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氣勢。
鳳栖梧桐,鳳诏琴,據說是用鳳凰栖息過的梧桐木制成。而樓空所奏的曲子,名喚鳳鳴。
“鳳者為皇,神獸出山,豈非萬物拜服?”樓空輕聲地嘆了一口氣,他篤定,炎祈要輸了。
神獸威壓哪怕只有一點點兒,對妖修來說也是很難忍受的。
炎祈眨了眨眼,長翹的羽睫垂落,他握緊劍柄,手上青筋暴起,隐在袍袖下的手臂上浮現了赤紅的紋路,臉上也是妖痕乍起。別人都會認為他是被逼得失态,楚南澤卻想起徒弟給展示的蠻力,不由喃喃,“勝負在此一舉。”
“你還認為你徒弟會贏?”萬劍谷的胡長老呵呵一笑,樓家祖傳的鳳诏琴,和樓空認識的楚南澤會不知道?就是嘴硬罷了。
此虛宗許長老冷笑,“神獸和妖獸,差的多了。之前就不知禮數沒有風度,現在還能怎麽掙紮?”
胡不違針對楚南澤,更針對北域的人,“不過這沖勁,看着就是條漢子,不是那窩囊廢。”
楚南澤不領情,他專注地看着擂臺,對還要在他耳邊絮叨貶低他徒弟的許長老只有一句話,“閉嘴。”
許長老:“……”且讓你得意一會兒。
炎祈的劍也已經揮出,是他曾悟出的第一劍,嗯,聽名字就知道了。
禮尚往來,樓空在放大招之前出言提醒了,無論是因為看輕了炎祈還是顧及楚南澤的交情,炎祈都領了這個情。所以等到他要出招的時候,也冷冷淡淡地開口,“此為劍一。”
疾風驟雨一樣的劍勢,漫天火光映紅了半邊蒼穹,而白衣銀發的人借力而起,仿佛淩空而立,劍鋒所指,便是樓空的方向。而鳳凰虛影撲來之時,火焰彙聚出的巨狼也顯出真身,迎上去撕咬起來。
能和鳳凰厮打成一團,足以顯示其不凡了。樓空就有點吃驚,這個劇本不對啊,說好的一見鳳凰,納頭就拜,對付妖修的萬中無一的絕招利器呢?
炎祈仰起頭,盯住虛空中的鳳凰,揮劍就撲上去和火狼并肩作戰了。萬物拜服個鬼啊,他又不是翼狼族,翼狼那也是獸族不是羽族,只有羽族才把獸神想象成鳳凰那樣,名字還不叫鳳凰,直接喊神鳥或獸神……
#純樸的獸人們#
眼睜睜看着炎祈一劍一個把鳳凰身後的百鳥給砍了,樓空這才意識到危險,那琴身擋下了好幾次炎祈的攻擊。簡直嘩了汪了,他是個遠程啊!被近身了的遠程……也是心疼。
人家想要當個安靜的美男子啊。
樓空平複了一下心情,不忍心拿琴去格擋了。方才兩下是心裏一慌下意識地擡手,現在冷靜下來,他寧願被砍的是自己,都不想鳳诏上多道刮痕。往好處想吧,只要鳳凰贏了,他也就贏了,至于密集的沖他來的攻擊,築基的靈力能消耗多久呢?
事實證明,可以消耗很久。炎祈的靈力已經不科學到可以媲美金丹了,還特別懂得節約使用。
于是樓空被追成了狗,給自己彈了一曲清風入夢加速度,又時不時回頭抽冷子丢到音刃出去,然并卵,打不到。
樓空:“……”我恨劍修!尤其是可遠攻可近戰體力賽體修的劍修!
如果不是鳳凰要消耗樓空大半靈力支撐,他堂堂一個金丹期也不會被攆得那麽慘。但同樣的,炎祈的劍一燒起靈力來不遑多讓。幸好如此,不然這兩個能玩一天……
然而随着一聲凄厲的鳴叫,勝負已分。
楚南澤勾起嘴角,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他的徒弟,他的……道侶,是最棒的!
