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鞠菁菁住在一棟高層公寓裏,她請張玄和聶行風進家後,告訴他們這是親戚家出租的房屋,上一戶人家剛搬出去,現在正空着,所以她就暫時搬進來了。
聽完鞠菁菁的敘述,張玄問:「那你昏倒後發生了什麽事?」
「不知道,我醒來就發現自己躺在宿舍的床上,太害怕,所以才臨時決定搬出來。」想起昨晚那一幕,鞠菁菁還心有餘悸,摸摸後腦勺,那裏很痛,證明一切都并非幻覺。
「所以,你沒看到摔下去的人是誰。」
「嗯,不過我敢肯定不是羅琪。」
雖然那個人身上有羅琪常用的香水味道。至于在宿舍出現的女子是否是羅琪,鞠菁菁也有些胡塗了,乍看似乎是,但羅琪不會帶給她那種詭異感覺。
「她說護身符沒了,想找回來?」
鞠菁菁點頭,手下意識地握住頸下的棺材飾物,似乎是在慶幸它的庇佑;張玄本來還想勸她摘下來,見此情景,只好閉了嘴。
「這個人你是否認識?」
聶行風将一幅簡單素描遞給鞠菁菁。
這是他早晨抽空畫的,是昨天在校園裏跟蹤他們的那個學生,鞠菁菁看了後,立刻說:「他是歷史系的傅雨,有次聯誼會上認識的,後來羅琪還跟我提過他,不過他很內向,不太願意說話,彼此也很少聯系。他有什麽問題?」
「沒什麽,随便問問。」
詢問完畢,張玄又交代鞠菁菁凡事小心後,和聶行風告辭離開。鞠菁菁關上門,上了鎖後,猶豫了一下,又把備用鎖鏈扣上,靠在門上發呆。
聰明的她猜出張玄有許多事情隐瞞了沒說。羅琪不是失蹤了嗎?為什麽特意深夜回來尋找護身符?腦海閃過傅雨的素描,她突然想起羅琪有段時間曾不只一次跟她提過這個男生,但後來就再沒提過,現在想起來,她似乎明白了什麽。
鞠菁菁回到卧室,打開筆電,點進羅琪的部落格,看了半天,也沒找到什麽線索。她有些喪氣,如果有,警察和偵探們早就發現了,哪輪到她來找?
又随意點開羅琪常去的幾個網站,也都一無所獲,鞠菁菁正打算放棄,忽然想起以前她跟羅琪合用的一個私人網頁,裏面放些她們喜歡的音樂和随筆網志,後來羅琪太忙,網站就完全轉給了她,不過她也沒再用,網頁徹底荒蕪,現在鞠菁菁要打開時才發現密碼換了,連着試了幾個,都被告知密碼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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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是什麽呢?鞠菁菁冥思苦想。照羅琪的習慣大多是用人名生日當密碼,不會做太大變動,可是人名除了常用的幾個外,她實在想不出其他的了。
沒有頭緒,鞠菁菁随意轉着滑鼠,突然想起傅雨。羅琪曾跟她提過傅雨的英文名,她試着在羅琪的名字後輸進rain的字碼,揿動按鍵,網頁終于如願打開了。
整篇整篇的日記顯示出來,鞠菁菁急忙點進閱讀,越看越吃驚,到最後,手一抖,滑鼠差點兒落到地上。
定了定神,她立刻拿過手機想聯絡傅雨,卻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他的號碼,躊躇後轉打給衛小惠,衛小惠跟傅雨是同系同班,應該會知道。
電話接通,當聽鞠菁菁問起傅雨的手機號碼,衛小惠有些奇怪,「你怎麽想起找他?我手機裏倒是有他的號碼,不過正跟你通話,看不到,你先挂掉,等我記下後告訴你。」
手機挂斷後,過了一會兒,衛小惠把電話打回來,告訴她號碼。鞠菁菁道了謝,照號碼打過去,接通後聽到對方的聲音,她急忙說:「傅雨是嗎?我是羅琪的室友鞠菁菁,我剛查到一些有關羅琪失蹤的內情,想跟你談談,麻煩你來一下好嗎?」
傅雨答應了,問了鞠菁菁的住址,說馬上去找她。挂了電話,鞠菁菁又翻到張玄的手機號碼,準備撥給他,但想了想又放棄了,她想在征得羅琪和傅雨同意之前,自己沒有權利把他們的事告訴別人。
去嘉淮大學的路上,張玄打電話交代羿去保護鞠菁菁,又問聶行風:「你說,羅琪要找的護身符會不會就是那個棺材墜?」
不管那個出現在宿舍的女生是人是鬼,張玄都認為她是羅琪。難道她把棺材墜子弄丢了,所以回來找?總不成是為了特意吓唬室友吧?
