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獸人都是爺們兒中的爺們!
日夜兼程趕了兩日兩夜,再往前的地方已經有一條被走出來的小路了,炎祈沒讓迷陣給搞昏頭,他還等着抓人拷問呢。
按常理而言,見到了出路,人應該正處于松懈的時候,炎祈早有打算,放緩了步伐,等着追蹤者跟上來。
窸窣的聲響慢慢靠近,炎祈隐在陰影中的唇角上翹,還是那句話——山林可是獸人的主場!
第四口鍋
一步、兩步……炎祈利用放緩的動作調動全身的蠻力,肌肉緊繃,迅速進入了備戰狀态。
“喲,小娘子是去尋仙的?”李木三步作兩步地走到炎祈前面,攔住了狹窄的出路。
李術走得不快,正好擋在唯一的退路上,“尋仙路可苦得很,我們兄弟倒能給你些指引。”
小娘子?炎祈冷笑一聲,不發一言,足弓緊繃,腰肢也略微前弓,直到猛地發力好似離弦的箭一般沖出去,都不過是瞬息之間發生的事。
拳頭裹挾着破空之勢狠狠砸向李木的腦袋。
打劫的事做得多了,別的不說,眼力還是有的,李木知道,這一拳砸得瓷實了,他得去了半條命——以前看到的那些先天高手出招也沒這麽狠啊,他只能避其鋒芒。李木因為錯估了對手,躲閃也慢了半拍,他哥哥李術的戒心也被炎祈之前狼狽的樣子消磨去了,這時配合着出手,依舊是慢半拍。
沒打起來的時候隐藏實力是策略,開打了還留手,那是不是傻?
炎祈不傻,他很重視這回的敵人,修者是他不曾接觸過的,就算對面是兩傻子,他都得拼盡全力。
大概是炎祈的出招太過簡單粗暴,李木只當他神力過人罷了,于是輕飄飄往後退,心下還惱得很,認為丢了面子。
“小心!”李術被炎祈使巧力抛出去的披風糊了一臉,靈力沖蕩把披風絞成碎屑後便看見讓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已經晚了。
炎祈的拳頭被躲過了,可他沖勁未懈,化拳為爪,帶着一蓬烈焰,這回是沖着心髒去的。撓了一手血,炎祈眼都不眨,倏忽間轉成白狼的形态,張開嘴就咬過去了——戰績斐然,撕下了只手臂。
之前那一爪子也建功了,李木胸口染紅了一片,沒有繼續流血還是因為又受了燒傷,半邊身子都快被燒焦了。
重傷一個,炎祈咧着嘴笑,露出白森森的還帶血的獠牙,順勢躲過身後的襲擊,沒入還很幽深的密林裏。
修真者可以生肌續骨,但光是練氣期的李木不靠靈藥可做不到,而且那斷臂被白狼叼走了,肢體再生,那至少要是金丹才做得到。
被重創的李木人都傻了,等他哥扶住他時,才聲音顫抖地道:“是妖修。”
白發,獸型,還有臉上詭異的赤紅紋路,怎麽會不是妖修?
可妖修怎麽會是這樣的!