第六十五口鍋
由不得楚南澤不高興,他第一次碰上樓空的鳳鳴曲都差點吃虧,那時他們修為還不相上下呢,而炎祈應對得如此漂亮。
發出哀鳴的不是那看不出種類,怎麽瞧怎麽普通最多精神一點的火狼,反倒是被寄予厚望,誰都能說出傳說由來的虛鳳。那可是鳳凰!而且不同于那些只是為了氣派為了好看而選擇龍鳳作為招式的人,樓空的琴是真的和鳳凰有關系,譜的曲子也是真的如鳳鳴相诏。
但是樓空是從未見過鳳凰的。炎祈卻見過獸神,應該算是獸神分/身吧,每年豐收祭的時候,祭祀點燃的火焰真的會随着衆人的拜伏而升騰躍動,變出狼的形态并引領群狼共嚎,玄異的場景始終被炎祈銘記于心。
火狼的爪子用力按住了鳳凰的翅膀,耀眼炫目的火羽被爪子一撓散落一地,未接觸到地面就消失無蹤。最後耀武揚威的火狼一口咬在鳳凰修長的脖頸上,就好像叼着一只雞,特別興奮地往炎祈身邊蹭。
嗯,就好像叼着一只雞……樓空都要哭出來了。
要知道他召出的鳳凰虛影實際上是鳳诏琴的精魂,結果居然輸給名不見經傳的一匹狼,還被像一只山雞一樣叼着……以後都不能直視鳳凰了。
火狼上下颚一合,鳳凰徹底消散了。樓空受到反噬,咳嗽兩聲,唇邊溢出血絲,“我認輸。”
“承讓了。”炎祈也立刻收回吃掉了他近乎三分之二靈力的火狼,說真的,他的靈力儲備也快告罄了,倒是原初之炎偷吃了鳳凰虛影的一點點鳳凰火,聊勝于無,節約了他的損耗。
真正的鳳凰火出現的話,炎祈這境界,有原初之炎也抵不過,像是現在這樣的就很好。他可以确定,傳言鳳诏琴落過鳳凰是真的,而樓空堅持淬煉的話,必定有大成就。從原初之炎反饋的信息來看,那把琴上怕是藏着真正的修真界靈火之首——鳳凰火。
擂臺上打得十分激烈,下了擂臺樓空依舊笑得溫和。和楚南澤有交情,居然輸給了楚南澤的徒弟,這本該是一件尴尬極了的事,但是看着樓空這樣坦然的态度,反而令人說不出什麽閑話來。
看慣了蘇景卿笑眯眯的樣子,淩雲很容易地分辨出來,樓空不是腹黑不是笑面癱,而是一個真正溫潤如玉的君子。沒有人願意被他比成小人,所以肯定不會當着他的面說點有的沒的。
未認輸之前,樓空沒看出蹊跷,認輸的話說出口了,他就發現炎祈連執劍的手都在抖了。一個劍修連劍都拿不穩了,說明他已是強弩之末,可樓空卻認輸了。
樓空是對的,他所剩靈力比炎祈多出些許,但是他已認輸了。不過樓空并不感到可惜,因為他心裏清楚,他不是那樣能夠壓榨出自己所有靈力的人,而炎祈是,炎祈是一個戰士,樓空卻是一個愛琴的琴師,僅此而已。
“我只有一個問題。”樓空走到炎祈旁邊扶了一把,趁機問出了心底的疑惑,“鳳凰畢竟是神獸,為什麽……”
他有點說不出口,這個問題就像在質疑人家的勝利一樣。
炎祈對楚南澤的眼光是很信任的,心胸豁達如樓空,不愧是能和楚南澤成為朋友的人,所以他并不做隐瞞,帶着些許驕傲答道:“鳳凰是神獸,而我的……是獸神啊。獸神在上,伴我常勝。”
樓空還待再問,等着他的歐陽弈冷哼一聲,轉身就要走。
“诶,師弟等等我!”樓空眼見楚南澤對炎祈伸出了手,自家師弟卻要走,只能快步跟上去。
玄真四傑是競争關系,其他兩人便不去說了,擅棋的歐陽弈和樓空交好,此番在臺下旁觀的便是他了。擅弈者擅謀,歐陽弈的心思千回百轉最難猜透,卻和心思純淨的樓空最是要好,“等你?你明明可以贏,卻……”
“我疏忽大意出了錯漏,戰術不夠嚴謹,于是輸了,難道就不是輸麽?”樓空搖頭,幾步趕上歐陽弈,一手搭住他的肩膀,“我是輸了,無論說不說那句話都一樣。能堅持那麽久的人,莫非差這幾句話的時間,就堅持不下去?”
