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 你竟然! 也來逛青樓?
那姑娘見灼華心不在焉, 福至心靈,壓低了聲音道:“小爺您是到這兒來,到底是為了尋開心的, 還是尋人的?”
灼華心說, 她這花酒喝的,确實是不怎麽開心, 便湊過去, 也壓低了聲音, 神神秘秘的說:“确實是尋人。”
那姑娘笑的花枝亂顫:“小爺生的如此俊俏,怎會有人丢下您,來咱們這種地方呢?這可不應該呀。”
得, 這是将她當成來尋心上人的妒婦了。
灼華聳肩,長嘆一聲。
這嘆息是十分真情實感了。
她倒是希望她的後宮們去逛逛青樓啊, 然後她就有理由将他們都踢飛, 再也不見!
“那不一樣,沒聽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麽!”灼華滿嘴跑火車, “人啊,賤皮子, 都是吃着碗裏瞧着鍋裏的!”
“所以別人能玩,我憑什麽不能,來, 喝,一醉解千愁!”灼華找到了引人注意的方法,她似乎越說越是激動,人還沒醉,就已經開始耍酒瘋了。
反正有銀子, 又不會動手動腳招人厭煩,姑娘們倒是都高興的給她煽風點火。
于是灼華在大堂裏鬧開了,碰翻了兩壺酒,酒水淋在衣袖上,散發着微醺的氣味,叫人也分不清她到底喝沒喝。
然後她就帶着姑娘們浩浩蕩蕩的上樓了,目的好似是看自己的“心上人”躲在哪個屋裏不敢出來見她,實際上就是鬧。
這樣折騰了半天,算是吸引夠了眼球,心說若是宛多真在這暖胭閣,也該露面了。
除非她不在。
不在反倒是好事,說明人已經安全了。
于是灼華便散了銀子,邁着四方步,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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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出門,差點跟人撞了個滿懷。
擡頭一看,那一張線條幹淨流暢的臉,就讓她裝出來的醉酒徹底醒了。
面前的不是她哪個後宮,而是姜濯川。
灼華第一反應是——
殿下是來喝花酒的,被她給撞破了!
原文中的姜濯川一本正經,肯定不會這麽幹,可不代表面前這位有血有肉的太子爺不會!
或許……他就是無意中知道了這青樓裏頭姑娘一個賽一個的溫柔婉轉,是那些循規蹈矩的女官所比不了的,才不需要伺候枕席的女官,整日往外跑呢?
這年代,逛青樓是合法的,不過是于名聲上有礙。
所以撞破了,最多就是有點尴尬,倒是沒什麽。
外頭有謝廷玉的人,但可能是因為謝廷玉也覺着撞破這事兒尴尬的很,才只攔了不相幹的人,沒攔姜濯川。
灼華決定,給逛青樓的太子爺幾分薄面,就當不認識他,于是将先前臉上的驚訝都生硬的收了回去,挪開目光要走。
哪知她剛繞開,就被姜濯川直接捉住了手臂。
“沐……公子,你來這兒做什麽?”
啊這……
何必說破,讓大家都尴尬呢?
灼華瞥了他一眼,只覺這人好沒道理:“您來幹什麽,我就是來幹什麽的。”
姜濯川眉頭緊鎖。
一個姑娘家,這樣不走心的女扮男裝,她到底知不知道來這種滿是登徒浪子的地方有多危險!
若非紅柳去通報,他都不會知道!
見姜濯川一臉的低氣壓,灼華莫名就有點兒心虛。
可心虛來的莫名,來的毫無道理,以至于很快就轉變成了惱怒。
我來救人,您來喝花酒,怎麽好似您理直氣壯,我卻做錯了事呢?
她剛要反唇相譏,就被姜濯川牽着手腕,硬生生的拖了出去。
而且還是往馬車上拖。
灼華秀眉緊皺,她被拽的疼了!
而且,她還得去找謝廷玉複命,于是便顧不上眼前的人是太子還是誰,用力掰着姜濯川的手指不肯走。
“你松開,我不回宮!”