一般而言,能化形得這麽利索的妖修,肯定修煉了一定時間了,說不定都已經築基了呢,怎麽走得這麽低調?若說是被吓走的,更不可能了,那妖修手段多狠辣啊。
李術自家事自家清楚,他們的合擊之術厲害,可實際修為就是練氣後期,合擊之術已經廢了一個人使不出來了,真正對上那妖修只有死路一條。
“我們走,先去治傷,再一起……那妖修趁人不備罷了。”李術這話純粹是個自我安慰,若是妖修真的不打算殺死他們,那就還有翻盤的機會。
狼捕獵的時候是十分狡猾而有效率的,炎祈學習捕獵的第一課就是如何判斷獵物的實力,以及隐藏蹤跡一擊必殺。
以前炎祈是不用擔憂的,但他不是變小了嗎?實力削弱了半數,這是身體的限制,無法一下子恢複。正如李術所說,他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更幸運的是他一次搞殘了一個人,對方不能圍攻他不說,還多了個累贅。
不夠強大不怕,沒有族人不怕,一點點撕咬,總能把獵物耗死。
輕視對手是錯,過于看重對手實力還心存僥幸就更是錯。炎祈不打算讓這兩個人活着走出這片森林。
後腿蹬在樹幹上借力,炎祈的動作比方才更快,嘴裏一團壓縮到極致的火球被吐了出去,熱度逼人,李術在不曾意料到的情況下要帶着李木一起逃開是不可能的。
然而修者也有自己的手段,李術跑了,李木當機立斷,連撕帶咬用了一張土盾符,平地而起一面土牆,擋在身前。
火球炸了。
感謝應試教育,感謝物理化,炎祈看着崩成渣的土牆,再次肯定自己的機智,可惜這樣的火球他沒本事連着發幾個,威力大,耗能也大啊。同時他也在心裏哀嘆,修士果然沒那麽好對付。
逮準機會,炎祈又撓了一爪子,把人另一只手也扯了——有能耐再撕個靈符試試啊。
試就試!
炎祈的又一次攻擊被金甲符給擋下了,還沒得到足夠成長時間的爪子受到了考驗——特別疼,差點撅了爪子。
靈符的使用有兩種方法——直接撕開和用靈力催動。李木第一次選擇了撕開,想要節省一切能節省的靈力,他的傷勢還靠靈力鎮着痛。
哪怕靈力足夠,靈符也是不夠揮霍的,李木咬緊牙關硬撐,饒是白狼千般攻勢,他自巍然不動。
兩個人杠上了,炎祈就圍着李木打轉,時不時咬一口,給一爪。
女人打架上指甲上牙齒還能讓人笑着應付,換成頭狼上獠牙上爪子,是要命的。
小娘子?炎祈不說話,直接幹。
一個是強弩之末,一個是難得又遇對手,越戰越勇。
李木不想硬扛一頭已經修煉過的狼,然而李術遠遠站着着急插不進手,法術攻擊只會禍及不易移動的弟弟,近身搏鬥那是要把自己也搭進去——他們一開始就失了先機。
似乎是意識到了局面再僵持下去只會更糟,李木慘笑一聲,一次耗空靈力,也用盡了所有靈符,逼得炎祈不得不退——成敗在此一舉,他是沒有餘力再打下去了。
炎祈的速度很快,可抵不住人家人數多一個,才被逼開,就中了李術一招,腰腹處差點被一劍貫穿。雖然躲得還算及時,也着實傷得嚴重,行動上多有不便。
不過一招沒被殺死,炎祈就不會再讓人抓到機會,他依舊是打着各個擊破的主意,不理李術的謾罵,回身把再無力抵抗的李木咬死了。
利齒貫穿咽喉,血腥味彌散開來,炎祈狠吸一下,勉強補充受傷而流失的體力,為了戰勝敵人活下去,他可以忍受自己厭惡的東西。
修真之人的血液或許真的還含着一些靈力,炎祈覺得身體沒有剛受傷時那麽沉重了。
也正是鮮血的味道刺激了炎祈。
李術哀怒得紅了眼,卻發現扭頭看過來的白狼雙目赤紅,殺氣四溢。即便如此,白狼并未陷入瘋狂,靠近撕咬的動作冷靜而理智。
戰古獸,護衛族地,抗擊敵對部落和游獸,炎狼獸人都是天生的戰士。
李術被傾瀉而來的殺氣壓制得渾身僵硬,忍不住要顫抖,連以前見過的築基後期的修士都沒有這麽大的氣勢。
炎祈舔了舔爪子,他在獸世六十年裏有五十年是在無休止地學習戰鬥、享受戰鬥,這點很多修士都不如的,莫怪要被震懾住。
兇殘地從詭異的角度竄出,又一次撞飛獵物,真是沒浪費丁點兒時機。
戰局已至尾聲,勝負很分明了。
突然的預感卻讓炎祈沒有再往前去,反而急速地後撤,他沒有忘記再醞釀個火球炸過去。
火球還沒有撞上李術就炸了,主要是李術自己炸了,換句話說,被逼得狠了直接自爆了。要不是沒有得到充分的時間準備,一個修士自爆的威力還可以更大,那炎祈才是真要栽了。
幸好沒有再想抓活口拷問,幸好相信直覺退得快,幸好之前那個死的安安靜靜,炎祈抖抖毛,漂亮的白毛現在禿了一片,還灰仆仆的。
耳朵動了動,沒有聽見任何活人的聲音,炎祈沒有立刻處理自己的傷口,自爆的是死得只剩渣渣了,不是還有一個被咬死的嗎?他要再去補個刀。
事實證明,就算是修士被咬斷喉嚨也會死的,炎祈扒拉出屍體上的小布袋,靈符就是從這裏拿出來的,所以可能是小說裏說過的儲物袋?