炎祈看似一下擂臺就脫力,那是知道楚南澤就在旁邊,一下子放松了,真要繼續打,咬咬牙還是能撐下去的。樓空覺得何必弄成那樣,他就是心志不如人堅韌,他認輸,說明他已經輸了。
歐陽弈沉默半晌,“随你說的。”
樓空笑了起來,卸了一半的力氣到自家師弟身上,“被追着跑了那麽久,渾身都不得勁。你走的快,我還有話沒問清楚呢。不過依我看來,大概是圖騰信仰和先祖傳承吧,鳳诏琴只是鳳栖木制的,鳳鳴曲全是我臆造的,比不得真正有神韻的狼王。”
腦補完了獸神由來,樓空心滿意足,只還惦記着那幾聲狼嚎組成的旋律了,以後去問炎祈或楚南澤,能不能得到譜子呢?
“樓空是個音癡,定然要問你祭祀歌的曲譜。”楚南澤把徒弟攔腰一抱,轉瞬已入了早先布下的結界範圍,往房間走去。徒留下一群祁連弟子目瞪口呆——師弟(師叔)傷的辣麽重?
炎祈考慮了一秒是要獸人的尊嚴還是要師父的懷抱,安心被公主抱了……至于臉呢,已經被原初之炎吃了。
原初之炎:“……”
“曲譜沒有用。”炎祈往楚南澤胸口的位置蹭了一下。
楚南澤手一抖,差點把徒弟扔下去,為了掩飾突變的臉色,只好挑起眉,“哦?”
炎祈解釋道:“那是祭祀的曲子,只有本族人能唱。”
就是這麽不科學,別說曲譜了,一句一句教都沒別人能學會,但炎狼族即便小孩都天生能記住。當然,炎祈完全不知道曲譜是什麽也是一個原因。
但是那天他唱了一晚上!楚南澤看着炎祈篤定的神色,不由納悶,不過他張了張嘴正要說話,胸口乳/尖的部位又被一個毛茸茸的腦袋蹭了一下,不自覺地挺立起來。
楚南澤:“(#`皿)<”
故意的吧!!!他低頭看向面無表情的徒弟,目光灼灼。
炎祈:“o(*////▽////*)q”
親完以後楚南澤壓根忘了方才想問什麽。
他們另起了一個話題。
“看你損耗過大,可有妨礙?”楚南澤抵住炎祈後心,幫着輸入靈力,不知是不是錯覺,靈力的轉化比上回順暢多了,或許是原初之炎的緣故?楚南澤恍惚間覺得,炎祈那邊原初之炎每壯大一分,他這裏分出來的一小縷火苗也竄了竄。他忍不住問道:“你的火焰進階了?”
會成長的靈火比較稀奇,但是炎祈身上稀奇的事豈止一件兩件。
炎祈感受着靈力的不斷充裕,舒服得喟嘆出聲,等恢複了一點就示意楚南澤停下,自己盤腿開始吸納靈氣,這樣對擴展經脈丹田都有好處。他沒忘記回答自家師父的問題,“不過是耗幹了靈力,有蠻力支撐,再戰百回合,我也不會出事。至于靈火啊,它又吞了別的東西。”
對從獸世跟到修真界的原初之炎,炎祈素來是很照顧的,更別提它還是炎狼的信仰,說起這簇靈火的時候,炎祈總是帶着親近之意,“樓空的鳳诏琴裏說不準真的蘊養着鳳凰火,鳳凰虛影的攻擊裏帶出了些許氣息,正好解了它的嘴饞。”
“嗯,鳳凰火啊。”楚南澤陷入了沉思,有朝一日樓空收服了鳳凰火,他要不要用什麽交換一簇子火給徒弟呢?