然姜濯川也是習武之人,大手如同鉗子一樣,灼華一丁點兒也掰不動。
“必須回宮,別鬧。”
誰鬧了!
“放手,我可以解釋!”
雖然也不知道兩個逛青樓的,怎麽其中一個非要跟另一個解釋……
然姜濯川還是拖着灼華往馬車方向走。
“上車再解釋也是一樣的。”他是真的不想讓往來行人,看到灼華在青樓門前徘徊不去!
可上了他的車,二人孤男寡女的相處,就算再下來,還不是讓謝廷玉連帶着那些差役們都看到了麽?
灼華掙脫不得,越想越氣,穿越以來的憤怒和委屈,都湧上心頭。
兔子急了還要咬人,平時越是平靜無害,到了氣頭上就越沖動,灼華頭腦一熱,就咬上了姜濯川的胳膊。
姜濯川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被咬,整個人都懵了,下意識就松了手。
然而他松手了,灼華卻沒松口。
街上打架常見,人咬人可是難得的新鮮事兒,也虧着外頭的行人被差役攔的差不多,這尴尬的一幕才沒引來裏三層外三層的圍觀。
灼華剛回過神來,就聽到身後暖胭閣裏一陣騷亂。
“別讓她跑了!”
“小蹄子你給我站住!”
一陣叮叮咣咣的聲音那之後,就聽到一個略有口音的女子喊道:“前頭的沐姑娘,救救我哎!”
灼華回頭,就見穿着粗布衣衫,蓬頭垢面,好似個燒火丫頭一樣,但眼光格外明亮的宛多公主直沖過來,抱住她之後,轉了個180°。
然後,宛多公主就成了三明治中的餡兒。
灼華淚眼婆娑的轉頭,英勇就義似的擡手要試圖阻攔從暖胭閣裏追出來的打手。
打手們都下意識剎了閘。
按說……肯定是要追那個已經跑遠了的姑娘,可眼前這個女扮男裝的小公子,才好似生無可戀,被人欺負了似的。
他們要抓的,是誰來着?
宛多得到機會,立刻跑遠了。
姜濯川神色一凜,他見狀,已然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心內暗罵紅柳那個傳消息都能傳錯的二愣子就該回爐重煉,同時立刻将灼華護在身後。
然而,還沒等他大顯身手,将這些人解決掉,就有許多差役蜂擁而上。
倒不是姜濯川來青樓還聲勢浩大帶了許多人,而是謝廷玉那邊假扮行人的差役,見到跑出來的宛多公主,已經帶人圍上來了。
兵荒馬亂,人救出來了,暖胭閣也因為面臨查封。
灼華眼見着換了漢人衣衫,沖過來接妹妹的宛貢王子,心道真是功虧一篑!
明兒就要去秋獵,秋獵之後這幫使臣就走了,走之前他的婚事就會定下來。
差這麽最後一哆嗦,被看見了,真是命苦!
然後就見姜濯川将自己的衣衫迅速褪下來給了灼華,讓她可以遮擋。
簡直是天降神兵。
灼華立刻将頭一蒙,隔絕一切視線。
然後又被又一次被姜濯川拉住了手腕。
“走,上車再說。”
這一次姜濯川的動作輕了很多,雖然本質沒區別,還是拽人上車,可灼華沒那麽抵觸了。
态度很重要,而且沒什麽比先行逃離修羅場更重要。
于是她蒙着衣服,将領路的任務都交給了姜濯川,跟着他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宛貢王子來接到了妹妹,上下檢查了一圈确認她沒傷到哪裏,精神狀态也好,立刻轉移了注意力,盯着那個用衣裳蒙了頭,所以顯得很古怪,卻又不掩其窈窕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
然後他就被妹妹錘了一拳:“看什麽看,這是你看美人兒的時候麽!”
“……”宛貢覺着冤枉極了,臉都沒看到,什麽就看美人了!
