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自從那無名功法練到第二層以後,寧雲晉的力氣比成年男子都大得多,其實要推着文禛快速行進完全沒問題。但是他怎麽可能露出那麽大的破綻,就算是天賦異禀的練武奇才在他這個年紀也只不過剛剛接觸武學而已,于是在他有意拖拖拉拉之下他們的速度慢得出奇。
不知道是刻意回避還是嫌棄他們兩人太慢,原本一起的王伯他們在下午就走到了兩人的前面。
一路上漸漸超過他們的災民越來越多,他們的步履匆忙,應該是趕着到嘉興去過夜。
文禛不知道為什麽顯得格外沉默,他不說話寧雲晉也沒惹他去自讨沒趣。
等到天色漸漸暗下來,寧雲晉他們還沒到嘉興,正好到了一個叫做王店的小鎮。
“在這裏歇歇吧!”文禛看小孩熱得滿頭大汗,身上衣服都被汗浸濕了,心裏有種異樣的感覺。
下午剛出發的時候,他還是活蹦亂跳,嘴裏唠唠叨叨的,可是後半晌就再沒吭聲過,只聽的到他呼哧的喘氣聲。
這是累到了吧!?
寧雲晉到是沒什麽感覺,不過再往前面趕,萬一到了嘉興一時沒有遮風擋雨的地方也是麻煩,所以他跟着人潮在鎮外找了一間塌了一半的屋子,将文禛攙扶了進去。
按照慣例寧雲晉去找吃的,文禛看守東西。他今天沒有進鎮子,而是運功跑出老遠,尋了一個沒人的地方。
寧雲晉從懷裏摸出一個小布包,裏面放着一根針,一個拇指大的小瓷瓶,還有其他奇奇怪怪的材料。這都是他之前為了記憶混淆術提前準備好的東西。
先用針在左手食指上紮了個小孔,擠出一滴血,接着他右手掐着法訣,開始低聲念起拗口的咒語,每當他變一次手勢,就會取起一樣材料均勻的灑在那血滴上。
寧雲晉的神情非常緊張,這畢竟是他第一次用這種明顯不科學的血脈之力,有些擔心自己能不能按照書上寫的完成。不過随着時間漸漸過去,他發現那滴血似乎越來越嬌豔欲滴,等到咒語念完之後,血滴看起來如同一顆漂亮的紅寶石,而且聞起來一點血腥味都沒有。
那滴血在某種神秘力量的影響下,如同被一層透明的軟膠包裹着一樣,寧雲晉的手微微一動,便滾到了他的手心。用小瓷瓶将這滴血收好,他在周圍尋了一點吃的和柴木就匆匆回到那間破屋。
寧雲晉還沒進屋就發現裏面多了幾個人的氣息,他進門一看,發現裏面還有其他的難民。
那多出來的七個人明顯分成了三家,最正常的是一對年輕夫婦帶着一個小女孩的三口之家,他們占據了最裏面的位置,兩夫妻正忙碌着,小女孩則吮着手指看着鍋子;在他們旁邊則是一個麻臉的少年,那少年又黑又瘦,手裏拿着一本書,表情有些茫然,一個做婦人打扮的年輕女子則在忙着生火煮飯;另一邊則是兩個成年男子,年長的那個腿腳似乎有些不方便,而且滿臉病容,正在處理食材,年輕的那個應該只是比寧雲晉先進門一會兒,手裏捧着一把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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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就是廢棄的屋子,自然沒有他們用了就不讓別人進來的道理,寧雲晉見文禛都沒說什麽,就對他笑了笑,揚了揚手上的東西,得意地道,“看我今天運氣真好,居然掏到一個鳥窩,咱們可以加餐了。”
“越來越能幹了。”文禛看他又恢複成得意的小模樣,也就放心了一些,“還會掏鳥窩,在家沒少淘氣吧!”