在當六十年土包子以前,炎祈表示自己見識是很廣的!
叼走儲物袋,一把火燒去所有痕跡,炎祈不打算立即進入修真界了,那太危險,還不如靈霧籠罩的山林好。
已經知道可以走出去了,炎祈安心回撤,去向山林深處,他盯準了一棵參天古樹,枝葉蔓延遮天蔽日,橫出的枝幹足夠躺下一只狼。
吐舌頭舔舔爪子,又蜷着去夠腰間的傷口,舔到止血了,炎祈變成人身,撿到自己背進來的包裹,找出傷藥細細灑過,撕開底層放的幾件布衣,一層層裹好傷。
這時候松散下來,倒是疼得不行。
還是獸身傷口恢複更快,炎祈處理過傷口,把包裹高高挂起,安心躺下休息。
幼狼無精打采地趴着,看一眼禿了的毛,恹恹地嚎叫一聲,顯得可憐兮兮。炎祈很久沒有受過太重的傷,整只狼都懶洋洋的,這種時候他就特別想念菊花臉的老祭祀,老祭祀的治愈術用得好極了,全身毛掉光了也能治,一下就油光水滑棒棒的。
然并卵,都是信仰獸神的,炎祈只是暴力輸出,祭祀才是奶媽擔當。
炎祈不開心。
發現儲物袋打不開更不開心了。
修真界歧視獸人,儲物袋估計只能用靈力打開……蠻力和靈力差一個字,那估計也不行。
是不行的吧?代溝是一個世界呢。
手賤,或者說爪賤的炎祈,運了點蠻力在爪子上,輕輕戳了一下。
又炸了!
炎祈搶下兩塊玉簡,躲了過去,毛又禿一大塊。
咬着玉簡滾到小溪邊,炎祈咧開嘴露出笑容。
等等!玉簡上沒刻什麽字的,莫非……也要靈力?
炎祈默默撇過頭,然後他受到了驚吓——那只禿毛狼是我!醜哭惹!
第五口鍋
如果是人形,是不是就不禿了?
就算人禿了,或許還是比這樣好看呢?
炎祈從沒考慮過自己的臉能否經受得住光頭的考驗,他是人生贏家啊,那張臉雖然不符合非獸人的擇偶觀,但獸人還是很喜歡的……
事實證明,獸人的變身從來沒有科學可言,比如那短短的獸皮裙,比如狼身時是個斑禿,變成人,獸皮裙也沒缺哪塊,只是頭發卻跟狗啃了一樣。
哪一種更醜,炎祈也不知道。他這麽狼狽的樣子,也沒打算讓別人知道。
山林裏人跡罕至,路過的修士也都是唰地從上空就飛過去了,正合炎祈的心意。
在傷口好得差不多以前,炎祈不打算去碰搶救回來的兩塊玉簡了,他沒那麽耐不下性子。說到耐性,炎祈心下警醒,他變小的莫非不只是身體,還有心智?還是乍一接觸新的力量體系興奮過頭?
