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大結局:住在他心上
宋韌呆在角落裏,有些茫然地看着穿着白大褂的人來來往往,一個護士甚至從他身體裏穿了過去。他猜想自己現在的物質狀态和空氣差不多,又或許比空氣還更沒存在感。
失去意識的那一瞬間,宋韌幾乎以為自己死掉了,不過現在的狀況和死掉也沒多大區別,他可以做任何事情,只是沒人能夠看得見聽得見,到目前為止,他還沒碰到任何一個“同類”,即使是在最有可能的醫院。
不過在宋韌看來最糟糕的事情并不是這個,而是他居然回到了“前世”。他醒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被困在車裏的自己,沒多久救護車就來了,已經昏迷的自己被放上擔架送到醫院,他也跟着“飄”到了醫院。
“心髒收到壓迫損傷嚴重,可能需要做器官移植。”
宋韌正在思索着現在的狀況,卻聽到醫生的讨論,以上便是他們得出的結論。一位看起來年齡最大的醫生走出手術室,等在外面的宋柏海立馬迎上來詢問情況。醫生把宋韌的情況說了,最後有些為難地道,“要在短時間內找到和病人匹配的心髒捐獻者可能有些難。”
國內的器官捐獻者一向不多,找到相匹配餓心髒更是難上加難。
宋韌輕易地穿過門出去,他看到爺爺臉上已經無法掩藏的疲憊,聽到醫生的話的一瞬間他似乎有些搖搖欲墜,不過只是一瞬間他又恢複成了宋柏海的樣子。
簡單和醫生談過之後,宋柏海馬上打了幾個電話,內容大致都差不多,要在最短的時間裏找到合适的心髒。在他不算短暫的通話時間中,宋韌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周尚政。
他有些意外,爺爺要強了一輩子幾乎從未求過人,然而現在為了他已經第二次求周尚政了。
不過周尚政能夠利用的資源顯然比宋家要多,很快就傳回來消息,在C城另一場車禍中的一名傷患成功和宋韌配型,是對方大腦受損嚴重,主治醫生已經下了死亡通知,更巧的是這位傷患不久前簽了器官捐獻書,只是要求她的腎髒必須捐給她的母親。
接下來的事情一件一件有序地進行,為了提高手術的成功率,捐獻者很快被轉移到宋韌所在的醫院。宋韌看到躺在昏迷的自己旁邊的手術臺上的人時,那個人臉上都是血漬,但即使如此宋韌也在第一時間認出了她。
宋韌着急地走過去,伸出手去拉拿着手術刀的醫生,可他的手卻直直地穿了過去。宋韌呆呆地看着自己,頹喪而絕望地垂下手,不能這樣的,陶喬明明還有呼吸和心跳,他怎麽能夠要她的心髒。如果可以,宋韌寧願把自己的心髒換給她。
只是這些都是他的一廂情願,宋韌只能眼睜睜看着手術刀劃開她的身體,醫生小心翼翼地取出她的心髒,然後她的腎髒也被取出,按照陶喬的意願,她的腎髒即将換給她的母親。
在漫長而精細的手術過程之後,從陶喬身體裏面取出的那顆鮮活的心髒被成功安放進宋韌心髒的位置。醫生告訴宋柏海,手術很成功,接下來就要靠病人的生存意志力了。
漂浮着的宋韌去看了陶喬的母親,手術同樣很成功,怕刺激到病人,沒有人告訴她陶喬已經死掉了,也沒有人告訴這個可憐的母親,她身體裏的腎髒來自于她最疼愛的女兒。
宋韌一開始以為陶喬會和他一樣,成為現在這種狀況,于是他一直在太平間守着她的軀體,然而直到陶母知道整件事之後将陶喬的軀體火化的時候,他都沒有等到她。
他只能回到醫院,回到自己的軀體身邊。
手術很成功,可躺在病床上的宋韌一直都沒有醒過來,即使陶喬的心髒健康有利地跳動着。宋柏海找了很多專家來給會診,依舊沒有得出結論,于是宋韌只能這樣躺在病床上。
漂浮着的宋韌就這樣呆在病房裏,每天每天地發呆,宋柏海一周會一次,囑咐照顧他的人一定要用心,同時會給病床上的那個宋韌講很多發生的事情。
病床上的自己有沒有聽到,宋韌不知道,但他确實完完全全地知道了外面發生的事情。而令他驚奇的是,車禍之後發生的事情的軌跡和他重生之後做的那些事情的發展軌跡一模一樣,即使沒了他的謀劃。
害過他的人都一一得到應有的懲罰,宋韌卻沒有任何興奮或者報仇的快、感。現在的他整個人都麻木了,這個世界的斐斐已經自殺身亡了,而陶喬也已經不在,只有他一個人。
宋韌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永遠這樣下去,沒有任何人看得到他或者聽得到他的聲音,而他卻能夠感知到這個世界的全部。
病床上的宋韌在昏迷了長達五年之後,終于在他的生日那天停止了呼吸,宋韌就站在病床前,明明和現在的他沒什麽關系,看着儀器屏幕上那一條直線,他竟然生出一種解脫的感覺。
令宋韌感到驚奇的是,他再度失去了意識。
宋韌睜開眼的時候,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鼻息間還有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他有些失望地想,或許他永遠都只能維持這個狀态,沒有盡頭的永遠。
在床上躺了一會,宋韌才覺出異樣來,陽光從窗戶裏透進來,十分溫暖,絕對不是C城八月該有的溫度。宋韌側過頭,一眼就看到窗臺上的綠色的小盆栽,樣子很可愛,就和他重生後在家裏養得那些一樣。
