱手應道:“末将只需三千精騎!”
衛彧點頭,又命:“今夜三更,着你領三千精騎,天亮之前攻克熵郡!”
天亮之前?那便只有三個時辰。仆将軍只作一頓,須臾出聲:“末将領命!”
“太子是要速戰速決?”
一句話伴着數聲咳嗽。衛彧立即站起身來朝進帳之人走去,扶着那孱弱的身子,衛彧聲色俱厲:“不好生歇着,你來做什麽?”
來人正是風揚。他仍是一身藍衣,長身而立,翩翩若玉,只是臉色過于蒼白。他輕輕拍了拍胸口,急喘着氣,笑:“也不知是誰硬要我随軍。我不來,只怕又有人說我偷閑了。”
衛彧睨他一眼:“那姜宸屢次派人來擒你。讓你随行,不過是要護你周全。你只需好生歇在你的帳中便可。我有事,自會去尋你。”
風揚找了個地坐下,回應:“我好得差不多了。”
衛彧再橫他一眼,一手輕輕拍在他的肩上,他的身子霎時搖晃欲倒。衛彧哼了一聲,撩袍回坐在主位之上,沉聲道:“有什麽話,說吧。”
衛彧面色難看,風揚只作不見,仍是笑着:“我軍志在楚國,于楚之鄰國不宜交鋒,更要與其交好。更何況,熵郡城堅,速戰速決只怕不易,反而拖久了進軍速度,讓楚國之亂停止,反是團結一致,充足準備以對付我軍。更何況,熵郡雖堅,城池卻小,暫不值一戰。得趁姜家亂極未充分準備之時,快軍行進,出其不意攻擊其地。”
“那夏明老兒不欲借道,要如何快行?而我軍硬功熵郡,還怕那小小熵郡不下?”
“若要硬功,熵郡守軍三萬,仆将軍領三千精騎是不夠的。更何況你還要明日天亮之前攻下。若要如此,非得要兩倍于熵郡之軍不可。那便是六萬。而我軍只有十萬。不可在未進楚之前就損兵折将。”
要攻堅城,至少得對方兩倍軍力,衛彧何嘗不知?只不過,情急之下,衛彧也是抱僥幸心理而已。而僥幸之心實是兵家大忌。
風揚輕輕笑道:“還是我走一趟熵郡吧。保太子明日便可順利過境!”
“不可!”衛彧立刻打斷。
風揚卻不顧他的反對,呵呵笑語:“公私分明,太子當謹記。還怕我走不動麽?如此,還請太子吩咐一輛馬車與我同行吧。沒想到我受了傷,還能在行軍中享享福,坐坐馬車。”
衛彧凝視着風揚,風揚昂首而笑。良久,衛彧才妥協:“罷了,你去吧。”
又一名兵卒來報:“有兩名公子帳外求見太子。”
公子?兩名?衛彧與風揚同時警覺。
待侍衛請進那兩人,風揚撇過頭去,見一位公子錦衣玉帶,陰弱秀美;另一位雖布衣裹身,卻明眸皓齒,靈秀慧美,含辭未吐自比女子還要楚楚動人,麗質許多。再細細看那布衣公子,風揚唇角漸漸揚起。
衛彧卻面色沉郁:“來者何人?”
布衣公子率先禮應:“禀太子,我家公子乃熵郡太守故人,世稱‘馬允’,聽聞太子欲借道而行,特前來助太子。”
衛彧看風揚一眼,風揚只垂頭翻弄袖袍。衛彧正色問那出言之人:“熵郡太守已拒絕借道,你們憑什麽能助我?又為何助我?”
那錦衣公子有些喘氣,布衣公子忙扶着錦衣公子,并向衛彧請坐。待扶着那錦衣公子坐下之後,他才笑道:“回太子,我先前便說了我家公子是熵郡太守的故人,而且是至交,公子一言,勝過十萬雄兵,太守自然會聽。”
衛彧看着出言之人,忽而笑了:“勝過十萬雄兵?本太子從上到下,自左向右只見你家公子病入膏肓,命懸一線,只怕連一句話也說不上來。說一言勝比十萬雄獅,當真是可笑之極!”
布衣公子還欲言語,錦衣公子已站起身來,淡淡一笑:“憑在下的名諱便可比十萬軍士。”
話音一畢,衛彧雙眸一冷,立即大喝:“來人!将此二人拿下!”