分出子火會讓母火消沉一段時間,卻不會傷了根本,就是放個大招,其實也要将養啊。子火不難分,但一般而言,會讨要子火的人幾乎沒有,因為分出的子火就是無根之萍,用了一段時間便要消散,除非以天財地寶把其養成新的母火,想想那消耗……還不如找新的靈火呢。但原初之炎居然能吞噬其他火焰,只要一點子火,就能融合其他火焰的天賦。
奪寶的念頭是兩個人都不會有的,他們甚至不會把這件事透露給任何人。修真界弱肉強食,但是總有人始終堅持自己的原則不是嗎?
以樓空的進度,收服鳳凰火還早呢,楚南澤很快就放下了某些想法,轉而對炎祈笑道:“幸而華羽不在,不然他看了你這場比試肯定要生氣。”
“羽族?”莫非這裏的羽族也還是信仰神鳥的?
有些事,和華羽交好的人多少都知道一點,楚南澤當然知曉得更多,“華羽和鳳凰有些關系。”
正因為和鳳凰有不小的關系,華羽才會為了楚南澤一招臨淵斬龍而對其格外有好感,才會說只有這一招他不能讓,嗯,龍鳳呈祥那都是笑話,上古時期龍鳳那是死敵。
是的,如果是華羽真身在此,怎麽都要跑到楚南澤這兒嘲諷炎祈兩句,甚至打壓一下出出氣了,但是華羽的分/身,嗯,可以記下來等本尊回來再算賬,和楚南澤打一架要浪費的靈力太多,肯定撐不到本尊回來。
連楚南澤都能想到這個,還拿來玩笑,更為熟悉華羽的人,自然從這蛛絲馬跡中也看出了蹊跷,“他竟錯過了這一回,也不知會不會後悔。”
“秘境開啓,他不在豈不更好?主上的謀劃,怎容得變數?”明明是女子的聲音,卻從一個男人軀殼中發出來,仔細看了便會認出,這軀殼分明是屬于萬家生鬼鬼夜哭的,柔婉的女聲繼續說道:“那麻煩若在,不是還要費心支開他,你去麽?”
同她說話的人總是隐在陰影裏,嗓音暗啞,“麻煩?他是誰?”
女子嬌笑連連,似乎很驚訝地問道:“你問我?讓我說麽?他是我的好師父呀~是也不是?”
若非如此,哪來的這般知己知彼。
第六十六口鍋
不為他人所知的籌謀才叫陰謀,暗地裏是風雨欲來,表面上卻風平浪靜,炎祈最大的苦惱也不過是明天又會遇見什麽對手?比試來的太頻繁,才表完白都沒時間和師父親近了!
說是苦惱都有些過了,打打架瀉火氣也是好事麽。正好和淩雲又抽到一組,重新正式做過一場之後,炎祈心情挺好的,有對比,才顯露出他最近的進步來。而被再一次打敗的淩雲很想嘆氣,都是一樣的每日一架麽,怎麽就炎祈進步辣麽大,修為能一路竄上天。
人生贏家,自然要有主角待遇,炎祈就認為自己一直在享受這樣的待遇。和楚南澤這麽說起來的時候,楚南澤掌不住笑了,“每次遇到的對手都越來越強,也是運氣?”
“是啊,師父不覺得這是按部就班地給我安排關卡,走到最後就能打敗大魔王救出公主?”炎祈一邊說話,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用心雕琢着他留存下來的兩顆乳牙,直把那彎月一樣的獠牙磨得瑩潤如玉,又開始想着要刻上何種花紋。
魔王是魔修之主?公主的稱呼在凡俗界也是聽說過的,楚南澤很好地理解了炎祈的話,身子往後一靠,仰看着徒弟那專注的神色,“救公主?”