他就是覺着那個背影莫名的熟悉而已。
然後不等王太子回話,她已經轉向謝廷玉,明豔笑道:“這次多虧了沐姑娘,還有謝大人您啦,還請你送佛送到西,好好教訓一下這些爛人。”
送佛送到西,似乎不是這麽用的。
但謝廷玉沒咬文嚼字,只“嗯”了一聲,便撩起袍子邁進了暖胭閣。
他原本是沒什麽加官進爵的心思的,不願在這種無聊的事上浪費精力。
如今,他改主意了。
他想要去争搶某個人,就不能停留在如今的位置,哪怕是本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大理寺卿,還是不夠。
就連那一位看上去沒有實權的昭王,他都得罪不起,這幾日因為公事每每見面,都只能将憤恨壓下,這種煎熬耗空了他的涵養。
而如今,帶着灼華離開的另一位,他更加得罪不起。
錦緞寬袖下的拳頭握緊,他心內發誓,總有一日要位極人臣,讓龍椅上的人都無法輕視他,無視他的想法!
而與此同時,馬車上,天生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某位儲君,正在窘迫的,試圖不露痕跡的将中衣袖子上的那塊口水印遮起來。
如果只有口水印也就罷了,最主要還有點血痕。
姜濯川瞥了一眼那件灼華先前擋過頭臉,如今已經規規整整被疊好放在她身後的外衫,沒勇氣去拿。
他不想讓沐姑娘愧疚,也不想讓這種暧昧的痕跡過于明顯。
沐姑娘對他并沒那麽喜愛,這只會讓她窘迫。
“抱歉,我是聽紅柳回禀說你去了暖胭閣,我還以為你是聽了什麽人的蠱惑,擔心你有危險,這才過來的。”
至于為什麽沒讓暗衛直接攔人,是怕灼華認為他送的暗衛其實是暗樁,太不尊重她。
如今卻意識到,他親自殺過來,似乎也欠了點考量。
灼華先前整個人都傻掉了,如今眼角還挂着淚珠,卻是已經尋回了思考能力。
她當然意識到姜濯川這行為的不妥之處了。
但對方到底是一片好意,如果是她哪個哥哥,或者是她爹,聽說之後肯定也是要沖動過來抓人的。
姜濯川在她這兒,跟這種能被稱之為靠山的親人,地位差不多。
他每每主動施以援手,灼華并不反感,畢竟她所處的位置很危險,說是四面楚歌都不為過,若事事都等她開口求救,怕總有根本來不及的情況。
灼華不會那麽不知輕重,随便怪罪人。
但還是委屈。
她吸了下鼻子:“既然是特意為了我來的,那你當時在門口,怎麽不直說?”
姜濯川蹙眉,他剛才,沒直說嗎?
記不得了。
若是按着以往的脾性,他此刻定然是要複盤一下,看是哪句話搞出了歧義,但如今,對上灼華淚眼婆娑的眼神,就覺着那都不重要。
“是我魯莽,沒考慮既然你最初是跟着謝大人走的,自然是去辦案。”
而不是胡鬧,或者跟謝廷玉見了面之後,自己去青樓玩兒。
灼華點了點頭。
看起來算是接受了道歉。
一般這種情況下,這頁就該翻篇了。然而姜直男此刻最後的原則是:道歉可以,但該說的話,必須得說明白。
“只不過,若姑娘并不想嫁給他,我還是有一句良言相勸……”
“我知道!”灼華好不容易平複下去的情緒,就猶如風暴眼中的海,此刻又被姜濯川直接戳中煩心事,瞬間風浪滔天,再一次控制不住。
積累的壓力實在太多了,她肩膀一抖一抖,淚珠又不要錢似的往下落。
她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難道真想去辦案?
最初那一次,是被殘楓劫走,不過是謝廷玉為了她的面子才僞造了過程。這一次則是為了不用遠嫁,不得不去救人。
那是她願意,主動湊上去的麽?都不是!