無論如何,過于莽撞不是好事。
養傷養了半個月,也摸清了這片林子裏哪種動物味道最好,靈氣最足。只要還沒老到牙齒掉光,炎祈就還能厮殺覓食,不過才過了多久城裏人的日子,炎祈又變回了茹毛飲血的原始人。
新鮮血食更有利于傷勢的恢複——毛色一定也能變得更鮮亮更吸引非獸人!
随着皮毛一點點長好,炎祈的頭發也奇跡般地恢複了齊整,他再一次肯定了獸人的不科學,順便丢了想要剃個光頭掩飾身份的想法,若到時變成只禿頂的狼,那可不是靠臉能拯救回來的,狼臉的區別在人看來可不都一個樣。
披風毀了,包裹裏新買的被撕開用來換藥了,炎祈要掩飾身份,最好是要解決頭發的問題。從之前的兩個死人那兒可以得知——妖修果然和獸人是有點相似的,妖修在修真界時有出現,也并不被敵視。不過猜測總歸是猜測,謹慎點沒錯,再不然扮豬吃老虎也挺好。
于是剩下的時間裏,炎祈研究的就只有玉簡和染發方法這兩樣東西了。
最先有進展的是染發。
發揮了不懈嘗試不懈作死的精神,炎祈找到了一種果子,捏碎了會流出墨色汁液,無毒,也沒有粘膩感,但是一股果甜味。
然後他就被一群蜜蜂盯上了。
可以染色的樹葉——會掉色。
可以染色的藤蔓——會掉毛。
可以染色的藥草——呵呵這個最坑人,引來了一群發情的豹子!豹子肉味道不錯也沒有挽救炎祈的心理陰影。
古有神農嘗百草,炎祈的努力也沒有白費,他找到了最适合的東西,是一朵五色花,墨色花瓣只是其中一片,遇水即溶,化開的墨水正好染得炎祈的白發成了鴉羽一般的漆黑,連被折騰多日而造成的些許幹澀都沒有了,順滑得像是上好錦緞。
要是獸世也有染發劑,他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被排斥那麽多年呢?要什麽色就能有什麽色嘛,炎狼族最喜歡的紅色也有啊。
沒錯,剩下的四瓣花瓣分別是赤色、藍色、青色、白色。
白色必須留下來,要是到時候洗不掉染的色,還可以再染一次。
炎祈打定主意,安定下來以後一定要再染一次,墨水只夠染頭發,于是白狼就成了花狼,頭頂一撮黑毛。
得了,要留下就一起留吧,炎祈翻塊兔皮出來,弄了個小包裹。
人總是要逼的,現在他的縫紉手藝已經好一點了,不過大概還是天賦的問題,在這方面技能樹沒點亮,包裹沒漏,卻很醜,非常醜。
實用主義者炎祈沒感覺,轉頭繼續研究玉簡。他拿了一塊往額頭上貼,只有冰涼的觸感。
或許是要靈力還是神識?
