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衰敗
“阿玉,我想喝你煮的粥,可以嗎?”再跟他待下去,她可不敢保證自己不會失控。
宋锵玉一愣,活了那麽多年,幾乎什麽都學會了,就是沒有學會煮飯熬粥這門手藝,但她想要的他又豈會不滿足她,他點了點頭,“阿意,你在這裏乖乖等着,不許亂跑,再跑就打斷你的腿。”
鄭意然推了推他,“啰嗦,快點走。”
宋锵玉得寸進尺,竟然耍起賴來,偏身湊到她面前,指尖點了點他自己的頰側,“阿意。”
“嬉皮笑臉,沒個正經。”
她是個虛僞的女人,一向心口不一,大概是他的側顏看過于誘人了,鄭意然湊上去大力的“啵”了一口,停留片刻後便稍稍分開後,又湊近一些,伸出她的尖牙細細啃噬,一路往下,流連于他的脖頸,理智尚在,她終究還是舍不得對他下手,只稍片刻後就停了動作。
停下後,兩人的氣息都有些不穩,宋锵玉抵着她額頭,本意是為了平複內心的躁動,但此時兩人靠的極為相近,近的他可以聞到她柔膚散發的幽香,不但如此,他知道,只要他稍稍擡眼,便可窺探到她蜿蜒自鎖骨下的美好,他運息平複自己,與她稍稍退開,摸着她吻過的濕潤,看她的目光稍顯意味。
在鄭意然的解讀下,大意就是: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女人,語言上說着不要,嘴上倒是挺誠實的,虛僞。
與她相處那麽久,她的脾性他也摸透了七八分,在她發飙之前,宋锵玉識相的走了。
宋锵玉大概是存了讨好她的心思,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筎意指揮下人往她屋裏送了一箱又一箱的衣服首飾,顏色大體來說都是比較素雅的,也比較符合她的審美,她身上穿的這件水羅蘭的淺色羅裙,荷葉邊的袖口繡着精致的花紋,就是宋锵玉為她精心挑選的。
一條絲繩自她脖頸垂落胸前,是一枚用玉石打磨而成的吊墜,通體的白玉更襯得她膚如凝脂,雅致怡人。
“少爺真會疼人。”筎意看她的目光中透着豔羨,仿佛她就是這世間最幸福的女人。
鄭意然翻翻櫃中的各式的襦裙,頓時覺得索然無味,她也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麽不滿足的,這些不正是她所期待的嗎?但她這一顆心忽上忽下的,總不安穩,“筎意,你老實告訴我,你之前有沒有見過我,或者是見過跟我相似的人?”
筎意搖搖頭,否認了她心中的猜測。
她昨晚做了個夢,夢中的人跟她一模一樣,剛開始的她是溫婉的、知性的,跟宋锵玉亦師亦友,漸漸的,她不再滿足于現狀,她嫉妒任何一個出現在他身邊的女孩,是以,她都用盡手段将她們趕走了,宋锵玉知道後只是皺了皺眉,并沒有出聲責怪她,他們還是像以前一樣相處。
但她做的再多,也改變不了她出身卑微的事實,宋锵玉家人本就不喜他整日跟她混在一起,得知她善妒的脾性,對她的印象更加壞了,便私底下責令她,讓她不要再來打擾他家兒子,宋锵玉有着大好的前途,讓她有點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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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的她對這些話并沒有因為這些話受到影響,她還是整日跟宋锵玉混在一起,活得恣意而歡樂。
古怪是附近的村民對她的态度,他們對她似乎都很畏懼,在她慣常出現的時辰,家家戶戶閉門不出,不湊巧碰上了,倒是會出聲跟她打聲招呼,只是語中除了對她的駭然,聽不出第二種情緒。
她性子淡淡,村民們對她的态度,在她心中掀不起半點波瀾,她在意的只有宋锵玉一人。
夢中還出現了很多場景,只是她一覺醒來都忘得差不多了,她只記得畫面在不斷轉換,一下是她現在的臉,一下又變成茗伊的臉,夢中的茗伊比現在的茗伊還要美上幾分,她活得肆意張揚,美的也張揚。
她現在一時也搞不清楚是她思慮過多才會有所夢,還是這事真的是确确實實發生過的,夢中的的她,目光永遠追随着宋锵玉,她看向宋锵玉時,眼裏有星辰在閃耀,唇角永遠微微上擡,離開宋锵玉後,她的眼中灰敗無波,她對那些一副心思依附男人的女人一向嗤之以鼻,但夢中的人,她卻讨厭不起來。
