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教訓
鄭意然離開偏院後就去前院找了套衣服換上以方便行事。
轉了一圈也沒看到福伯的身影,鄭意然幹脆坐在池邊,許久不喂魚,手怪癢的,巡視了下周圍,看到沒什麽異常邊坐到池邊扯草喂魚,“魚魚魚,我要成為宋渣渣這輩子得不到的女人。”
鄭意然也沒覺得沒趣,繼續自娛自樂,“魚魚魚,這府中最美的骷髅是誰?”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輕笑,笑聲清潤柔和,卻讓鄭意然後背升起陣陣寒意,不用回頭她也可猜出來者是何人,鄭意然望着一派平靜的池面,心中思量着待會逃跑是應該走水路還是陸路,陸路逃跑成功的可能性不大,水路還可以賭一把,她就賭他不會袅水。
“夜裏不安全,姑娘怎麽一個人呆在這湖邊。”
确實不安全,她也後悔一個人呆在這池邊了,鄭意然慢悠悠的轉過身,本以為會看到駭人的面孔,不期然卻對上一雙深邃的眸子,此時的肖統領唇畔含笑,看起來極為清貴自持,配上藏青色的長袍更顯清逸,本已腐爛的右臉此刻竟離奇的如常人般了,這人頭果然夠進補的。鄭意然暗啐一句:道貌岸然的怪物。
鄭意然壓下對他的恐懼,極盡恭敬的叫了一聲:“肖統領。”
“不必拘謹,方才在身後聽到姑娘的自言自語的打趣聲便覺得姑娘一定是個妙人,多日來煩擾心頭的憂愁竟悄然而逝,本不想叨擾姑娘,但實在是情不自禁。”
好一個情不自禁,看來肖統領不僅殺人有道,更是一個情話狂魔,莫不是看上她的骨頭了?鄭意然摸摸自己身上還健全的骨頭,暗戳戳把手骨背過身後掩了掩,“肖統領說笑了,小的身份低微,這稱贊受之有愧。”
鄭意然這副模樣落到肖望眼中變成了姑娘家含羞忸怩的做派,肖望心中一片冷然,女人都是蠢貨,□□,只會依附男人,沒用的東西,他以後看到一個解決一個,看着礙眼。肖望向她走近了幾步,面上深情一片,“姑娘,只要你跟了我,日後便會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
給她畫大餅呢,怪不得死在他手上的女子那麽多,“肖統領,實不相瞞,小的生前被人叫做無鹽女,曾一度自卑的不敢邁出家門,沒想到今日卻得到肖統領的賞識,看來是祖宗顯靈。”
肖望臉上嫌棄之色一閃而過,繼而在那吧啦吧啦一大堆,無非就是她不應該妄自菲薄,不應該看輕自己。
肖望估計是把她當成自己的手下在訓話,過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他還在滔滔不絕。
鄭意然思緒飄了又飄,回歸之時便看到他腐爛的右臉,一時之間有些躊躇,告訴他?不告訴他?要是好心告訴他他會不會趁機把她一口吞掉來進補?
肖望漸漸也察覺到不對勁了,捂着自己的臉不放,半好的臉上透着陰郁,洩憤般抓起屍蟞摔至地上,繼而狠狠踩死,“都怪你,要是你早點答應我我就不會變成這樣。”
鄭意然有些委屈,這怎麽能怪她,他們剛剛确實沒談妥,而且剛剛是他自己自言自語簌簌叨叨了好久,“不關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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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望眼中邪氣突現,半好的唇畔勾起駭人的弧度,“原想着要是你心甘情願讓我吃口感會好一些,現在看來沒必要了,吃進肚子裏都一樣。”
肖望步步逼近,但鄭意然已退無可退,她身後便是池子,危險之際,鄭意然不自覺的叫出聲:“宋锵玉。”
肖望腳下一頓,“你認識宋锵玉?沒想到這府中混進不少雜碎。”
雜碎?他居然叫她雜碎,鄭意然怒意橫生,恨不得将眼前的怪物撕碎,但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此刻不能輕舉妄動,鄭意然捏着嗓音,故作逢迎道:“肖統領,宋锵玉是何人不是衆所周知嗎?”
“宋锵玉殺我全家,我只是不希望自己含恨而終。”
肖望一副懷疑的樣子,眸光幽遠的看向她的身後,“既然這樣,那今天就給你一個報仇雪恨的機會,宋锵玉就在你身後。”
鄭意然一回頭,便看到宋锵玉站在她的對岸,衣袂飄飄、白衣勝雪,一雙鳳眸霧霧含情,嘴角淡弧微勾,宛若畫中美人,而這美人踏着夜露正朝她步步而近。
鄭意然按捺住心中的期盼,“肖統領,我現在就過去把他解決掉。”
肖望愉悅而笑,“沒想到姑娘那麽迫不及待,聽聞宋锵玉素來清心寡欲,多年來都過着宛若苦行僧般的生活,你說要是我當着他的面上演活春宮,他多年來的信念是不是就怦然而倒?我這人最看不慣假惺惺的人。”
說着肖望便把她撈入懷中,手在她腰間摸尋腰帶,眸光挑釁的看向不遠處趕來的宋锵玉,“姑娘真香,放心,肖統領會好好疼你的。”
鄭意然木然不動,她在尋求機會,一個能讓他一刀致死的機會,盡管知道她可能沒有這個能力,但她還是想試一下,他越在意什麽,她就要毀掉什麽。鄭意然柔着嗓音,“肖統領,脫衣服這種事怎麽能勞煩您,我自己來。”
肖望稍稍把她放開了些,眸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還是盯着宋锵玉的方向。
鄭意然摸向腰間,不經意間移向懷中掏出匕首,在肖望失神之際往他半好的臉面上狠狠刺入便往後退開。
肖望捂着被傷的臉龐,表情扭曲,可見怒意至極,劃破的面皮滲出的液體順着掌際滑至臂中,本已幹癟的肉條竟如枯木逢春般生機勃勃。
肖望伸出舌尖勾了勾唇邊殘留的血跡,絲毫不見剛剛的怒意,“美人在骨不在皮,姑娘身上幽香萦繞,雖然沒有面皮,但我卻仿佛看到你臉上的一嗔一怒,你,我要定了。”
鄭意然用布條抹着刀刃上殘存的血跡,撕破臉後她也沒必要跟他虛與委蛇,“嗜血的怪物,你也配?”