兩輩子……主要是第一世的各種小說被回憶起來了一些,炎祈決定試一試。
連靈力都沒有,更別提神識了。
不過炎祈有特殊的凝神技巧。
不科學的問題就要用不科學的方法解決。比如說炎祈不會打坐沒有靈力沒有神識,但是獸神在上,他記得祭祀祈禱的時候狀态可玄乎了。
作為最強的戰士,又當了十餘年的部落族長,炎祈是有資格站在離祭祀最近的地方參加獸神慶典的,對祈禱詞更是爛熟于心。
默念了兩遍禱詞,炎祈沉下心,去感應玉簡中的內容。
他恍惚間看見一團火,然後慢慢有了狼的輪廓,是獸神——祭祀曾說,不同的部落看見的獸神形象是不一樣的。
獸神是萬獸之王,是萬獸之源;獸神無物不是,無處不在;獸神的力量被給予給每一個獸人戰士,這是獸神的眷顧……
這些話聽過很多遍,把心神沉得更深,仿佛又聽見祭祀帶着笑意的聲音。
火狼長嘯一聲,炎祈心神俱震,眼前一陣大亮,玉簡中的內容悉數展示在他腦海裏,突兀得很,可他并無半分不适。
“獸神在上。”炎祈頭一次把這四個字說得如此虔誠,就像那個神神叨叨的老祭祀。
兩塊玉簡的內容都被讀入腦海,他越發認為自己是被庇佑了。
一份南域地圖,一份修真功法,都是炎祈最迫切需要的東西,而且地圖對南域各勢力的介紹也很詳細,甚至已經可以讓他初步定下想去的門派了。
抑郁的事也是有的,好不容易染了頭發,事實卻告訴他,妖修不僅不被敵視,還挺受歡迎的。所以費盡心思僞裝做什麽?
說什麽染白回來那就算了,炎祈覺得他應該試一下五色花的效果能維持多久,日後再作嘗試也從容些。
看完地圖,沒有急着練到手的修真功法。通讀了幾遍之後,也沒照着做,炎祈只琢磨了靈力的運轉線路,準備打個基礎就作罷——入了門派,自當有更多選擇,還有師父指引。
單單積蓄靈力也不是不能突破,只是速度太慢,這就是爛大街功法和優等功法的差距了。
引氣入體的法門沒什麽好說的,都差不多,不必怕撿了邪修心法,誤入歧途。
都是玄奧力量,蠻力和靈力修行也存在相似。
炎祈是在獸神慶典上,和其他獸人小孩一起由祭祀激發了蠻力以及獸紋的。然而引氣入體,步入修真之路,要靠他自身。
炎祈阖上雙目,又看到了赤色光芒,不是能化狼的那一團火焰,而是萦繞在他身邊,星星點點地閃着亮光——是火靈。
把靈氣引入體內,運轉一周天并存儲起來,引氣入體就算是完成。
炎祈集中精神要把小小的火靈子納入體內。
第一顆靈子移動得很艱難,炎祈咬緊牙關,感受到極大的壓力,更甚于負石上山。等到那灼熱的小家夥越發挨近的時候,他卻發現此刻已不用再咬牙硬撐了,火靈像是受到吸引一般自動奔赴過來。
萬事開頭難,炎祈越過了那道坎,無數的火靈子就彙聚成溪流湧來——精純的火靈力迅速在他體內運轉一圈又一圈,這便是引氣入體了。
人體經脈就是那麽個套路,炎祈修行蠻力也是這麽轉的,早熟練了。
想到蠻力,又從炎祈心口湧出一股力量,帶着靈力運轉飛快,連經脈都被沖撞得發疼了。炎祈臉色慘白,面上獸紋時明時暗,兩股力量搶位置,苦的只有身體的主人啊。
論總量和熟練度,炎祈的蠻力練了多年,跨越時空縮水了也遠大于那麽一小股靈力,然而炎祈努力催動的是靈力。真的讓蠻力把搶地盤的火靈力趕出去,大概這輩子他就別想修真了,必須搏一把。
終于,二者似乎達成共識,決心和諧共處了。靈力占據經脈,蠻力卻細細密密裹住每一條經脈,又融于炎祈血肉之中,占領了新的更大的地盤。
又小心翼翼控制着體內的力量運轉兩圈,炎祈長舒了一口氣。成功了,靈力向下歸于丹田,蠻力散布在身體每個地方,必要時也可以收回心髒,而由于蠻力的阻隔,如果炎祈不想讓別人探知到體內修為,也是很容易的。
不過冒這麽大的險,炎祈也不可能好受。
從開始打坐算起,當空高照的太陽已經偏西。炎祈身上也溢出一層血污,嘴裏蔓延開淡淡的血腥味。撕裂和重建,所要忍受的痛苦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
即便精神勃發,身上的肌肉卻誠實地反映了曾遭受的折磨。炎祈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摔到溪水裏,把自己洗刷幹淨的。
洗得白白淨淨的……引氣入體自帶美白效果,炎祈覺得真是嘩了狗了。
本來一縮水他那身古銅色的皮膚一下子就倒退回十二三歲時的白淨狀态了——小時侯住山洞,獸形用得多,壓根沒怎麽曬黑。好不容易鍛煉回來,靈力轉一轉白曬了,又成了小白臉沒人愛!