「應該是。」
想起鞠菁菁驚慌時攥住墜子的小動作,聶行風猜測,女生或多或少都有點神經質,她們寧可相信一些諸如護身符等虛無的精神支柱,也不相信自己的努力。從羅琪數次造訪木清風就能看出,她很信任他,如果弄掉了墜子,那不管出了什麽事,她都會回來找。
「可是,傅雨跟這件事又有什麽聯系?」
「別問我,我頭好大。」張玄誇張似的揪了下自己的頭發,呻吟:「也別跟我說高爾夫球場的骸骨跟我追的案子有關,我會暴走。」
小神棍果然一語中的,踩到了事件的命門上,聶行風有種感覺,那具骸骨跟羅琪的失蹤事件絕對有關聯,只是他們一時找不到連接的那條線。
進了嘉淮大學,張玄找了個借口混進女生宿舍,來到頂樓鞠菁菁的房間。門鎖着,不過這難不倒他,掏出混偵探必備的萬能鑰匙,把門開了,聶行風對張玄的任意妄為很無奈,這時候除了沉默,就只能是配合。
房間裏流動着淡淡的陰戾氣息,跟木家的陰氣感覺很像,這讓張玄更确定木清風一定知道羅琪失蹤的內情,說不定還是始作俑者。
安全樓梯裏的空氣倒還清濯,不過光線很暗,可想而知到了晚上,走這裏的學生不會很多,更別說是周末大家都不在的時候。在鞠菁菁暈倒後送她回宿舍的不可能是她的同學,說不定是襲擊她的那個人。
張玄沿階梯一蹬蹬往下走,扶手上隐約有擦痕,平臺的牆角也有碰撞過的痕跡,地上有些暗紅色斑點,是血跡,看來偷襲者當時撞得很厲害。第一個偷襲者想殺鞠菁菁,第二個則僅是敲暈她,阻止她發現真相,也就是說他們即使不是同夥,彼此也一定有聯系。
張玄頭又痛起來。他是抱怨過平時接的案子太平淡,但不等于就喜歡這種複雜到媲美推理小說的案子,他的強項是捉鬼,可不是捉人。
拿出手機,聯絡喜悅來。昨晚發生的事件太離奇,暫時無法通知警方,所以張玄第一時間想到喜悅來,以喜悅來那張娃娃臉,要混進來很容易,實習法醫這麽有利的棋子,不用白不用。
電話接通,張玄把大致情況跟喜悅來說了,讓他拿好工具來這裏做現場鑒定。交代完畢後,又去歷史系找傅雨,不過傅雨的同學說他昨天離開學校,還沒回來,周末這種事常有,誰也沒在意,張玄謊稱自己是傅雨的遠親表哥,幾句客套話說完,很輕易就要到了他的手機號碼。
離開教室,張玄給傅雨打電話,可是一直沒人接聽,試了幾次都是這樣。
「要不要再回去跟他同學多打聽一下?」聯絡不到傅雨,張玄征詢聶行風的意見。
聶行風同意了,于是兩人回去繼續跟同學們聊。正好到了午餐時間,在午餐加啤酒的賄賂下,幾個同學争相說起自己知道的事,不過答案不盡如人意。傅雨個性比較孤僻,同學們對他都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因為跟家裏不合,平時很少回家,節假日都用來打工,有段時間可能是交了女朋友,曾問過室友女生都喜歡什麽禮物,不過女朋友是誰他沒提,室友也沒多問。
聽到這裏,張玄和聶行風對望一眼,兩人同時都想到了一種可能。
和同學們告辭後,正巧喜悅來打電話過來,說已經取樣完畢,要回去做檢測。
「下次這種女生住的地方不要找我來啦,采樣時被女同學發現,還以為我是色狼,還好被我用定期維修檢查的借口搪塞過去。我怎麽說也是未來的法醫菁英,怎麽可以有個色狼頭銜?」彙報完畢後,喜悅來開始大肆抱怨。
「別發牢騷了,老板說這件案子辦得漂亮的話,月底一人兩個紅包。」
