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 萬事俱備 只欠?
老皇帝面上的暴怒一寸寸的龜裂, 眼底的那抹勝券在握也消失了,随之而來的是不可置信與惶恐。
已經在唇槍舌戰中逐漸淡去的血腥味,又從喉頭湧了上來。
“你怎麽知道的, 是太傅?”
難道他還是違背了之前發的誓?
不, 也不算背叛,對其他人提起當然是重罪, 但如果是對姜濯川呢?
姜濯川是他的學生, 那件塵封的秘事中另一位當事人。
老皇帝還在糾結該不該因此給沐成禮定罪, 就聽姜濯川道:“不,太傅什麽都沒說,是兒臣自己在查關于小舅舅的死因時, 機緣巧合之下得知的。”
說來也巧,之所以會去查這個, 是因為他那淩亂的夢境之中, 似乎有那麽一段:因為沒有适合領兵的将領,不得不跟草原上那些游牧的匪徒和談的屈辱。
雖然最終是狠狠打回去了,但那種憋屈的幾乎吐血的難受, 卻深深刻印在了腦海裏,成為帝王永不得安寧的另一佐證。
這之後, 姜濯川就對英年早逝的将領們開始投以注意,哪怕他與其中某位血親其實從未謀面,平心而論, 哀悼之情甚至少于帝王謀略,但得到的結果,卻是令人震驚的一件隐秘。
他無意于用此事來苛責誰,但如今父皇要欺他無知,以此來往他肩上加擔子, 那就是打錯了算盤!
需要背負什麽,他比誰都更清楚。
姜濯川平靜的看着面前的老人:“我不需要讓自己在意的女人上戰場,她的長處不在那裏。”
就算是不刻意埋沒她的才華,她也更适合在幕後做個軍師,而非親身上陣。
老皇帝鐵青着臉坐下,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又放棄了,只無力的擺了擺手,意思很明顯:滾出去。
姜濯川很利落的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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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父皇這輩子哪哪兒都荒唐,唯有一件事讓姜濯川足夠佩服,并認為很值得學習,那就是他的決定,從來不被那些朝三暮四的朝臣所左右,只要認定是對的,排除萬難也要做。
政務上如此,後宮也是如此。
所以他只要如今說服了父皇,讓東宮可以清淨,等将來他登基,也不會有人敢給他強塞女人。
他不需要對心上人食言。
老皇帝在他離開之後,咳了兩聲,但這次竟是沒吐血,咳了一陣之後,露出了一個血腥又頹唐的笑容來。
“果然是我老了,這小子倒是越來越出息,就是總愛給人甩臉色,太像你了。”
就是因為相像,才一見面就心痛,連好臉色都擺不出來。
結果這兒子也一點都不體貼孝順!
哎,氣人,還是找兩個溫柔小意的妃子來吧,畢竟不趁着如今享受幾日溫柔鄉,等到了下邊,有那大老婆管着,就沒得享受了……
與此同時,在府中“待嫁”的灼華等來了從宮中回來的老父親。
沐成禮給她傳達的話言簡意赅:管好你自己,萬事不用操心。
灼華眨了眨眼。
雖然感覺父親心情不大好,但這無關于自己的婚事。
她無意于打探更多宮廷秘聞,遂開溜。
但溜也沒回自己院子,而是賴在了沐文洲的地盤——
她自己的院子,總能聽到隔壁叮叮當當的聲音,太吵了。
家廟已經不需要建,但旁邊的那間院子,被皇上賜給了沐家,就是沐家的産業,沒被收回去。
跟灼華幾乎是同一時間回到金陵的沐文海,準備修養一陣,而且要親眼見着小妹風光嫁人,所以短時間內部打算離開金陵,卻因為實在沒必要的慚愧,非要給自己找點工作不可。
他決定将那間閑置的院子改成一間店鋪。
并不是那種進好了貨之後,等着人來采買的那種鋪子,否則建在這種地方,根本沒生意。
沐文海要開一間只接訂單的鋪子。有人想要什麽東西,來下定金,再由他的人出去采買,賺取傭金和差價。
這樣一來,只需要很少的人,輕裝簡行,很多時候甚至不需要馬車,一人一馬就夠了。
雖然成本不低,但更加靈活機動,也免了會被山賊的騷擾,而且免除了進到手裏的貨因為未知原因而跌價,從而砸在手裏的風險。
大約是受了樂如是那張購物清單的啓發。
沐文洲起初不反對小妹來蹭清淨,時間一長,看她只無所事事,就忍不住說上兩句。