白嫩嫩的炎祈四肢大敞地躺在樹頂上曬太陽,除了腰間獸皮裙,啥都沒穿。
別說虎皮背心,一變身就崩了,一點都不結實。
離開靈霧迷陣所籠罩的山林時,炎祈穿的是豹皮上衣,這回沒把袖子給卸了,就是做短了點,看着還行。
醜是一貫的醜,也一樣不拘小節,可惜炎祈并沒有意識到。
不過果然中央大陸無論修士凡人都更見多識廣,都沒有對炎祈的裝束大驚小怪——哦哦哦,又是從迷陣中闖過來的家夥啊,真是好生狼狽可憐。
第六口鍋
狼狽可憐的炎祈深深吸了口氣,修煉過了才知道,中央大陸比其他地方待着舒服,是因為空氣中有靈氣。
掏出小皮囊裏帶着的銀錢,炎祈找了家茶館坐下,開口打探祁連宗的消息,也不單是祁連宗,齊名的缥缈宮、玄真門、萬劍谷也是有問,只更有側重罷了。
畢竟是長于修真界的人,哪怕是凡人,也能說出個一二三來。
小二早早瞧見了炎祈從靈霧中而來,想來便是尋仙之人,而這所尋仙緣正在祁連宗。恰巧祁連宗所離并不算遠,這片地界也是祁連宗庇佑的範圍,他對祁連之事還真能說上不少。
“祁連宗可是一等一的大宗門,客官是要去拜師?最好是再等等,三月後是收徒大典,很多門派在那段時間收徒,就是祁連去不得,還有其他小些的門派也很好。”小二手腳伶俐地收拾了桌子,嘴巴也沒停,“不過既然能闖出迷陣,客官肯定是有仙緣的。”
“祁連宗最厲害的修士是哪位?”獸人崇拜強者,無論炎祈未來是否拜入此宗,對強者的追求永遠都不會停歇。
小二無奈地笑了笑,“仙人的事,這怎麽能知道……客官若要知道這個,該去前邊的攤子上買塊玉簡,上面當有各階修士排名的。不過祁連宗有名的修士也很多。”
太多的事小二也是不知道的,他所聽聞的,應當只是來往客人所說過的故事,哪裏能,又哪裏敢妄自排出個祁連最強出來?
炎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給了小二一點銀錢,示意小二一一說來。
祁連宗的弟子也是要出門歷練的,小二對這一代的傑出弟子自然有所耳聞,只是或許到他死了,那些傑出弟子也還是他記憶裏意氣風發的樣子,這便是凡人的悲哀。可身在修途,或許早早隕落于秘境絕地,活得不如凡人長久,須知凡事必然是有得必有失的。
除卻近來聲名鵲起的,小二又特意提了兩人,“祁連有孔雀,華羽止戰戈。這兩句說的是華羽上仙,據說他容貌絕世,沒有人願意在他面前亮出兵戈。”
頓了一頓,他又道:“還有一個是劍仙楚南澤。拔劍赴南澤,光寒十四洲。”
一個妖修,一個劍修,祁連宗果然海納百川,包容得很。
在妖修還與人修不和的時候,第一任祁連宗宗主所契約的妖獸修成人形,自此添入祁連宗弟子名冊,聲明日後有妖獸在祁連化形也可遵循此例,外界争論紛紛也不改初衷,時至今日,很多妖修也更願意加入祁連宗。
炎祈早從玉簡中讀到了,再聽說了華羽的存在,心越發落到實處。
“劍仙怎的不在萬劍谷?”抛開妖修孔雀不談,炎祈對能被特意提出來的劍修挺感興趣。
小二笑了笑:“所以才特別出名啊。”
因為炎祈出手爽快,小二樂得再賣個消息出去,“聽說這兩位今年也要收徒,客官可以打聽打聽。”
在茶館子裏出手大方了,可問一問玉簡的價,再琢磨一下金銀和靈石的兌換比例,炎祈默默地準備鑽林子——無錢寸步難行啊!