寧雲晉皺了皺小鼻,不滿地道,“瞎說,我在家可聽話了。”
文禛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兩人閑聊着将火生了起來,還是和中午差不多的雜糧粥,不過加了兩個鳥蛋,味道聞着就仿佛香多了。
寧雲晉将自己的那份盛了出來,正準備将罐子端起來給文禛的時候,突然吃痛地叫了一聲。
“怎麽了?”文禛連忙問。
寧雲晉苦着小臉将左手擡起來給他看,“被劃了一道口子。”
文禛一把将他的手抓了過來,只見那白白嫩嫩的手上已經流了一條蜿蜒的血痕。他仔細找了一下,發現在食指上被劃開了一道長長的裂口,血正汩汩的流出來,顯得格外的刺眼。
手邊也沒有可以清潔傷口的東西,文禛便直接将那軟綿綿的指頭含在嘴裏,微微吮吸一股血腥味便充溢在口齒間,他做的時候完全是發自本能,甚至還将舌頭壓在那處傷口上。
寧雲晉哪裏想到他會這麽做,只是一個小傷口而已,還是他故意看準了割出來的。
那軟軟溫熱的舌頭碰觸在指腹的觸感讓他渾身不自在,甚至敏感的能從舌下的血管感覺到文禛的心跳。看着自己的手指被文禛認真地含在嘴裏的樣子,寧雲晉不知道怎麽的臉上突然有些發熱。
他有些結巴地道,“傷口又不深……不用管的。”
文禛張嘴松開他的手指,将髒血吐了出來。他從包袱裏取出傷藥,認真的給寧雲晉包裹了起來,“還是小心一點,你的手那麽漂亮,留疤了可不好。”
寧雲晉的神情有點恍惚,癡癡的望着文禛。
文禛的臉上雖然沒有什麽表情,但是包紮的動作卻格外的專注,讓他甚至有種錯覺,眼前的人已經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而只是一個關心自己的長輩。
他的鼻頭一酸,心底的話突然沖口而出,“二娃,你對我真好。”
“傻孩子,瞧你說些什麽傻話呢!你不是說我要對你好嗎?”文禛揉了揉他的頭,“注意點最近別沾水。”
“二娃,二娃,二娃……”寧雲晉湊到他面前一聲一聲喊着,還高高的翹着那根被包紮的手指。
文禛只覺得自己額頭的青筋微跳,終于忍不住在他頭上敲了一記,“閉嘴,不準喊我二娃。吃飯。”
寧雲晉捧着自己的小碗傻樂,他剛剛醒悟過來了,現在這個可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神志不清的二娃,既然有記憶混淆術作為後盾,自己完全不用像之前那麽小心翼翼。
他湊到文禛身邊,樂呵呵地問,“二娃,我剛剛可能滴了點血在你飯裏面,你會介意不?”
“我現在吃什麽都是血腥味,介意你能再找到其他吃的嗎?”文禛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
寧雲晉摸了摸鼻子,“那我可沒辦法了。”
“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文禛瞥了他一眼,低頭拿着勺子吃了起來。
“那你小心點,別碰到邊上了,那裏鋒利。”村裏人家搭送的東西自然不可能是完好無損的,邊緣都嗑了一些缺口,當初寧雲晉特地挑的這麽一個。
“你以為我是你呀!”文禛嗤鼻道。
寧雲晉對他嘿嘿一笑,看到他一勺一勺将那顆加料了粥吃進嘴裏,這才放心了!
他們兩個在這邊唇槍舌戰,但是在外人看來就是一個大男人壓榨小孩的形象。事情是小孩做的,食物是小孩找的,吃東西的時候小孩只有一點點,還被那個大男人一臉兇惡的冷嘲惡諷,看着那漂亮的小孩乖巧地捧着碗的樣子,真是要多可憐就多可憐。
那個年輕的男子最先忍不住了,“我說你這人怎麽這樣,一個大男人欺負小孩算什麽事?”
文禛被罵的莫名其妙,陰沉地瞪着那個男子,他那氣勢一開,吓得男子朝中年男人縮了一下。
“我說兄弟啊,出門在外不容易,可是小孩忙前忙後的多辛苦,總要讓他吃得瓷實一點。”那年輕母親也開口了,滿臉責怪地道,“小孩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呢!”
文禛這才明白這些人幹嘛一副打抱不平的樣子,忍不住瞪了一眼旁邊笑得露出八顆白牙的小子。
寧雲晉笑夠了之後,見文禛真準備分點吃的給自己,連忙捂着碗站起來,對着破屋中其他人道,“大家誤會了呢!是我自己只用吃這麽多,他正病着做不了事。我媳婦兒剛剛是在關心我,哎,他就是這麽面惡心善,心疼人也不好好說話。”
“媳婦兒!?”屋裏的人都一臉古怪地望着他們兩個,文禛的臉則整個都黑了。
寧雲晉得意地揚起頭,“是啊,我爹給我定的童養媳,漂亮吧!”
衆人的臉色更怪異了,大夏民間崇尚男風,江南福建兩地更是很多結為契兄弟,這倒是不奇怪,可這一對兒看着可不像小孩嘴裏說的那樣。
那年輕母親快言快語地道,“要我說你當人家童養媳還差不多,瞧你細皮嫩肉,還伺候得他跟個大老爺似的。”她朝着那邊的婦人努嘴,“那才是童養媳的樣子呢!”
看那小媳婦兒盡心盡力伺候麻臉少年的樣子和寧雲晉剛剛的舉動還真有點相似,這下輪到寧雲晉郁悶了,嘟着着坐下來默默的扒飯,那可愛的樣子惹得其他人都笑了起來。
只有那麻臉少年搖頭晃腦,嘴裏一直念叨着,“鄉野愚夫,蠢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