反正錢不是自己出,張玄樂得做順水人情,果然聽說有兩個紅包這麽多,喜悅來半句怨言也沒了,說馬上回警局做鑒證後就挂了電話。
「回家吧。」
「可是,我很想去木家的棺材鋪問問耶。」
看看張玄的臉色,聶行風很擔心他身體撐不住,于是無視他的嘟囔,拉他上了車,作主回家。果然車走到半路,張玄就睡着了,靠在座位上一點一點地叨米,聶行風看着好笑,把他拉過來,肩膀免費給他當靠墊。
被聶行風強迫,回到家張玄就乖乖窩在沙發上休息,聶行風則在旁邊上網浏覽公司的股市狀況。不過他有些心不在焉,晴朗午後,陽光灑在張玄身上,身子微微蜷起,像只慵懶的貓兒,這幕恬靜畫面讓聶行風浮想聯翩。
工作,順便欣賞美男休憩,果然是賞心悅目的一件事。可惜好景不長,寂靜中,張玄突然睜開眼睛,聶行風看到他眼瞳裏藍光飛速劃過,秀眉微皺,随即坐了起來。
「怎麽了?」
「鞠菁菁出事了。」
是剛才半夢半醒中羿跟他用心語聯絡的。兩人法術都不高明,用心語比較耗神,非急事,羿不會以這種方式找他,所以當聽說鞠菁菁出事時,張玄有種不祥的預感。
張玄的直覺一向是好的不靈壞的靈,而且百分百準确,所以,當他們趕到鞠菁菁住的公寓,看到下面圍着的人群時,他就知道這一次,直覺再次印證了它的準确度。
和聶行風來到鞠菁菁住的樓層,看她家門口拉着黃色警戒線,張玄急忙跑過去;警察想攔住他,看到随行的聶行風,于是放了行,見此情景,張玄很羨慕地說:「董事長,你真厲害,警局就好像你家開的一樣。」
聶行風苦笑,他也有這種感覺。魏正義就不必說了,警署裏的其他兄弟也好像拿他當舊識一樣,現在就連這種小警察也被傳染了,對着他畢恭畢敬,讓他忍不住懷疑,自己究竟是金融財團的總裁,還是高級督察。
「董事長你來了。」
魏正義正在裏面做現場勘查,擡頭見聶行風進來,忙上前打招呼。當看到他身後的張玄時,臉色瞬間煞白下來,定在那裏盯着張玄,拼命說服自己現在在作夢,要不就是被董事長的臆症傳染了,出現了幻覺。
被盯得莫名其妙,張玄下意識地摸摸臉頰,轉頭看聶行風,「我臉上有古怪嗎?」
「沒有。」毫無瑕疵的漂亮。
「那就是這家夥撞邪。」
張玄作出結論,把還在那發呆的魏正義推到一邊,走了進去。
魏正義回過神,随即往旁邊的小警察腳上用力踩下去,尖叫傳來,他點頭。
「會痛,不是作夢。」
房間裏似乎經歷過一場劇烈搏鬥,淩亂不堪,桌上的電腦電視被砸得粉碎,鞠菁菁俯身趴在地上,僵硬慘白的臉頰證實她已經死亡,一灘血跡從她身體下方流出,染滿了周圍的地板,整個空間充斥着血的腥甜氣,張玄皺皺眉,無疑,這是他最讨厭的氣味。
「我本來一直守在門口的,後來不知為什麽,有股很強大的陰氣傳來,我就被震暈了,等我醒來,就變成這樣子了,對不起……」
小蝙蝠隐形縮在牆角,抱住易開罐可憐巴巴地解釋,一副「全是我的錯,請懲罰我吧!」的自閉表情,似乎只要張玄說一句,它就立刻以死謝罪。
張玄進房間前并沒有感覺到什麽強烈的陰氣,不過羿不會撒謊,這可能是小蝙蝠唯一的一項優點,而且事已至此,罵它也沒用。他搖搖頭,做了個算了的手勢。
羿如獲大赦,抱着啤酒罐用力往牆角縮,繼續搞自閉去了。
「你是師父……哦不,張玄對吧?」
魏正義湊過來搭讪,順便又借機将張玄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
像,實在是太像了,複制品也不可能這麽逼真,董事長到底是從哪挖掘出來的?