數名兵士霎時進帳,将那二人的雙手押解向後,轉身欲走,卻聽風揚急咳:“且慢!”
兵士們頓住腳步,望向衛彧。衛彧疑惑地看向風揚,“馬允”二字不就是“馻”麽,風揚莫非不知?而那布衣公子能有如此容貌,可不就是那名滿天下,有傾城之姿的珺玉公主所扮?衛彧不解,卻還是揮手将士兵遣退,雙眼緊緊盯着風揚。
風揚站起身來,對衛彧一禮:“太子,這二人既是來助我們的,我們何必拒絕?單看他們因何而助,又要些什麽條件,太子再做定奪也不遲。”
衛彧哼了一聲,不語。風揚朝一身錦衣的謝馻一笑:“敢問馬公子為何要助我軍?又想從中得到什麽好處?”
謝馻看了偃珺遲一眼,緩緩說道:“我本家中長子,奈何常年卧病,雖得父親疼愛,卻不曾有什麽功績。父親憂國憂民,又念家國和樂,我這做長子的恨不能替父憂心。現楚國有亂,我身子好轉,衛軍實是正義平亂之師,我願憑與熵郡太守的私交助太子過熵郡,達楚國。并我這随侍通達楚國言語,可助衛軍在楚言語無憂。”
謝馻一翻話道出,衛彧及風揚皆知其中真意。天朝太子因常年患病,不務政事,而身子好轉後不忘建功立業。皇上因太子病體,有憐惜之心,準太子之願。而謝馻有天子令在身,又賦予衛軍“正義之師”,衛軍出兵楚國便有名頭了。
并且,聽謝馻之言,只怕對一直頗有建樹,并立有功勞的天朝二殿下謝弘多有不滿。謝馻要的是揚名。衛彧心中嘲笑,對謝馻二人道:“讓熵郡太守大開城門,只需風揚小侯爺一人便可。此一條便無須你二人相助。至于通楚國之言者,風揚小侯爺更是其中佼佼者。你們還有什麽可助我軍的?若說不出來,照斬不誤!”
風揚詫異地看向衛彧,謝馻一說,他們正好有出師之名,還可平息楚王薨于衛之事。他不該為難謝馻二人的……
謝馻又有些喘氣,偃珺遲在他身邊順氣。想起昨夜謝弘之計,偃珺遲不慌不忙,徐徐言道:“某不才,會些岐黃之術。今觀風小侯爺面色慘白若紙,氣虛不順,雖形容若玉,卻無生氣。宜好生将養,不可久勞。楚地多山川、峽谷,路甚坎坷,更不宜多動多言。并且此去熵郡,亦是勞心勞神,對小侯爺身子無益。”
那藥王将風揚治醒之後便留了藥方離開了,風揚雖照着那方子吃藥,也常有不适之時,而随軍的醫者要照料周全也屬不易。
衛彧最後應允了偃珺遲二人留在軍中,卻故意只給了他們一個營帳。而謝馻向熵郡太守夏明修書一封,夏明來信同意借道。
偃珺遲讓謝馻躺下歇息後到了風揚帳中。還為風揚診了診脈,又開了幾幅安神之藥。衛彧進帳時,疑惑問道:“安什麽神?”
偃珺遲一笑:“怕是小侯爺憂國憂民,擔心戰事,夜裏才睡卧不安的。”
衛彧瞥了風揚一眼,斥道:“本太子才是主帥。那些事不該你想!”
風揚稱“是”,也不反駁。衛彧看了偃珺遲一眼,問:“診完脈了還不走?”
偃珺遲不願又回到只謝馻一人的帳中,只是又無別的理由。她忽地看向風揚,心思一轉,對衛彧說道:“我這就出去。不過,小侯爺還有夢魇之症,我看夜裏我還是在這裏守着……”
衛彧立即出言打斷:“無須勞駕。且出去吧。”
偃珺遲嘆氣回到帳中,謝馻也未入睡。他看向她,輕道:“珺遲也有夢魇之症,為何能治別人而無法治己?”
偃珺遲垂頭苦笑,看來是她夜裏呓語了,而他一直未眠麽?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完。
對了,把熵郡改為是陳國的了。其實,該是陳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