炎祈眨眨眼,“師父答應好的獎勵啊。”
也就是炎祈能自得其樂了,其他人碰上次次都是強敵,次次都要拼命取勝,還一次比一次艱難的情況,肯定是沒心思弄什麽手工,做什麽劍穗子的。
要說此虛宗嚣張,的的确确是有嚣張資本的,到了最後的第一第二之争,便是炎祈和此虛宗這一輩的大師兄相鬥了。不過無論如何,炎祈以築基期的境界走到這地步,已經足夠驕傲了。
“不知道炎祈這回能不能贏。”端木木撐着下巴,萬分苦悶地呢喃道。
程許是祁連宗這一批參賽者中修為最高的,然而他運氣不算好,前幾日遇上了此虛宗的王牌——方萬裏,硬是被刷了下來,還受了不輕的傷,服了靈藥都仍需調養無法繼續比鬥。他也面露苦色,“此虛宗怕是要更嚣張了。方萬裏此人……下手毒辣,又和姓景的交好,只怕會對炎師叔下死手。”
“南澤師叔祖退了下來,我們祁連宗居然就……”何霏氣得跺腳,連着幾次有楚南澤在前面頂着,碾壓一樣一路勝過去,他們都快忘了輸的滋味了。
祁連宗的成績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麽差,百名之中依舊占了不少人,但是第一名所代表的獎勵受到了更多人的關注,畢竟各宗門進入秘境的次序,是以排名最前的弟子來算的。早一步進入秘境,不僅僅意味着機緣,更代表着臉面。
秦邵弦被淘汰得更早,不過他年輕啊,不知還能參加多少屆大會呢,心裏就沒有旁人的焦急,聽了幾個人的對話只是雙手環胸地抱怨道:“怎麽都是漲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
“可修為差了那麽多啊。”有人小聲地回答。
“但他是炎祈。”腦子只有一根弦的秦邵弦看得更明白一些,他力挺炎祈不單單是由于兩人交好,更是因為這麽一路比下來,炎祈從未令人失望過。
與秦邵弦一門心思相信炎祈會贏不同,趙承智想得更理智一點,他臉帶微笑,不緊不慢地說道:“便是炎祈輸了一場,他也是第二,以築基期修為奪得北南大會的第二,下一屆南北大會,不就又是一個南澤劍仙?”
“師兄不抓住機會下狠手,難道要成就第二個南澤劍仙?”景恒原本還算俊秀的面容因為怨恨扭曲起來,他卧在床上,緊緊拽住方萬裏的衣袖,厲聲道:“師兄你為我報仇!若不是那妖狼下了狠手,令我傷勢未愈,我怎會輸給那不男不女的家夥!”
繼輸給炎祈之後,景恒又以一招惜敗于淩雲,而這兩人都僅是築基期,是以他被華羽随口給出的“廢物金丹”的名頭,傳得越發遠了。天才可以越級挑戰,但那是有限度的,被挑落的,往往要被看輕,何況是接二連三的失利。
方萬裏心裏是瞧不起這麽個師弟的,以他的眼界,自然可以看出炎祈和淩雲都是實打實的有本事,足以越級挑戰,而景恒找的借口完全像是笑話。但誰叫景恒是宗主弟子,且很受重視呢?