然而萬萬沒想到,靈石居然那麽難賺。
說到賺錢,炎祈的第一反應是沖進林子裏打獵去,但是在修真界,獸肉并不好賣,倒是有凡人來問價,出的也是金銀之物。而修者所開的酒樓,自有其貨源。
實際上,一般的靈獸,普通修士随手就能獵來,而太厲害的靈獸,不是沒人收,可炎祈對付着也吃力,拿出來太招人眼,他不想惹來強敵。
不買玉簡就不買了,只是趕路,也用不到多少錢財,到了祁連山腳邊的集市,修士也越來越常見。
一路走來又親眼見過幾次殺人劫財的事,炎祈慶幸起自己的低調,他還是弱了。
說來炎祈還在懸賞榜單上瞧見了兩個熟人,可惜兩人的屍體都化作灰飛,不能拿來兌賞了。
細讀了李家兄弟的介紹,他不由有些後怕,若不是趁着二人輕視疏忽,一個照面重傷了一個,讓那合擊之術無法施行,勝負真是未可知。
認識到這點的炎祈愈加低調,不過他也沒閑着,攢些私産總是有必要的,靈石不僅是貨幣,還是修煉的資源呢。
于是轉過天去,祁連山的修真集市外圍多了一個小攤子。
“賣肉串,又香又辣的獸肉串,新鮮着呢!”
“五個靈珠一串,十個三串。您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
“仙長,您要幾串?孜然還是蜂蜜的?”
沒錯,炎祈的烤肉技能點滿了,新事業就是賣肉串。
寫着串串香的布幡迎風招展。生意意外的很好呢。
板着臉的小孩嘴皮子卻很利索,看着并不孤僻讨厭,反而顯得乖巧令人喜歡,主要是長得很好,板着臉便被說成少年穩重。
做生意當然要笑臉迎人,炎祈不管先天後天,反正他面癱了,只好更賣力的吆喝叫賣。
至于為何做得純熟?
身為一個人生贏家、天命主角,他當然在獸世提前蘇出了集市,以身作則地開了個小攤,普及了各種叫賣方法。
“好叻,孜然虎肉十串,稍等。”炎祈手上動作不停,往燙紅的鐵板上放了一把肉串,老虎是淩晨打死的,虎肉新鮮極了,靈氣不曾流失多少,刷了油一烤就噴香。
“小店家手藝真好。”黃衣女修笑眯眯地接過肉串,多數了一些靈珠遞過去,又問,“明天有兔肉嘛?”
