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 交白卷 我棄權可以嗎
都說小兒子大孫子, 老太太的心尖子,奈何慈安殿裏正在關起門來發飙的邱太後,一顆心裏只裝了昭王。
也不知道是怎麽被哄的。
按理來說, 當今聖上又不糊塗, 還掌權,想給自己親娘送點什麽沒有啊?他想要哄太後, 難道不比昭王容易?
“沒天理了, 都欺負哀家老了!”
灼華聽到邱太後的這句怒吼, 陡然了悟。
或許別人想要哄她,還真的不容易。
邱太後從來不服老,這恐怕是她跟皇帝與太子最大的隔閡。
她死死抓着已經不存在的青春不願意撒手, 當太後都是極限,若是變了太皇太後, 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大兒子已現老态, 孫子逐漸可以獨當一面,她該退居更遠的幕後,連太後的風光尊榮都要遠去。
唯有看着尚且年輕, 在她面前還能做出少年人姿态,容貌比實際歲數還更顯年輕的昭王, 才會讓她有種自己沒老的錯覺。
啧,真是個可憐的女人。
一行人将叫罵聲抛在身後,沉默着出了慈安殿。
本該各回各家, 但姜濯川卻突然回身問寂緣,太後那些話是什麽意思。
他不問灼華,怕她尴尬,但對寂緣麽,就不用客氣了。
姜濯川從來不覺着, 這個看似超塵脫俗的國師會跟自己有什麽交集。
他母親曾經駐守邊疆,他父皇也直接或間接的殺過很多人,按着佛家理論,他們非都得下十八層地獄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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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姜濯川不信佛,一個字也不信。對寂緣,他原本就當個吉祥物看待。
但從今日開始,這人就是情敵了!
不守清規戒律,動了凡心的和尚,呵。
之前姜濯川就聽趙回提起過,上次在大公主的課堂上見到國師,而國師還留堂單獨教沐姑娘彈琴,這事兒透着股邪門。
但當時姜濯川沒在意。
和尚而已,或許偶爾動了凡心,那也得先還俗再考慮別的不是?
如今一見,可了不得,寂緣還維持着化外之人的身份,心內竟然對灼華有超過90%的好感度。
他恐怕還利用職權,密切關注着灼華的一舉一動,這才能比自己還迅速的趕來。
寂緣和尚手指撥弄着念珠,沒直接回答姜濯川的問題,反而道:“不若去找陛下吧,這些話,還是當着他的面說更好。”
與此同時,闫道蘊帶着人來,說是聽聞慈安殿這兒吵鬧不休,要問問情況。
這一來,就把要開溜的灼華也捉過去了。
當着皇帝的面,寂緣的說辭跟之前面對邱太後時,沒半個字區別。
老皇帝摩挲着下颚:“注定要母儀天下啊……沒別的法子了嗎?”
直接給沐家丫頭跟太子指婚當然可以,但姜濯川這臭小子,先前斬釘截鐵的拒絕他指婚,那如今,他也絕不會順水推舟的。
除非臭小子低頭求他!
寂緣神色淡淡:“法子自然是有,那就是斬斷塵緣出家修佛。”
老皇帝皺眉對他擺手:“青春年少的姑娘,就這麽青燈古佛了?寂緣你果然是不懂得憐香惜玉的和尚。”
寂緣似笑非笑的搖頭。
姜濯川冷着臉,心說他何止是懂,簡直就是想要将人扒拉到自己碗裏去!
而此刻,灼華這個話題中心,并不在現場,而是在偏廳裏喝茶水。
不是她太淡定,是她先前在慈安殿裏跪了二十分鐘,膝蓋疼,站不穩,得了恩典可以在一旁休息。
隔壁讨論的內容,她隐約能聽着一點,卻很漠然。
完全是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的心理。
處境再差,也不可能比跟着已經恨她超過愛她的姜慕白,一同去南疆喂蚊子更差。
不就是嫁給姜濯川,做一個循規蹈矩的皇後麽。
這樣才跟她在原文中看過的情節完美吻合,而如今的姜濯川,明顯更加通情達理,她還可以因為預先知道情節,規避掉很多麻煩。
縱然還是意難平,可灼華有信心的就是自己的适應能力,對于已經沒法翻身的處境,她選擇躺平,安心接受。
然而再次被請到隔壁去的時候,原本好不容易壘砌的牆壁還是被破防了——
老皇帝竟然沒直接指婚,而是丢給了她一個選擇題:“那麽,你是打算成為如今的大邺皇後,太子妃,還是選擇了卻塵緣出家呢?”
啊這……
寂緣這個提議,您老人家還當真啊!
但似乎,當真了也挺好?