他面上一點不露,即便真的鄙夷,也仍舊看上去是個真誠的好師兄,“也是該到此為止了。”
九層塔秘境的傳承,方萬裏不會讓給任何人。宗主屬意景恒接受傳承,事實證明景恒就是個廢物,如今傷重怕是連進秘境都只能是個累贅,還想搶機緣?但傳承總是年紀越小越容易接收,方萬裏打定了主意,第一個進入秘境還不夠,他明日要廢了炎祈這個最有競争力的對手,秘境傳承只能屬于他。
鵬程萬裏,金翅大鵬鳥的傳承和遺産,他方萬裏會一并接收。
最先探得秘境消息的就是此虛宗,否則他們不會多番籌劃,等到進了秘境,其他宗門都是和往常一樣四散開來收集靈草靈寶,此虛宗弟子卻會聚集在一起,共同尋找傳承,伏擊其他宗門的修真天才,确保上古大妖傳承落入此虛宗之手。
而此虛宗內部也是有紛争的,宗主希望自己弟子能得手,偏偏景恒天賦是好,年齡閱歷卻有限,硬是被許長老捧得不知天高地厚,出師未捷身先半死不活。許長老的徒弟正是方萬裏,他此番對傳承是志在必得的。
炎祈不僅年輕,天賦好,還是個妖修。方萬裏再自信,也不敢肯定大鵬鳥的傳承就會選擇他,所以為了以防萬一,除去這個對手豈不更好?
決賽的時候,各宗門長老和弟子盡數到齊,即便不是本門弟子上擂臺,但多少要看個熱鬧,了解一下其他宗門的頂尖水平不是?
在外人眼裏,方萬裏和炎祈是兩個極端,就好像一個是草根逆襲代表,一個是天生高富帥。
方萬裏沒有炎祈那樣出衆的天賦,連單靈根都不是;也沒有聲名赫赫的師父,許長老就是個不上不下的宗門長老:甚至于在初期,方萬裏這個名字并不被很多人關注。他已經九十多歲了,金丹中期的修為全是靠着咬牙苦修得來的,和輕輕松松進階的炎祈怎麽能比?
當然,這些人不會知道炎祈才是真草根,真土包子的,而炎祈背後的努力,也不會宣揚得人盡皆知。
支持方萬裏的人很多,不僅僅是此虛宗的人,大抵是因為方萬裏的形象更貼近于大多數修士吧,單靈根的天才總是少數。于是勵志的模範也是能和看臉的偶像拼上一拼的。
嗯,修為差距也是原因之一。
穩步走上擂臺的炎祈絲毫不受旁觀者的影響,被營造出的緊張氣氛對他來說什麽都不是。未戰先怯不是獸人的作風,淩雲的叮囑他不是沒聽到,但是……他相信自己,也相信楚南澤。北南大會結束之後,他可是要和師父回老家(祁連宗)結婚的呢。
咦,是不是立了什麽不得了的flag?
“此虛宗方萬裏,領教高招。”方萬裏拱了拱手,看着寬厚沉穩。
炎祈暗自皺眉,并不肯失卻禮數,同樣行了一禮,“祁連宗炎祈。”
端看方萬裏的樣子,不像是個下手狠辣之人,不過炎祈可不是懷疑程許所言的真實性,反而是沖着方萬裏這個人皺眉。
是殺意。炎祈的直覺永遠不會在這方面出錯,以直覺斷善惡還比較難,但是判斷來人是否想殺他,太明顯了。如果炎祈現在是狼形,那渾身的毛都要炸起來了,每一個毛孔都在吼叫着“危險”。
但凡打起來可能多少有些殺氣,但殺意……方萬裏同他有仇?
炎祈沒有表情的臉上看得出幾分茫然無辜,趙承智勾起嘴角,“他一定忘了自己曾把方萬裏的師弟揍得那麽慘了。姓景的和方萬裏關系不差。”
“有些古怪。”淩雲壓低聲音道。
不同于仗着修為高便對炎祈有所輕視的對手,方萬裏一出手便打起了十萬分的精神。炎祈沒有感到高興,方萬裏的重視是為了在衆目睽睽之下殺了他,或廢了他。
連着閃躲了兩次方萬裏的攻擊,炎祈繃緊了全部的神經。呵,生死戰,誰怕誰啊?他在獸世生存多年,最不怕的,就是拼命!