張玄點頭,實在猜不透為什麽自從見到自己後,這位便衣刑警就一直一副中大獎……不,确切地說,是中風後的白癡面孔。
他看看聶行風,聶行風也不明白,只好給他們做介紹:「這位是重案組組長魏正義警官,刑事重案都由他負責,這位是張玄,我的朋友。」
一聽是重案組警察,張玄立刻上來了興趣,将魏正義拉到旁邊,掏出随身攜帶的各種道符,開始大肆推銷。
「魏警官你好,我在左天偵探社做事,我們偵探社除了普通業務外,還負責招魂捉鬼、定神收驚等一整套靈異服務。做警察,尤其是你這類負責重案的警察,整天跟死人冤案打交道,最容易見鬼了,來兩道定安符怎麽樣?有災擋災,無災招福,居家旅游必備良品,不貴,一道符兩千八,買兩道算你五千,多買多送,平價優惠……」
聶行風有種想将張玄一腳踹下樓的沖動,魏正義卻聽直了眼。乖乖,這絕對不是複制品,他很肯定地想,這人絕對就是師父,天底下再沒有第二個人能像師父這麽會騙……哦不,賺錢了。
魏正義又開心又激動,也不去多想張玄究竟是從哪蹦出來的了,中邪似的伸手掏皮夾。
「師父,我買!」
聶行風很想在踹張玄的同時,把魏正義也一起踹出去。
還好殺人現場被封鎖了,記者不能靠近,否則單看這幕,人家一定會認為警察在做什麽不良交易。
無視兩人的白目,聶行風走到鞠菁菁身旁,可憐的女孩子身下溢滿了血跡,法醫把她的屍身翻過來,她胸腹前有幾處刺傷,棺材飾物随移動掉出領口,在陽光下泛出淡淡金光。剛才她的右手指接觸的地上有個用血寫成的小小字符,不很清晰,似乎是她臨死前拼力留下來的,看上去像是個「R」。
本能的,聶行風想起了那具骸骨的棺材飾物裏的「R」。
兩者是否影射着同樣的意思?
「死者頭部臉部有輕度磕傷,致命傷是腹部的一刀,現場的打鬥痕跡是僞裝的,事實上,死者在腹部被刺後,因大量失血,不可能還有搏鬥的力氣。」
老法醫邊說着,邊将有關物品放進證物袋中。兇器是柄普通的三棱匕首,被扔在屍體旁,刃上血跡已經幹涸,正是這柄匕首要了鞠菁菁的命。
聶行風看了眼鞠菁菁原本卧倒的地方,那裏沒有打鬥留下的碎屑,反而是她的後背上沾了許多屑沫,事實正如法醫所說,打鬥的現場是兇手僞造的,可是,他為什麽要僞造?既然有僞造的時間,為什麽沒有抹掉鞠菁菁留下的線索,是疏忽嗎?
「可惜手機都摔爛了,沒法跟蹤追查。」張玄跟魏正義「道符交易」完畢,跑過來發表意見。
「不需要跟蹤查了。」魏正義很狗腿地湊過來解釋:「兇手已經抓起來了,是死者的同學,叫傅雨。」
「啥?」
傅雨是在兇案現場被鄰居發現的,當時他雙手都是血,一臉驚慌地跑出來,那位鄰居吓得立刻報了警,之後他在訊問中解釋是鞠菁菁打電話讓他來的,可是他一進來就看到鞠菁菁倒在血泊中,他手上的血是因為想救人沾上的,至于鞠菁菁約他的原因,他說是羅琪。
傅雨交代了一個令人震驚的事實,他就是羅琪的男朋友,兩人出于相同的家庭束縛,意外的很談得來,交往了有半年多,不過因為身分懸殊,所以一直沒公開。羅琪無緣無故失蹤後,他很擔心,又不知道該怎麽做,這兩個星期來一直惶惶不安,鞠菁菁聯絡到他,說是與羅琪失蹤有關,他立刻就趕了過來,誰想到竟會發現那恐怖的一幕。