灼華先是瞥了一眼老皇帝。
嫁他當然不可能,原文裏他是明年那個格外冷的冬天裏病逝的。
成為年輕的太後,遠離紛紛擾擾,不失為一個備用選項。
可宮裏還有個闫道蘊呢,遠離不了,這個選項劃掉。
灼華又瞥了一眼寂緣,他看上去似乎毫不關心她這個選擇的結果。
但就是這種态度,才證明他篤定,有自信灼華一定會選擇他那一邊。
如果刺激了他……當着皇帝和太子,應當也不至于當場發瘋,就是接下來會很難安撫。
灼華轉頭再看姜濯川。
姜濯川肉眼可見的,有一絲絲緊張。
姜濯川當然緊張。
他很清楚,在場的人之中,無疑灼華是最中意他的。
然而這中意十分勉強,堪堪一半而已。
別說比不上寂緣和尚那接近頂峰的數字,就連跟他的感情對比起來,也少了一大截。
這個數量,恐怕不足以讓她在這種近乎于逼婚的場景下,毫不糾結的做出決定。
他心目中的灼華,是個看起來柔弱卻總出人意料的女子,萬一被逼出逆反心理,寧可出家也不願意屈從那什麽命運怎麽辦?
姜濯川難得一次不幸言中,此刻灼華咬着下唇,心內天人交戰。
她喜歡姜濯川到什麽程度?
能因為這份感激和喜歡,從而真的接受帝王三妻四妾嗎?
能保證将來不會被一國之母的重擔壓垮,退縮崩潰,連累姜濯川跟着贻笑大方嗎?
她不能,沒信心,做不到。
既然如此……
沉默良久後,灼華終于開口:“所謂面相,雖然不能說是無稽之談,但總有變化,譬如我今日是這樣,改日若是胖了,或者走路摔了一跤,面上有了疤,還會是母儀天下的面向麽?”
擺明了就是不相信。
老皇帝垂着眼皮,嘴角的弧度倒是沒變,只丢出一句:“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哪怕他心內認為,這就他媽是無稽之談,但只要會傳出去,影響皇室的聲望,讓有心人會用此借口生事,就絕不能容忍。
他平日嘻嘻哈哈可以,但一個小姑娘的意願,其實并不重要。
灼華當然沒指望着皇帝能給她多開一個選項,她只是希望表明立場,以此來做鋪墊。
“既是如此,臣女選擇誰都不嫁。”
聽她這麽說,姜濯川在衣袖中的手瞬間攥緊成拳。
誰都不嫁,果然是要出家?
他看着灼華的背影,恨不得去直接提醒她,那個看起來超脫凡俗的和尚,就是個餘孽深沉的壞胚!
可他根本沒理由這樣說,灼華連神佛都不信,之前還因着差點誤會了他有什麽怪力亂神的能力而好感度驟降。他若是貿然點破寂緣的龌龊心思,卻根本沒證據,除了再度讓她産生懷疑之外,毫無作用。
寂緣和尚神情不變,還是那麽淡然,只是手指已經不再繼續轉動念珠。
如果灼華跟他走,他當然不會讓這嬌滴滴的姑娘當真青燈古佛苦修茹素。
而灼華果然是契合他心思的……
“但也沒必要真的出家嘛!”灼華聲音脆生生的,“臣女要在家中侍候老父,并不想嫁人。之前如此說,之後也是如此說,所以還請陛下能給臣女這個恩典,容臣女在家中帶發修行。”
割舍姻緣,卻不切斷親緣。
見老皇帝沒反對,灼華又補了一句:“若是能撥點銀子,給臣女修個家廟,就更好了。”
她竟然是誰都沒選。
沒人覺着奇怪,只有果然如此的感慨。
一個還沒及笄的姑娘,剛從癡傻病中恢複過來,怎麽能舍得家人呢?
寂緣手中的佛珠又繼續轉了起來,只是這一次速度很慢,力道大的仿佛要将檀香木雕出來的珠子生生捏碎。
就容她在府內住上一陣子好了,帶發修行也是出家,再不會婚配。
老皇帝捋着胡子,思考片刻:“也罷,你也是朝廷的功臣,果真願意修佛,朕也不會委屈了你,就賞你一座家廟好了。”
灼華恭恭敬敬的謝恩。
從太和殿退出去的時候,她目不斜視,既不看姜濯川,也不看寂緣。
寂緣的目的,姑且算是達成了一半,雙手合十念了個佛,也是轉身就走。
姜濯川還站在原地。
老皇帝瞪了他一眼,冷笑:“怎麽,現在知道氣了,那方才怎麽不說話?”
方才如果直說希望求娶沐灼華,此刻他就有兒媳婦了!
将姜濯川不語,他搖了搖頭:“你啊,真是比朕差得遠了!連個女人都搞不定,将來又怎麽搞得定江山社稷?我看那寂緣說的有幾分道理,誰能娶到那沐灼華,就有本事當皇帝,你小子娶不到,就是本事不夠!”
姜濯川聽完這話,也是冷笑一聲。
你倒是有本事,用了坑蒙拐騙的手段将母後給娶到手了,之後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