灼華兩手一攤,她是真的沒什麽好忙的。
嫁娶的事兒不用她擔心,唯一的小問題,出在她的及笄禮上。
說來尴尬,府裏根本沒有女主人,所以這及笄禮上必不可缺的主事長輩,只能找外援。
外援也不是說找就能找的。
沐成禮本身只有一姐一妹,長姐已經過世,妹妹的夫家距離金陵城甚遠,如今送信将人叫回來,根本來不及。
沐成禮也犯愁,他久違的想到了自己的岳家。
灼華這才意識到,哦,自己還是有外公外婆那一家子親戚的……
她也挺無奈的,原文之中外祖一家就跟隐形似的,從沒出現過也就算了,那麽多平行世界中的穿書者,也沒誰跟他們有過交集。
後來跟哥哥們一打聽,她才知道,原來母親去世的時候,正巧是跟着父親在外地上任,所以外祖一家總覺着是女兒被夫家苛待了,才會客死異鄉。
甚至連灼華這個小女兒,都被懷疑是不知哪個野女人生的私生女,只是随便就認在了原配名下而已。
哪怕這女婿後來官居高位,也不太待見他。
私底下,沐文海來嚼舌根,說明面上的說辭是那般,深一層的緣故是:沐成禮自己兩袖清風,根本不會以職位之便去讨好岳家。
日積月累,已經連表面熱絡都不存在了。
難怪灼華在金陵城這幾個月也算是風口浪尖上的人物了,卻一丁點兒那邊的慰問都沒接到。
想必是認為,哪怕她真嫁入東宮,也撈不到什麽好處的緣故。
這樣的人來主持自己的及笄禮,灼華一想到就覺着窒息。
她思考了一下現代的成人禮流程,跟沐成禮建議道:“如果如此生分的話,倒也不必非要請來兩看生厭,不如就請些好友熱鬧一下得了……”
結果就遭到了全家上下的一致反對。
沐成禮甚至立刻決定,親自去挑選禮物,要明日就去岳家拜訪,重修舊好。
只是這臨場抱佛腳,怕是會被人更加嫌棄。
灼華的勸說起了反作用。
就在一籌莫展之際,有一封信從窗戶縫裏塞了進來。
是姜濯川新送來給她做護衛的青竹。
之前的紅柳,因為接二連三的犯錯誤,據說被罰外派出去跑任務了,而青竹麽,平常沒什麽存在感,灼華甚至都沒見過正臉……
也不知道是不是越低調就越靠譜。
她将信拆開,發現裏頭是姜濯川給她的一些建議,關于及笄禮的。
灼華再一次感受到了宛若老父親般的關愛。再一聯想到先前策馬飛奔,如同利刃一般深入敵腹救人的壯舉,那份凜冽和淩厲,實在讓人臉紅心跳。
心猿意馬了好一會兒,灼華才想起來去看信上具體說了什麽。
看了才意識到,不愧是心事缜密的太子殿下,給她送來的建議正是雪中送炭:讓她去請長公主來主持及笄禮。
身份夠,而且未來的太子妃,也應當請得動。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動作要快。
慢一點兒就抓不住人了!
長公主的名頭如雷貫耳,逍遙的很,堪稱最令人豔羨的人生贏家。
她仗着自己的封地物産優渥,富庶的很,建了好幾座行宮,天冷就在南邊待着,到了夏日就去北方避暑,好不自在。
保不齊她突發奇想,嫌今年冬日太冷,就去更南邊逍遙了。
灼華噔噔蹬就跑出了房間,去找父親商量這件事。
沐成禮雖然白日說了要去找岳家請人來,可淡定都是表面上的,心內也是忐忑的很。
他這張老臉,在皇帝面前都沒丢過,面對誤會他至深的岳家,又無從解釋,又不能違背原則去給好處收買他們,還不知道要怎麽被擠兌。
睡不着,他也不會輾轉反側,索性起來處理公事。
見灼華跑來,下意識就皺眉教訓人:“都要嫁人了,還不知道穩重!”
灼華一吐舌頭:“再穩重也是給別人看,在自己父兄面前,我可永遠都是小孩兒呢!”
沐成禮聽了這話,表情立刻柔和下來,可轉念一想,這分明就是糊弄他呢,這閨女在別人面前,也不見得多端莊穩重啊!
但接下來,聽到灼華的建議之後,沐成禮又覺着,果然還是腦子夠用就行。
于是第二日,原本打點好的禮物還是那些,但出門之後的方向就變了:改成了前往長公主府,還帶了灼華一同去。
長公主心寬體胖,雖然看起來富态了一些,可皮膚白皙,目光有神,顯得比老皇帝還年輕不少。
雖然作為一個從不插手政務的富貴閑人,長公主跟沐成禮幾乎沒有交集,但對未來的侄媳婦,還是很有好感,一個勁的誇灼華生的好。
誇完了之後,笑眯眯的問:“所以說,是我那好侄子出的主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