「我真的沒殺人,請相信我!」審訊室裏,傅雨抱着頭嗚咽喊道。
衛小惠證實了傅雨的說法。她被鞠菁菁突然問到傅雨的手機號碼時,就覺得很奇
怪,所以當聽說鞠菁菁出事後,立刻趕到了警署,她手機的通話記錄裏的确顯示着鞠菁菁在出事前跟她聯系過。
「要繼續審訊傅雨嗎?」看着審訊室裏的監視錄像,聶行風問魏正義。
「嗯,到目前為止,傅雨的嫌疑最大,我懷疑羅琪的失蹤也跟他有關,鞠菁菁應該是發現了他們的關系,找上了他,于是他殺人滅口,并順便砸了鞠菁菁的電腦和手機,企圖毀滅證據,R就是最好的證明,那是傅雨的英文名Rain的開頭字母。」魏正義解釋。
最讓他迷惑不解的就是那個R啊。
聶行風注視審訊室裏的傅雨,很顯然,傅雨是內向腼腆的那類人,從未遇到過這種突發狀況,被連番問話後,他臉色變得慘白,目光有些呆滞,已經到了無法支撐的邊緣。
這樣的一個人,就算給他一把刀子,他都未必敢殺人。
「董事長,別被罪犯的外表騙到了,現在的兇殺案中百分之八十都是這種看似老實善良的家夥。師父,喝茶。」
魏正義侃侃而談完,又接過下屬遞來的熱茶,孝敬給在一旁忙着發道符的張玄,聶行風的那杯明顯是順路。
沒在意這種不平等待遇,聶行風轉頭看在另一個房間裏提供證詞的衛小惠。女孩今天穿了條淡粉色長裙,裙子看起來價值不菲,也很漂亮,不過穿在稍顯矮胖的她身上,明顯有些不搭,最近好像很流行這種長裙,他之前還在哪裏看到過。
衛小惠表現得很冷靜,對答如流,聶行風皺了皺眉,一種直覺,事情不像是衛小惠說得那麽簡單,可是,她有什麽是必須要隐瞞的嗎?
魏正義把鞠菁菁的棺材吊墜拿給聶行風看,棺材裏面放的是張很小的紙條,和吊墜分別保存在證物袋裏,紙條上寫的是——順利進入模特兒決賽。
原來,這就是她的願望啊。
聶行風不由自主想起鞠菁菁要求他們保密時的調皮相,可是那個女孩再也不可能醒來了。
棺材吊墜泛着誘人的金光,和底部的七顆水鑽交相輝映,棺材棺材,究竟是見棺發財?還是勾魂的索命棺?
「董事長,都看完了,我們回去吧?」
聶行風在觀察警察審訊時,張玄也沒閑着,給警署裏暫時沒事做的衆人發道符,一圈轉下來,居然不夠賣,不由萬分懊悔出門時沒多帶些來,于是跟聶行風打招呼,準備回去立刻多寫些道符,再來警署售賣。
聶行風心裏隐隐有些想法,卻又無法順利連到一起,被張玄拉出警局,開車回家。路上張玄很開心,哼着小曲,擾亂了他原本煩躁的心。
他瞅了張玄一眼,「你很開心?」
「那當然,我又找到了開辟靈異事業的新渠道耶,回頭要好好再研究一下辟邪符靈咒符,因地制宜,學以致用。」張玄笑眯眯地說。
那些警察實在是太熱情了,對他的态度好像是認識了很久似的,張玄把這現象自動歸結于緣分,就跟他和招財貓的緣分那樣。
聶行風的眉不自禁地皺了一下,不經意掠過的不悅,一向神經大條的人居然看到了,疑惑地看他,「董事長,你好像不太高興。」
他當然不高興,有個幾小時前還跟他們聊過天的女孩子剛剛過世,他怎麽可能開心得起來?