委屈,說不出,只能掉眼淚。
姜濯川慌了。
他知道女子愛哭,更有甚者,會用眼淚作為武器。但沐灼華明顯不是這樣,她只是為了發洩情緒而哭,并非為了得到什麽。
這就讓人越發心疼。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別哭了。”
他也說不出別的好聽的話來哄人,幹巴巴的。
姜濯川突然就有點後悔,他不該看不上趙回,應該跟他多學一學。
哪怕如今讓他跟趙回易地而處,讓那位擅長的來哄人,他都願意。
奈何這次趙回根本沒跟他一起來,他想換都不行,恨不得挂到車外頭,省着灼華看到他,就越發生氣。
灼華旁若無人的哭了好一陣,逐漸止住了眼淚。
她只覺着最近積蓄的壓力都減輕了。
果然,她不是什麽調節情緒的高手,難受了忍着自己化解是沒用的,必須得發洩出來。
方式麽,可以是哭,可以是吵架,可以所打人。
也可以是咬人……
想到這兒,灼華瞥了一眼姜濯川的手臂。
素來行止得體的太子爺,如今的坐姿很別扭,一條手臂特意扭着撐在膝蓋上,将手臂外側那一截袖子完美的遮住。
灼華知道自己那一口咬的挺重。
她倒黴又不是姜濯川害的,結果她情緒崩潰還咬了他一口,姜濯川真是遭受無妄之災。
一想到這兒,她徹底哭不出來了。
想掏手帕擦一把臉,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狼狽再說話,卻尴尬的發現,這身謝廷玉給她預備的男裝哪裏都好,就是沒來得及配小物件。
自然也沒有手帕。
總不能将腰帶解下來擦吧?
正不知所措,姜濯川就遞了帕子過來。
白色細麻布的,很低調樸素,上頭甚至沒有什麽彰顯身份的刺繡。
看來是姜濯川布衣出行時的标配,就算遺失了也不會節外生枝。
灼華接過用了。
不是名貴料子,但軟軟的很舒服,帶着一點體溫,暖暖的。
“謝謝了,我回去洗幹淨之後還給殿下。”
“不用。”姜濯川道。
那帕子他原本貼身放着,如今見灼華用它擦過眼角,擦過嘴唇,總覺着是他親手撫摸過似的……
然後他就恨不得錘自己兩下。
這是什麽登徒子才能有的想法!尚未成婚就開始浮想聯翩,太不尊重了!
灼華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是說不用洗還是不用還。
想了想,這人沒那麽浪蕩,定然是說不用還。
反正就是塊細麻布罷了。
既然他不要,灼華打算回去洗好之後,自己帶着用。
這好像是姜濯川第一次送東西給她?
嗯,紅柳那個暗衛不算的話……
總之,這是友誼的見證,要收好了。
見灼華将這帕子珍而重之的疊起來揣好,姜濯川又有點激動。
畢竟她對自己的好感度,已經有足足45%了!
将近一半!上次突然拔高之後,回落的部分又漲了回來,有了穩定的基準線!以這個基準作為支撐,就能期待下一次大漲了。
在很久以後,灼華知道姜濯川此刻的心理,不禁感嘆,這分明就是股民心理!
但此刻,她只當這是革命友誼,倍感珍惜,覺着姜濯川這名字真是太貼切了。
魚入淺灘遇濯川,果然是一股清流。
就這麽回宮之後,因為又已經蹉跎到了深夜,灼華很輕車熟路的又去東宮借宿了。
這一回她沒得适合的衣服,原本還想着跟女官要一身,喊了兩聲沒找到人,然後就聽到敲窗戶的聲音。
要是平常,她肯定吓一跳,然在東宮裏,就莫名覺着安心許多,直接打開窗子,見到是紅柳偷偷潛入儲秀宮,給她帶了她原本的衣服過來。
原來是姜濯川的吩咐,讓她明日一定得穿回自己的舊衣衫,以免明日叫伴讀們瞧見,又背後嚼舌根。
灼華領了他的好意,但也知道,沒什麽用。
她如今這名聲,已經不能更燥了,怎麽編排她的都有,已經不是一件衣服就能解決的問題了。