她猜測,夢中的她或許就是原來的她,抑或是這些不過是她在夢裏捏造出來的幻想。
另一邊,蕭然一聽到主子要進廚房,驚得眼睛都快掉到地上了,還好他眼疾手快撈住裝了回去,按理說主子讀書多,應該懂得君子遠庖廚這話的意思,他就那麽想不開,非要進廚房。
事實證明,宋锵玉說要熬粥真的不是說說而已。
拿碗的動作,頗有幾分大廚的風範。
只是不到一會,就啪啪打臉了,碗“啪”的一聲就摔倒了地上,碎成兩瓣。
宋锵玉自小便是人中龍鳳,以往做什麽都游刃有餘,他看了看被摔壞的碗,又看了看蕭然,表情有些不知所措,顯然是沒想到這種事情會發生在他身上。
府中的大廚肉疼的看着他費勁心思才換回來的上好青瓷碗,暗暗了抹了一把汗,“少爺想要什麽,小的來幫忙。”再那麽折騰下去,這碗都不夠他砸。
宋锵玉重拾信心,“溫伯,你先出去,這裏有我跟蕭然就夠了。”
溫伯暗戳戳又抹了把汗,兩個對廚藝一竅不通的人叫他一個大廚出去,覺得少爺可能是喊錯了,但鑒于少爺的強大的氣場,他不敢反問,他只好按照吩咐先出去,反正他就在外邊等着,有需要随傳随到。
溫伯一出去,宋锵玉還真有模有樣的,淘米、放水、燒火一氣呵成。
蕭然化身馬屁精,想要幫他燒火,被他一口回絕了,他的原話是這樣的“阿意說要喝我親手熬的粥,我要親力親為才行。”
聽到這話,蕭然表示有些酸,他比主上還上幾年,但至今他還是光棍一條,熬粥嘛,多大點事,他不是不會熬,而是能讓他為她熬粥的人還沒有出現。
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宋锵玉舀了一點點鹽放進去,“蕭然,這點鹽應該夠了吧?”
這問題可把他給問倒了,他回想一下,以往他家煮白粥的時候都喜歡往裏邊放一大勺子的鹽,他們幹的是苦力活,他娘親的意思是出汗多,就要多加點鹽。
這意然姑娘他也沒見着人,他也不知道她出沒出汗,那加還是不加?“意然姑娘出汗嗎?”
他話一出,宋锵玉看他的眼神就跟看禽獸無異,“你是不是還想問她穿了幾件衣服?”
蕭然搖搖頭,“主上,我沒別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出汗就多放些,不出汗粥就夠味了。”
宋锵玉收回目光,舀了一小勺放在口中試了試味道,興許是覺得味道不錯,得意過頭,又舀了一勺,怼到他嘴邊,“你嘗嘗,味道還不錯。”
主子第一次下廚就成功了,他自然也為他高興,想也沒想就伸嘴啜了一口,吸溜聲太大,及時驚醒了宋锵玉。
此時兩人面面相觑,他抵着勺子,他撅得嘴巴,兩人呼吸相聞,說不出的怪異,宋锵玉先反應過來,往後退了一大步,看了一眼噘嘴的蕭然,又看看自己的勺子,滿臉嫌棄。
趕忙放下手中的勺子,轉身拿一個新的出來,蕭然表示自己受到了傷害,剛剛還喂他粥,轉眼就翻臉不認人了,啧啧啧,男人呵,還真是絕情。
屋中,一碗清水白粥,被他捧出了珍馐美馔的意味,這也是沒誰了,看他那麽鄭重,鄭意然也不好太随意,接旨似的雙手接過,低頭不敢看聖顏,只差沒雙膝跪地了。
可怕的是她喝一口,他便問一句:“好喝嗎?”簡直是累人。
鄭意然把碗往他那邊推了推,“要不,你喝。”
“不,你喝,我喜歡看你喝粥的樣子。”
鄭意然一字一句鄭重其事的告訴他,“你看着我我喝不下。”
經她提醒,宋锵玉也意識到自己有些不妥,他擡手拍拍她頭,“那你先喝,我去交代蕭然一些事情。”
宋锵玉一走,鄭意然打開偏窗,趴在窗沿狂吐,把剛剛下肚的白粥悉數吐了出來,鄭意然自嘲的笑笑,她的身體好像還不太能接受食物這種東西。
她擦了擦嘴,把碗中剩下的白粥喝完,但結果還是一樣。
眼尖的她發現窗外一只鳥雀在撲翼,她咽了咽口水,果然,身體是騙不了人了,她對米飯稀粥不敢興趣,甚至是排斥,卻對一切生物乃至人都感興趣。
現在的她尚且可以控制住自己,但日後,她餓的不成樣了,會不會像喪屍一樣胡亂攻擊別人?這是她最不願看到的事情。
接連幾天,宋锵玉都為她送上了他親手熬制的白粥,都被她偷偷摸摸倒掉了,他毫不知情。
才短短幾天,她便變得憔悴又惹人憐,面色些許蒼白,清減的小臉上眼眶青黑,眼睛咕嚕嚕直轉,大得吓人。
宋锵玉俯身貼着她小臉,感受她臉上的涼意,眼中蘊着擔憂,“吃了那麽多,就是不見長,阿意,我該拿你怎麽辦?”