「鞠菁菁死了。」聶行風強調。
「所以?」
張玄淡藍眼眸裏露着不解的色調,明顯無法溝通,聶行風嘆口氣:「一個我們認識的人剛死掉,你不覺得悲傷嗎?」
「我悲傷,她就能活過來嗎?」
「即使沒感覺,可也別在死亡現場給魏正義兜售道符,這對死者很不尊重。」聶行風語氣不自覺加重了。
其實他一點兒都不在意張玄的貪財白目,但是今天的場面給他的感覺很不好,如果死的是個他們完全不認識的人,也還好說,可是那個女生剛剛跟他們談過話,還很熱情地給他們提供線索,他無法理解張玄怎麽可以對她的死完全無動于衷。
「為什麽我賣道符就是不尊重她?她已經死了耶。」看出聶行風明顯的不高興,張玄在旁邊小聲辯解:「再說,人總是要死的,只是早晚而已嘛。」
如果現在說這番話的是其他人,聶行風想自己的拳頭一定立刻就揮過去了,可偏偏是張玄。他真搞不懂這個人,有時候他那麽重感情,有時候卻又冷漠得讓人無法想象。
「也許,我們一開始不找她的話,她就不會死了。」不舍得罵張玄,聶行風只好自我怨怼。
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張玄看着他,半晌,忽然輕聲問:「你在怪我?」
「沒有。」
他知道張玄已經盡力了,他在辦案子,尋找證據是很正常的事,在發現鞠菁菁有危險時,他也第一時間派羿去保護她,出現這種結果完全是意外,沒人能預料到意外不是嗎?而且,他們現在表現得再悲傷,死者也無法再活過來,張玄沒說錯,他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
張玄沒再多問,這讓聶行風很慌亂:「聽我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張玄似乎在不高興,車裏氣氛很僵,沉默的空間讓聶行風很不适應,他力圖找些話來緩和氣氛,可惜對方完全沒有回應他的意思,閉目養神,直到回到家都沒再開口。
到了家門口,張玄下車,見他沒有跟前幾次一樣邀自己進去,聶行風實在無法主動提出登門的要求,猶豫了一下,叫住他。
張玄轉過身,藍眸奇怪地看他。
「小心身體。」此刻,道歉的話似乎也讓人覺得不合時宜,聶行風倉促間只想到這句話。
「喔。」
「那個……剛才,其實我不是怪你,我只是看到認識的人死亡,心情差一些,我……」
聶行風努力找着比較委婉的措辭,一路上的低壓氣氛壓得他心好沉,那不是他喜歡的感覺。
張玄目不轉睛的看着他,忽然笑了,眼眸裏閃爍出漂亮的釉藍色彩。
「我沒生氣啦,我剛才是在思考線索,放心,我不會讓鞠菁菁白白死掉,有消息馬上給你電話。」
壓在心頭的重石似乎在瞬間被挪開了,聶行風點點頭。
「別累着,回頭再聯絡。」
車開走了,張玄聳聳肩,嘴角露出一個狡黠的笑。招財貓簡直白擔心,他怎麽可能跟財神爺過不去?剛才是有點生氣,不過是生那個敢挑戰他的家夥的氣。
吹着口哨進家門,在房子裏留守的小蝙蝠立刻一個俯沖飛過來迎接大駕。警署裏供着關二爺,它不害怕,但也不喜歡靠近,所以被張玄允許先回來了,見聶行風居然路過家門而不入,它嗅出裏面不尋常的氣息,忙問:「你跟董事長吵架了?是不是要拆夥?」
「要我跟招財貓拆夥,這輩子,不、下輩子也不可能!」張玄狠瞪這個不會說話的式神一眼。
不可否認,剛才他的确很不高興聶行風說的那番話,不過後來聶行風那份緊張的态度也讓他很受用,所以,他會把這件事管到底,給死者一個交代。
「其實,我覺得你們兩個搭檔也不錯啦。」
跟正邪不兩立相比,羿更關心自己今後的生活待遇問題,喝過XO高檔酒之後再換回啤酒罐的話,它可能也會有一點點的不适應啦。
「把那個小木棺給我看一下。」
不明所以,羿把收進自己寶貝囊的木棺吊墜拿出來,抛給張玄。
「有什麽問題嗎?首先聲明,這已經是我的東西了,不可以燒掉喔。」
小蝙蝠的認知,進了自己寶貝囊的東西就歸自己所有,貨物到手,概不退還。
沒理會唠叨的家夥,張玄重新把木棺裏外仔細看了一遍,發現羅琪和鞠菁菁的吊墜跟這個木棺最大的不同不是材質,而是棺材底部的七顆水鑽,那不是單純的裝飾物,而是一種象征。
七星定魂。
原來木清風在把棺材飾物給那兩個女孩時,就已經知道她們命不久矣,所以用七星罡位定住她們的魂魄,在某種程度上可以幫她們躲避災劫,即使她們不幸死亡,魂魄也會由七星指引去木家。
這世上居然有可以預蔔命書的馭鬼師,那天下陰魂還不任他予取予求?張玄抖了一下,直覺感到木清風不好對付,同時又有那麽一點點的好奇,木清風是怎麽看到別人命運的?
「老大,你又要去哪裏?」見張玄轉身出去,羿很奇怪地追上去問。
「去查線索。」
「要我幫忙嗎?」
「好好留守看家,就是最大的幫忙。」
被甩掉了,小蝙蝠氣得在空中抱住啤酒罐用力搖:「人家好歹也是式神,有那麽差
嗎?有那麽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