宋韌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想伸出手去摸摸自己,卻發現十分活動十分艱難。宋韌驀地睜大眼睛,努力掙紮着下床,雙腳站立在地板上時,他的腳像踩空了一樣整個人驀地沉了下去,幸好他及時抓住了床沿才沒有跪到地上去。雙腳完全使不上力氣,宋韌深深地呼吸幾次直到雙腳踏在地板時,才松手朝門口走去。
他的手剛放到門把上,門就從外面被打開了,宋韌有些茫然,因為門外并沒有人。病人服傳來被拉扯的感覺,宋韌皺了皺眉頭,低下頭的一瞬間卻下意識地睜大了眼睛,那是一個穿着背帶褲的小男孩,他的手正在拉扯宋韌的衣服。
宋韌有些疑惑,覺得小男孩有些面熟,卻不記得自己在哪裏見過他。不過這足以讓他感到高興了,他能觸碰床和門,現在也有人能看到他,這說明現在的他不是那個漂浮着的宋韌了。
“爸爸。”小孩子清脆稚嫩的聲音傳來,宋韌從沒有如此驚訝過,他低下頭去,小男孩清澈的眼睛望着他,臉上帶着小小的紅暈。
宋韌看着他,咽了咽口水,艱難地開口,“你……”他想問面前這個叫他爸爸的孩子,他的媽媽是誰,她現在又在哪兒。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說完自己的疑惑,小男孩兒突然放開他的衣服,轉過身跑開,宋韌站在原地看着他跑到走廊盡頭在一個女人面前停下,乖巧地喊她,“媽媽。”
“我把爸爸叫醒了哦。”小男孩得意地邀功,臉在女人的頸邊蹭來蹭去,女人寵溺地摸摸他的頭,“真的嗎?”她其實是不信的,因為兒子最愛玩這種游戲了。
宋韌站在那兒,看着女人抱着小男孩慢慢走過來,他整個人都繃緊了,手握着拳,手心有着濕潤的感覺。
陶喬抱着兒子走近病房,看到門口站着的人時,整個人都呆住了,男人臉色蒼白,臉上帶着虛弱而溫和的笑容,“老婆。”聲音就像他很多次喊她一樣溫柔。
良久之後,陶喬抱着兒子走進宋韌,臉上表情嚴肅。
宋韌覺得自己的心髒幾乎都要跳出來了,絲毫不懷疑自己下一秒就會暈過去,他還記得車禍發生的時候陶喬說過的話,他們在讨論那封信,他不确定她是否會原諒自己,然而此時看到她抱着叫他爸爸的孩子出現在自己面前,宋韌難免不會生出更多的期待來。
周圍的聲音宋韌全都聽不到,只是定定地看着陶喬和孩子,腦子裏面嗡嗡作響。
終于,陶喬側過身子湊過來,在他沒有血色的唇上落下一個吻,然後笑着朝此刻身體僵硬腦子也不提靈活的男人道,“兒子說他把你叫醒了,所以我來看看他是不是又在玩游戲。”她說的淡淡的,卻沒告訴宋韌她有過多少次的失望,以至于後來終于不再抱任何希望。
可在這個時候宋韌醒來了。
“這一次他不是在玩游戲。”陶喬吻吻懷裏乖巧的兒子,朝宋韌道,“他最近變重了,你能幫我抱抱他嗎?”
宋韌看着她,有些猶豫,“我、可以嗎?”他的手還不是很有力,但這個提議對他來說是拒絕不了的誘、惑。
“嗯,”陶喬肯定地點頭,把孩子遞給他,宋韌顫動着手接過乖巧的兒子,小心翼翼地把他抱在懷裏,激動得眼眶都紅了。
“爺爺說,他長得很像你小時候的樣子。”陶喬站在他身邊,不露痕跡地讓他依靠着自己,雖然她每天都有幫他按摩,但她還是知道在病床上躺了五年的身體肯定暫時會有些活動不便。
宋韌有些意外,随即想到自己剛才看到兒子時總覺得他有些熟悉,恍然大悟的同時有些愉悅,雖然不是長得像陶喬的小女兒,但他一樣喜歡。
在陶橋的幫助下,宋韌抱着兒子在床邊坐下,陶喬笑眯眯地給他講,“他不愛吃胡蘿蔔,也不能吃醪糟小湯圓。”
宋韌點點頭,樣子有些嚴肅,等陶喬說完之後,他才終于鼓足勇氣道,“對不起,我不該……”他想要和她道歉,然後挽留她,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放開她的手,只是陶喬并沒給他這個機會。
她搶在他前面說,“等你康複了,我們一家人一起去法國旅行吧,就像你以前許諾的那樣。”樣子輕松而随意,仿佛他們那些不愉快的曾經根本不存在一樣,在陶喬看來的确不存在了,在車禍時宋韌奮不顧身地撲過來保護她的時候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宋韌沉默地看着她,良久之後終于點點頭。
窗外的溫暖的陽光撒了滿屋,VIP病房的病床比普通病要大一些,躺在床上的宋韌側過身體看着懷裏的陶喬和兒子,心裏是前所未有的滿足。
他伸出手去描摹她的臉,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控制不住自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充實又安穩的幸福感。陶喬永遠都不會知道,在另一個世界她的心髒曾經在他的心口住了五年,不過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接下來的五十年甚至更久他都會把她放到自己最安穩的位置,誰也挪不走,當然,還有他們的兒子。
熟睡中的陶喬慢慢醒來,她伸出手揉了揉眼睛,見宋韌表情柔和地盯着自己看,含糊不清地低聲對他說,“以後絕對不可以再騙我了。”
宋韌點點頭,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他很慶幸,自己終于有機會兌現曾經向陶喬許下的一輩子。
End.
作者有話要說:
反派到這裏就完結了,沒有番外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