不用套路似的招式,炎祈的劍總是随心所欲,他出劍的速度極快,虛招實招也不固定。他對靈火的掌控太熟悉了,只要他願意,控制劍刃上所附火焰的薄厚亦是一念之間的事。
試探兩次發現火攻完全是送菜,風火雙靈根的方萬裏迅速改變策略,風刃被壓成薄薄一片,無助于火勢,倒是穿過炎祈揮出的火焰,從不同方向圍攻而去。論起靈力運用,方萬裏比他師弟景恒要好得太多,在戰局把握方面,他做的一樣不差。
但切莫以為他只會小巧,方萬裏怎麽可能不用心琢磨自己的絕招,到了金丹期的人,手上一定留着壓箱底的決勝招式呢。
鏖戰久了,方萬裏的殺意更甚。如他這種人,站在天之驕子旁邊是自卑又自負的,久了又扭曲成一種古怪的驕傲——看啊他們天賦更佳,可還不是我的手下敗将?景恒就最能滿足方萬裏這種驕傲,然而炎祈橫空出世。方萬裏與楚南澤年紀相差不過十年,他慶幸于自己不算楚南澤那一輩分,又羞于承認自己不敢和楚南澤相比,而炎祈多像又一個楚南澤。天賦極佳,修途順當,輕輕松松挑翻境界更高的前輩,對了,炎祈還是楚南澤的弟子。
哪怕沒有對傳承的擔憂,方萬裏也想殺了炎祈,他不能讓這個人成長起來。
第六十七口鍋
可惜沒成長起來的炎祈,已經讓方萬裏很頭疼了。
預想中的隐藏實力保留底牌……呵呵,不是主角還想搶主角戲份?
方萬裏必須拿出一些壓箱底的本事來了。他就納悶了,靈根是天生的,戰鬥直覺算天賦的一種,但是戰鬥經驗呢?他多活的那七十多年是被狼吃了是吧,哪哪方面他都占不到上風。
炎祈:我開外挂但我默默的不說話,保持低調。
具有風火雙靈根,對火系靈根的了解一定不會少,方萬裏看着淩厲的劍光,還有仿佛可以點燃萬物的火焰,單手掐訣。他在景恒失利那一日起,對炎祈已有所關注,炎祈對陣樓空的那一場,他更抽空到現場去看了,火焰化出的巨狼再厲害,實質仍舊是火。
風助火勢,僅僅是因為風不夠大,狂風可以吹熄一切火焰。
然而被炎祈放出來的烈焰即便在狂風吹刮之下,只是抖了一抖,擂臺上留下的不止幾道深深的劍痕,還有噼啪作響的火焰燒灼聲。狂風可以吹熄普通的火,但若是靈火呢?方萬裏深深地嫉恨着,楚南澤竟然把歲寒峰那朵地心火交給炎祈了?
“就算是先天靈火,也要看用的人是誰!”方萬裏側身躲過炎祈的劍勢,趁着擦肩而過的機會,語帶笑意地嘆道,“你師父來便罷了,你?”
正如方萬裏所言,靈火的強大與否,還取決于它的主人,方萬裏咬了咬牙,一條氣勢洶洶的風龍,在他雙手之間成形。而他的周圍,卻仿佛連一絲風都沒有了,靜谧得吓人。
尋常的挑釁,并未影響炎祈的心緒,在他眼裏,方萬裏也算是在誇他師父啊,那他坦然接受就好了。他也的确分出了原初之炎的本源給楚南澤,同樣期待着師父動用靈火的模樣,冰與火的交融,定然美到了極致。
風的速度很快,咆哮的風龍卷着零碎的砂石,呈現出土黃的顏色,然而風本身是無形之物。炎祈一劍斬過去,是學了楚南澤示範過的臨淵斬龍,當年楚南澤以這一招成名,如今讓衆人來看,炎祈這一件比不得現在的楚南澤,和當年那個尚且稚嫩卻風華難掩的小劍仙,已無差距了。
都是築基期,都是迎戰威勢無匹的龍卷風。楚南澤勝了,那麽炎祈呢?