炎祈想了想,早飯吃兔肉也不是不行,兔子一逮一窩,那明天就賣兔肉串了。他擡起頭,低聲應承:“明日是兔肉。”
旁邊站了個男修,失望道:“兔肉軟綿綿的,豹子肉多有嚼頭。”
“可是豹子多危險啊,小店家別聽他的,不要多冒險了。”黃衣女修蹙眉,瞪了身邊的師兄一眼。
先前開口的男修怔愣半晌,面上讪讪,才知賣肉串的少年是自己打獵的,便提點了一句,“早市也有賣靈獸的,你去問問,能買到豹肉。”
祁連宗不愧為大宗,門下弟子的心性也好。靠近祁連的地方,炎祈就沒怎麽見過打劫的修士了。攝于祁連宗威名,很少有人敢捋虎須。
接收到善意,他面色更放軟一些,說的話卻很自信,“明日也會有豹子肉。我是個老獵手了。”
光是抓兔子,可不夠一日的供應,何況比起兔子,炎祈更樂意去和豹子練爪子。
兩人都看得出來,小孩是個練氣初期,修為薄弱卻也有點自保之力,收拾一只豹子雖然困難,也不至于傷及性命
炎祈沒有遮掩自己的修為,畢竟入道時日尚短,還顧及着蠻力磨合不敢放開了吸收,他的修為也就是練氣初期,沒什麽好掩飾的。果然來往的修士并不把一個才剛練氣的人放在心上。
感念那兩句善意的提醒,被送過去的肉串多了一小把。
“小店家,還有兩個月我們宗開收徒大典,你也來呀。”黃衣女修抿着唇笑,左頰有個淺淺的酒窩。
遠遠還傳來她與人談笑的聲音,“南澤師叔祖這回許是要收徒啊。”
楚南澤是個金丹大圓滿,很快就可以結嬰了,而他不到百歲。一般結成金丹就能開峰收徒,楚南澤卻一直沒那個意願,獨守着一座雪山練劍,這次是被他那掌門師兄念叨煩了才準備露個面,露完面就走。
“南澤,南澤師弟我與你說,清毓幫你算了,這一屆一定有人同你有緣。收個徒弟多好啊,又貼心又能幹,閑來無事還可以逗弄兩句,你選個年紀小的,還能撒嬌的……我家徒弟都長大了不好玩了,要不我也再收個小弟子?”祁連宗的宗主莫問可擔心自家小師弟了,小師弟怎麽就成了劍修呢?修成萬劍谷那群冰山一樣可怎麽是好?
想到這裏,莫宗主更顯得憂心忡忡了,“小師弟,收個徒弟吧,看看師兄我,有了乖徒兒在,随意找個理由就能偷懶了……”
師兄越來越婆媽了!
楚南澤不快地皺起眉,“誰耐煩要那些人安排的徒弟。”
以楚南澤的身份地位,太多人想把自家後輩塞到他峰裏去了,唧唧歪歪的讓人想拔劍。
“不用你去理他們,你去瞧瞧,到時候看中哪個都是你自己做主。清毓說了,緣分天定!”
宗裏的長老雖然有些私心,但也沒胡亂糊弄人,送來挑選的後輩天賦都是不錯的,可惜他這小師弟脾氣直,最不耐煩這個。
脾氣直就脾氣直,爆脾氣比平靜無波的冰山好多了。
勉強應下了,楚南澤摸了摸別在腰間的寒霄劍,他要去找神棍清毓談談人生!
天河峰,清毓在喝酒,喝得大醉。
修真界很少有長得醜的,所以喝醉的耍酒瘋的清毓也讓人看得賞心悅目,楚南澤卻恨不得轉身就走。
“別走!你別走,我給你算個卦!”清毓真人睜開惺忪的醉眼,還看不太清人,又晃了晃腦袋,瞪大了眼睛看,“哎呀,你紅鸾星動了!啧啧,眼若星曜,唇色豐潤,好面相,宜子嗣。早生貴子啊!”
楚南澤:“……”
他擡腳把絮絮叨叨的清毓踹下了天河峰。
第七口鍋
摔在沁涼的潭水裏,清醒了一點的天河峰峰主站起身,頭還犯暈——他似乎才給誰算了卦?算的卦象是……反正是個好卦!
“清毓師兄算的好卦象!”楚南澤禦劍而下,懸空立着,居高臨下地看向清毓。
“咳咳,小師弟怎麽找過來了?”清毓擰了擰袖子,幹脆施個法咒挽回了自己的形象,一派仙風道骨地微笑,“卦象天成,豈是我胡說?”
他嘆口氣,“真的不願教,掌門師兄也會幫你照顧着。有人陪着多好。”
上一任宗主收下楚南澤作為關門弟子的時候,已經快要渡劫飛升了,小徒弟也沒多少時間教,都是幾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