“怪物?怪物又如何,這世間需要依仗怪物的人不勝其數,就連宋锵玉,日後我也要讓他跪下求我。”
宋锵玉悄然而至擋在她的身前,眉間輕擰,眸色淡漠冷然,“莫統領不久前還拜在我府下,沒想到你轉眼就投靠在此,多日不見,竟有些懷念莫統領打洗馬廄的手藝了。”
那段時間是他最屈辱的日子,肖望雙拳緊拽,眼中如啐了火般,“宋锵玉,我看你還能嚣張多久,如今朝中動蕩不安,骷髅造反之事不斷,僅憑你一人之力恐怕無法逆轉這局勢,況且你府中還有軟肋存在,大業與美人,你會如何抉擇?只怕到時候你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我等着看你落敗的那天。”
宋锵玉睑翼微垂,投下一片暗影,聲輕如羽:“那就盡管試試,我自有辦法治你們,目光短淺、暴虐無度,終究難成大事。”
“阿意,過來。”
鄭意然依言走近,宋锵玉衣袍一展便把她納入懷中。
與外隔絕,眼前漆黑一片,但勝在幽香沁人,盡管身處黑暗她卻覺得無比心安。
宋锵玉撚着随手而取的枝葉,慵懶中透着凜然,“你要是願意說出你背後之人,我可以考慮讓你死的痛快些。”
“好大的口氣,不過恐怕宋莊主要失望了,并不存在什麽背後之人,我一向自然随意慣了,何必自找罪受。”相傳骷髅之王統領天下百家骷髅,掌握着骷髅生死存亡之密,傳聞中它消失前曾在宋府出現過,并把秘籍交給了宋锵玉,是以天下的骷髅對宋锵玉都有幾分忌憚,他也曾秘密派人去宋府尋找這本秘籍,但都一無所獲,傳聞畢竟只是傳聞,說實話他并不相信所謂的骷髅之王,自然也不相信所謂的秘籍。今日他倒要看看他有什麽本事。
他話一出,宋锵玉并未有什麽舉動,只是撚着枝葉置于唇畔,以葉作簫,一時之間簫聲陣陣,陰風肆虐,地動樹搖,本還平靜無波的小池面瞬間激起千層巨浪,池水聚集而起,宛若蛟龍盤旋于半空中,一瞬又朝他狂撲而來。
肖望被逼得步步後退,瞳神怔然,似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簫聲漸盛,愈發激越空靈,他能感覺到自己功力在漸漸流失,身體在逐漸枯槁,他想做出反抗,但渾身軟綿無力,只能任由身體倒至地上。
肖望被恨意充斥的雙眼死死的盯着宋锵玉,他不甘心就那麽死去,他還有未完的大業,還有未盡的野心,他不甘心,這一刻,他突然覺得,也許秘籍是真的存在的,只是他已經沒有機會去探尋了。
肖望變成朽木化土之時,簫聲也漸止,宋锵玉美眸星芒細碎,語中帶着不耐:“自不量力。”
福伯上前,“少爺,剛剛的動靜恐怕也把府中的其他骷髅給驚動了,前院大批骷髅正聞聲趕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事傳出去只會有損少爺在骷髅中的聲望。
福伯暗自着急,但宋锵玉顯然不以為意,“可是我還沒殺過瘾。”
“少爺,你忘記老爺的交待了嗎?”
宋锵玉并未理會福伯的話,撩開衣袍放出鄭意然,“阿意,悶壞了吧?”
鄭意然搖搖頭,宋锵玉在她顱骨上溫柔一撫,“走吧。”
“我走不動,腿軟。”她可不敢指望剛剛在上的宋锵玉會背她,因此她把希望寄托在老态龍鐘的福伯身上,“福伯。”她覺得自己挺對不起福伯的,他年紀那麽大了還要他來背她。
對上少爺吃人的眼神,福伯身體一瑟,往後退了一步,“鄭骷髅,我還有事,先行一步了。”鄭骷髅這不是想要害死他嗎?沒看到少爺剛剛的眼神比殺骷髅的時候還要可怕。
福伯一走,鄭意然徹底失去了依靠,只能讨好的扯着宋锵玉的衣袖,“少爺。”
宋锵玉眼神複雜的盯着她,最後還是蹲下了身子,“上來吧。”
鄭意然趴在他的後背上,顱骨在他脊項上蹭了蹭,嗓音頗為可憐,“少爺,我不想做骷髅了,我想做人。”
宋锵玉語中帶着不易察覺的澀然,“嗯,我知道。”
得到回應,鄭意然越發覺得委屈了,聲音也不自覺染上了些許哭腔,“他剛剛還罵我雜碎。”
“嗯,我剛剛已經教訓他了。”
“他還摸我。”
宋锵玉摟在她膝間的手緊了緊,“嗯,所以我剛剛把他的手給卸了,還挫骨揚灰了。”
背後沒了回應,宋锵玉偏了偏頭,在她額側親昵一摩,“睡吧,睡一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