鄭意然看起來跟常人無異,但骷髅速度成人,從來都沒有什麽好下場,他見的太多了,這幾天她狀态明顯不對,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衰敗,身體涼意襲人,完好的表象下透着衰頹,沒有生人的朝氣,卻透着死人的腐敗。
鄭意然把帶着涼意的指尖罩在他臉上,看他沒有避開,還“咯咯”傻樂起來,“阿玉,你都沒給我吃肉,天天清水白粥,怎麽胖的起來,阿玉,你現在就苛待我了,以後我還怎麽敢跟你混。”
宋锵玉被她逗得眉目舒展了些,“傻姑娘,日後跟了爺,還愁沒有大魚大肉。”以前對于這種骷髅,他從來沒有關注過,自然也沒有查閱過相關古籍,他覺得沒有必要在這上面浪費時間,因為他從來沒想過他的阿意會以這種方式變成人,所以事情一旦發生,他措手不及,無計可施,他四處發信求助,但收獲甚微。
與茗伊勾搭的人找到了,他猜的沒錯,是夕月國的三皇子,一個無知小國,竟然把手伸到他們領地上,看來是活膩了。
不過,再小的國家,他們的皇子也萬萬不能在他們的領地上出事,倒不是他害怕,只是不想橫生事端,惹出不要的麻煩 。既然這樣,那唯一的方法就是趁他在夕月國的時候将他解決。
他能派人潛進他府中,他照樣能找人潛伏在他宮裏,不過一個廢柴,整日只知道尋歡作樂,如果他平日裏把多些時間放在修煉上面,也不至于那麽快就被弄死。
真沒意思,他還以為撬開他的嘴要費不少功夫,誰知他只是稍加吓唬吓唬,他就驚的屁滾尿流,将事情和盤托出了。
那蠢貨給阿意用的藥并沒有什麽特別之處,阿意變成這樣可能與她特異的體質有關。他現在還沒有什麽的辦法,唯一的辦法就是等,等待他做好的萬全的準備前往石頭嶺,如果事情順利,說不定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那日後,宋锵玉每日都會到她屋中陪她,簌簌叨叨的說個不停,跟她講訴各地的風土人情,還說等以後她身體好一些,就帶着游遍天下,兩個人出去,說不定到時候就拖家帶口回來了。
宋锵玉跟她講的這些,都是她以前憧憬向往的,但現在她這副殘敗的軀殼,撐不了多久了,現在她每日多數時候都是困倦着的,聽了會就忍不住又睡了過去,身體不好,脾氣也變壞,經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對着筎意,只因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她就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對此,她幹脆把人都打發走,不想波及旁人,畢竟這副模樣,她自己看了都心生厭惡,更逞讓他人。
宋锵玉的擔憂,她也看在眼裏,心情好的時候她便會逗逗他,讓他緊皺的眉心舒展些,心情不好的時候,她便漠然的看着,心裏還有些快意,甚至惡毒的想着,就這樣吧,她要讓宋锵玉親眼看着她是怎麽一步步被病痛折磨致死的,讓他永遠記住她的模樣,就算日後他懷中躺着別的女人,腦海中至少還有她的身影在晃動。
想着想着她便“噗嗤”一聲笑,原來她不僅是個小氣的女人,還是個惡毒的女人,宋锵玉認識她還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