找準風眼,一擊得手。引來浩大聲勢的攻擊似乎頃刻間便要消弭無蹤,但方萬裏不慌不忙,嘴角還挂在了古怪的笑意。
炎祈伸出左手,雙手握住劍柄,專注地盯住擂臺的中心。爾後他果斷地閉上了眼睛,靠着觸覺聽覺來感受風的方向,一切還未結束。無形的風會重新彙聚,而這一回攻來的方向是……
他渾身一顫,柔和的風猶如鎖鏈一般要纏上他的四肢,不動時便無感覺,一旦要出手,四面八方湧來的壓力讓他的動作遲滞非常。炎祈猛地一跺腳,借着反作用力往上竄了一截,躲過了繞向他雙足的風,睜開眼時正好對上方萬裏那說不出深邃的雙眼。
“算你有些本事。”方萬裏暗自啐了一口,有如此水平,無怪景恒輸得難看。只是到此為止了,連發的風刃毫不容情,而他的對手,必然沒有機會再出劍了。
方萬裏使的是鎮壓神魂的法子,配合上風縛術,可以鎖定一個人的行動,直接把人定在原地。炎祈靠着敏銳的感官與直覺躲開了一半,上半身卻是真正僵住了,若非他把劍握得死緊,指甲都嵌進肉裏,連不棄劍都會名不副實地掉下來了。
指縫間已經開始淌血,奪目的赤紅被白皙的手指襯得觸目驚心,可是炎祈一點沒有感覺到疼痛。不是他能忍耐,而是确确實實的,他的手失去了知覺,完全麻木無法做出反應了。被禁锢的是操縱身體的神魂,肉身受到再多折磨,也傳達不過去了。
炎祈幹脆當作自己背縛雙手,稍稍調整一下平衡,硬是靠着雙腿跑出了風一樣的速度,躲過了大批攻擊,而刻意迎上去的兩下斬在他肩背上,劃破肌膚。算得很精準,炎祈憑借這個更肯定了自己的處境。
一心二用,依托身體自帶的本能進行躲避的同時,炎祈調動了神識深處的小火狼,原初之炎一次次沖撞着外來的束縛,從細微處進行緩解。不多時,炎祈垂在身側的右手幾不可見地顫了一下,小拇指輕輕地勾了一勾。
方萬裏自覺穩贏,偏偏打了半天只讓炎祈受了小傷,而貓逗老鼠的游戲他玩得夠了,瞬發的風刃登時翻倍,幾乎織成了密集的網。
炎祈瞳孔緊縮,怎麽走脫?
他直挺挺地往後倒,足尖繃緊了氣力,在傾斜一定角度之後,硬生生又彈了起來,嗯,和詐屍的飛僵一樣。兜頭而來的還有一把風刃慢了半拍,此刻正到炎祈面前,險而又險的時刻,他張開嘴,露出一口潔白瓷實的牙齒,卡蹦一下咬了下去——風無形,但凝實成刃之後,不可能還無法捕捉。
方萬裏:“……”我有一個對手,怎麽打他都不死。
底下祁連宗衆人狠狠松了一口氣。明明自家人在擂臺上落盡下風,怎麽他們越看越想笑呢?大概一來他們的勝負心沒那麽執着了,二來,炎祈的态度未免太從容,氣急敗壞的反而成了方萬裏。
“等等,他要對炎小祈放大招了嗎?”秦邵弦一擡頭,看見陰雲密布,烏雲壓頂的情況,吓得臉色都變了,“境界之差,這麽明顯?”
原以為兩個人都屬于大招放完了慢慢熬時間的,結果轉頭發現方萬裏還有後手,容不得秦邵弦不為炎祈擔心。
同是金丹期的程許算一算雙方靈力消耗,也是納悶,“不對啊,方萬裏不可能還能召出這麽大的聲勢來。”
又不是沒比過,他哪有差方萬裏那麽多,連人家實力都估不準?
端木木嗤之以鼻,不肯弱了自家威風,“只看個熱鬧呗,聲勢大算什麽,敵不過炎師弟一劍的。”
是的,掙紮良久,炎祈成功突破了金丹期所加上的限制。方萬裏不就是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